邵永興和邵永林全都愣在了那里,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他們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一切是真實的,剛才這里還只是一座破廟,但是轉(zhuǎn)眼之間,此地竟然變成了一處洞府,而洞府旁邊確實刻了名字,地仙觀三個大字煞是扎眼。
但見那古洞兩旁站滿了人,那些人年紀(jì)各不相同,有老有少,身上所傳的服飾也各有差異,有人身穿一身大紅,也有人身穿一身鴉青,邵永興有些驚恐的打量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就好像是以前在壁畫上看見過的五百羅漢一樣表情各異,有不茍言笑的,也有面露憤怒的,甚至還有拿著熟肉往嘴巴里面送的,邵永興見到這一幕,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但是最讓他感到震驚的還是那面前這三個人,此時的那老婦,哪里還有之前那乞婆的模樣?而且她說這里就是地仙觀又是什么意思?
當(dāng)時邵永興摟著弟弟,他自然也知道這些人不是什么善類,等他轉(zhuǎn)念一想,忽然心中竟是一陣驚喜,于是他便慌忙同弟弟一起跪在了地上,只見他一邊朝著面前三人磕頭一邊激動的說道:“您們莫不就是我父親邵勇提到過的那三位大仙?”
那三人相視一笑,只見那老婦人走上了前來攙扶起了這兩個小孩,然后一邊撫摸著他們的頭頂一邊說道:“好孩子,受委屈了吧。”
原來,這一男一女一老婦并非是什么凡夫俗子,就像邵永興說的一樣,它們就是邵永興邵永林要找的妖怪,說起來這三個妖怪大有名頭,它們正是傳說中掌管整個東北五家道行最高的三位,這三位妖怪早年間陪伴著郭守真一起修行,從而開了心智而后來又機緣巧合掌握了正統(tǒng)的修煉法門,得道之后又繼承了上一代教主的道行,所以在東北,這三位的本事最高,在民間它們的地位并不比神仙要低。
那黑衣老婦,名為‘黑老太’,也稱黑媽媽,他的本尊乃是一頭黑熊,早年間曾經(jīng)被郭守真所救,現(xiàn)如今乃是東北道教之中的大護法,地位神格都很高,而那教書先生模樣的人來頭更是不小,它便是東北外仙之中的頭頭,也是野仙三排教主,由于它行三,所以民間都尊稱他為‘胡三太爺’,這三太爺?shù)拿^很大,甚至不止是東北,連南方的許多地方都有他的傳說,相傳它是這世上道行最高的狐仙,而它身旁的那位中年美婦便是它的妻子,民間許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名號,只稱呼它為‘胡三太奶’。
在知道這三位的真實來歷之后,邵永興和邵永林二人心中滿是歡喜,要知道他們這一行的目的正是要求它們幫助成為薩滿,而如今雖然不知道它們之前為何要如此耍弄二人,但是終于見到了正主之后,這份喜悅早已沖散了之前的顧慮,只見邵永林慌忙對著面前的那三位大仙說道:“三位大仙,我爹爹死之前讓我倆來找你們,想請你們教導(dǎo)我們本事,讓我們能夠早曰自立,還請三位大仙應(yīng)允。”
等他說完之后,只見那黑媽媽嘆了口氣,然后對著兩人說道:“我們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恨這亂世之中,我輩也無能為力,只是苦了邵勇兄弟,為了保守咱們故鄉(xiāng)的秘密而做出了這種選擇…………”
兩人聽這黑媽媽說起了自己的父親,于是心中便又是一酸,說起來兩人當(dāng)時年紀(jì)不大,本應(yīng)該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但是不想小小年紀(jì)就遭此劫數(shù),之前在那牢獄之中的時候,那些獄卒和官兵完全不把他們當(dāng)誠仁來看待,對那邵勇更是非打即罵,言行侮辱只把那邵勇當(dāng)成豬狗,但今曰二人終于又聽到了贊揚父親的話語,這使他倆不由得又想起這些年的艱辛和經(jīng)歷過的磨難,以至于全都沒有忍住,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見到這兩個小孩子哭的悲傷,只見那胡三太爺搖了搖頭,然后對著自己的妻子還有那黑媽媽說道:“邵勇身為薩滿傳人,一生遵守盟約,且好善樂施,最后雖然身死,但節(jié)氣長存,不失為一代豪杰,不過現(xiàn)在似乎也不是應(yīng)當(dāng)悲傷的時候,黑姐姐,咱們還是把該辦的事先辦了吧。”
黑媽媽點了點頭,然后又將兩人攙扶了起來,這才對著他們十分慈祥的說道:“好孩子,先別哭啦,其實你們爹爹早就想到這一步了,我知道他讓你們來,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深意。”
邵永興擦了擦眼淚,然后對那黑媽媽說:“奶奶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見那黑媽媽十分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后對著他說道:“傻孩子,其實你父親讓你們來到這里正是為了想讓我們幫忙挑選下一任大薩滿的繼承人啊。”
一聽這話,邵永興愣頭楞腦的說道:“還要選啊?直接讓我弟當(dāng)不就行了么?”
聽到邵永興的話后,那黑媽媽和胡三太奶都笑了,而那胡三太爺?shù)哪樕弦擦髀冻隽艘唤z笑意,只見那胡三太奶走上前對著邵永興說道:“真是個傻孩子,你以為這件事真的能那么的兒戲么,這是要經(jīng)過考試才行的。”
原來,由于薩滿傳人的身份特殊,且需要承擔(dān)起狐仙寶藏的秘密,所以每一代的大薩滿必須都需要嚴(yán)格的考證才行,按照著早代的狐仙們同青巴圖魯?shù)拿思s,如果他的后人之中有大薩滿在未能決定傳人之前死去的話,那這個便會由它們代替大薩滿選出下一任薩滿傳人。
在聽完那胡三太奶的話后,邵永林望了望哥哥,他心中一陣激動,因為他也知道自己這哥哥根本不會同自己搶奪薩滿,即便是有考試也不會出現(xiàn)競爭,于是他便對著那胡三太奶說道:“那……那快些吧!”
那胡三太奶搖了搖頭,然后對著兩人說道:“其實這試煉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以我們才會已真身見你們。”
結(jié)束了?兩個小孩心里滿是震驚,他倆心想著這怎么回事兒?怎么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呢?而就在那邵永興還沒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的時候,邵永林卻心中一動,然后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心里面想著:莫不是這些妖怪也知道了自己哥哥并沒有任何要跟他搶薩滿的心,于是這才只是走了個過場就讓自己稱為大薩滿?
想到了此處,邵永林一顆心不住的亂跳,以至于他哪里還顧得上許多?他這人從小雖然膽子很小而且有些心高氣傲,但是確實有些小聰明,只見他慌忙跪倒在地對著那胡三太奶說道:“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我現(xiàn)在就能成為大薩滿了么?”
可是在聽他一席話說完之后,那胡三太奶卻對著他搖了搖頭,只見那胡三太奶正色說道:“不,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下一任的薩滿,是你的哥哥邵永興。”
“我?”“他!?”
一席話如雷貫耳,只驚得兩人全都張大了嘴巴,就在那邵永興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回事兒的時候,那邵永林頓時急了,只見他站起了身子大喊道:“這怎么可能?為什么不是我?你們這是怎么選的啊?”
見弟弟含著眼淚大吵大鬧,邵永興雖然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么,不過他本能的想上前安慰弟弟,可是等他的手剛碰觸到邵永林的肩膀時,卻被邵永林用力的甩開了,只見邵永林對著他大喊道:“這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你們想也不想就選了他,這到底是為什么?!”
就在邵永興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見那胡三太奶說話了,此時的它已經(jīng)收起了笑容,一張臉冷若冰請,語氣雖然平穩(wěn),但是字語之中卻好像藏著一股子讓人無法抗拒的霸氣,只見她對著兩人說道:“你倆還沒發(fā)現(xiàn)么,其實就在你倆踏上這九頂鐵剎山的時候,你們的考試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前文不止一次提過,薩滿巫師是一種很特殊的職業(yè),他們同別的異術(shù)流派不同,一個薩滿甚至?xí)譄o縛雞之力,但是相對而言,他們對內(nèi)心的要求很高,薩滿的真正涵義就是溝通,而沒有一刻善心的話,就無法以從他人的角度出發(fā)同外界的事物交流。
而且皇族薩滿背負(fù)著狐仙寶藏的秘密,如果薩滿的傳人落在一個心術(shù)不正的人之手的話那無異于是一場劫難,所以薩滿的考核并不是考體質(zhì)或者道行的強弱,而是一顆心,自從上山之后,他倆其實就先后接受了三個試煉,這也正是那三人之前為何會喬裝改扮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原因。
而這三個試煉,分別是,孝心,善心以及勇氣。
這正是一個薩滿最需要具備的三個重要的品格,之前那黑媽媽變化老婦前來試探兩人,一則是為了指路,二則便是要看看二人尊老的善心,以及無論貧富帶人平等的德行艸守。要知道一個人最基本要具備的便是這種品德,很顯然,那邵永林并沒有這種觀念,當(dāng)時他心里煩躁,而且這‘老婦’又老又臟還出言不遜,所以他自然沒有給其好臉色。
等到那胡三太奶變化的確是一個被歹人追趕的婦人,它要考研兩人的就是兩人是否擁有能拯救他人的善心,要說邵永興當(dāng)時其實也沒想那么多,他只是不忍這婦女受苦,但他想不到,自己這個念頭正是一個薩滿最需要的。
而最后胡三太爺最后的試煉其實偏也趕巧,當(dāng)兩人來的時候,它正在同一位故友下棋,于是他便也想順便再考驗一下兩人的耐心,之后那洞中殺蛇之事,確是它早就想好的,之前也說過,那條蛇其實就是一條絲絳變化而成,根本無法傷人,那胡三太爺這么做,無非就是想看看兩人心中最原始的念頭。
要知道勇氣并非是逞能,而確切的說,勇氣其實是一種由恐懼滋生出的情感,一個人只有在感到恐懼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勇氣,如果失去了恐懼,勇氣便不復(fù)存在,所以恐懼并不可恥,相反的,一個人在最恐懼的時候才是最坦誠的時候,因為恐懼能夠?qū)こ鋈瞬啬溆趦?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一面,這也正是那胡三太爺?shù)挠靡狻?
而這個試煉的結(jié)果也顯而易見,同樣是害怕,但是邵永興當(dāng)時想的只有殺掉這條蛇幫弟弟當(dāng)上薩滿,而本該殺蛇的邵永林卻因為恐懼而不自覺的轉(zhuǎn)頭就跑,試想一下,這樣的姓格,又怎么會承擔(dān)得住那狐仙寶藏的秘密呢?
等到那胡三太奶將這三件試煉如實告訴兩人之后,邵永林實在是無法接受,只見他對著那胡三太奶大聲說道:“這不可能!這讓我怎么接受?他有什么資格當(dāng)大薩滿?他不過是個漢人!我才是大薩滿的親生兒子,你們?yōu)槭裁匆x他?而且你們弄的到底是什么鬼試煉?遇到了那種事情,普通人都會和我一樣的選擇好不好?!”
確實,在他的心里,一個正常的人在遇到那三種情況后都會和他有著差不多的反應(yīng),比如遇見了一個又臟又臭的乞丐,很多人心中都會本能的產(chǎn)生厭惡,還有當(dāng)自己和別人一起遇到危險的時候,本能想到的都是自己,而當(dāng)受到了極度驚嚇的時候,又有幾個人不會選擇逃跑,哪里還顧得上別人?
似乎這邵永林說的沒錯,而聽他喊出這話后,只見那胡三太爺頓時輕聲冷喝了一聲:“夠了!”
它的語氣很輕,但是邵永林的身子卻不自覺的一哆嗦,直感覺到渾身無力不住打顫,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而那胡三太爺則對著他冷冷的說道:“普通人?你來到了這里還把自己當(dāng)普通人?你真的認(rèn)為薩滿是普通人想當(dāng)就能當(dāng)?shù)模侩y道薩滿這兩個字在你眼里就如此的兒戲么?!”
一席話頓時將那邵永林給鎮(zhèn)住了,而那三太爺又繼續(xù)說道:“想我五族何等高傲,如果每任薩滿都似你這般無用且自私自利的話,那你們又有什么資本同我五族平起平坐?這些事情你可曾想過?就像你的父親,我們佩服他是因為他為人忠義,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人,你可知道,如果你父親像你一樣遇到了危險就為了保全自己而選擇逃避的話,那你現(xiàn)在又怎么能站在這里?!”
胡三太爺?shù)倪@一席話說的鏗鏘有力,頓時將那邵永林說的啞口無言,只見那胡三太奶聽完胡三太爺?shù)脑捄笠矅@了口氣,然后對著那邵永林說道:“孩子,我們何嘗又不想讓邵勇的后人繼承他的遺志?雖然你現(xiàn)在還年幼,可是咱們不像是你們?nèi)四菢拥呐橙酰覀兾遄迳嬖谶@個世界上,哪一個不是從幼崽的時候就開始為了生存掙扎?當(dāng)初我們上一代同青巴圖魯定下盟約,我們和你們本是平等,既然是平等,那我們自然會用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你們。哪怕你只要具備那三件其中一件的話我們也會斟酌考慮,可是這一路之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們根本沒在你身上看見任何值得我們欽佩的東西,只看見了一個遇到了事情只會怨天尤人埋怨他人卻從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家伙而已,自古以來,身為薩滿傳人都必須要具備的品格你卻一件都沒有,為何現(xiàn)在不僅不能反思還要如此叫囂?!如果你把自己身份看的如此之輕的話那還是趁早下山吧,沒人會攔你。”
說起來狐仙真的和人類的想法不同,在它們的世界里,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沒有任何的余地可言,可能正是因為這種想法,所以才造就了它們有恩必答有仇必報的姓格吧。
不過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想想物以稀為貴,如果成為一個薩滿的條件真的會如此簡單的話,那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需要薩滿這種職業(yè)了,如同方才那三太爺所說,邵勇之所以可以成為薩滿的傳人,完全就是因為他與許多人不同,他雖然和普通人一樣也會害怕和恐懼,但是他卻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而也正是他的那份忠義與善良的心才讓他成為了一代薩滿傳人。
很顯然他的兒子卻不是這樣,也許這也是因為他自幼時心中的那點自傲所致吧,不像邵永興那樣受過很多的挫折所以自認(rèn)為自己比別人高上一等,別人的存在無非就是為了襯托自己,可是他哪里會想到,正是這個念頭害了他。
人和人有異,這一點也許他一輩子都沒能想明白。
當(dāng)時的他見這三個妖怪如此說他,心中滿是委屈,似乎覺得這三個人在故意刁難,以至于轉(zhuǎn)頭敲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邵永興,卻越敲越是厭惡,以至于那一刻他直感覺到天昏地暗,不由得跌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一旁的邵永興當(dāng)時雖然還是沒能十分明白,但是他卻也懂了,現(xiàn)在那三個大仙要自己當(dāng)大薩滿,可是他真的是打心里只想讓弟弟當(dāng)這薩滿,要說邵勇對他恩重于山,他只想報恩,有哪里想過要搶邵永林的位置呢?
此時見邵永林大哭了起來,他心里也跟著難受,于是便蹲在了地上對著那邵永林說道:“永林,永林你別哭了,我…………。”
可邵永林當(dāng)時哪里能夠止住哭泣,邵永興見自己弟弟這樣,也知道他惹了這三位大仙氣惱,剛才那胡三太爺?shù)脑捓铮[約已經(jīng)能感覺到逐客之意,他生怕這三位大仙把他趕走,要知道他對這個弟弟十分的心,說起來如果他真被趕走的話那倒也沒什么,自己陪著他下山便是了,可他也知道自己這弟弟的姓子,他怎么會接受這種事實?而且父親也有過遺愿,薩滿一脈又怎能斷送在他們的手中?想到了此處,那邵永興便不再猶豫,慌忙跪在了地上對著那黑媽媽不住的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對它說道:“奶奶,我真的不想當(dāng)大薩滿,你們還是讓我弟弟當(dāng)吧,他是我爹的根,你們別趕他走,求求你,求求你們了!”
那黑媽媽見邵永興一席話說得情真意切,便扶著他起來,一邊幫他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對著他柔聲說道:“傻孩子,你的心好,這點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趕你們走的,這樣吧,你倆先都留下,剩下的事情我們自然會有安排。”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