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侯府今日來吃寧平侯府年酒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四十來歲,穿絳紫色團花牡丹通袖襖配青花八福葫蘆紋的及地長裙,看起來很是端莊雍容;三夫人就是薛良娣的目光,則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鴉青色繡團花五福紋的斜襟長袍,領口袖口都鑲了一圈銀狐毛,系一條湖藍色飛鳥流云刻絲長裙,牡丹上髻斜插的五尾攢珠大赤金銜珊瑚珠鳳釵隨著她的一舉一動顫著雙翅,仿佛下一刻就會振翅飛起,整個人雖已不再年輕了,卻依然漂亮得讓人側目,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只看薛三夫人,已不難想象薛良娣會是何等的美貌。
因彼此不屬于相同的圈子,故今兒個還是定南侯府的兩位夫人第一次來寧平侯府吃年酒,由三夫人引著進了花廳后,兩位薛夫人便帶了女媳上前給太夫人見禮,“給您老人家拜年了,我妯娌二人不請自來,還望太夫人不要嫌棄我二人冒昧才是!”
太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兩位薛夫人,素日進宮朝拜都是定南侯夫人的事,薛二老爺只捐了個同知的虛職在身,薛三老爺倒是謀了個實缺,卻只有七品,不夠資格為薛三夫人請封誥命,故薛二夫人和薛三夫人雖是京城上流社交圈的紅人,到底難得有進宮的資格,——忙親自起身虛扶了一把,笑道:“兩位夫人客氣了,兩位夫人能大駕光臨寒舍,老婆子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嫌棄?還望二位夫人以后要常來常往才好呢!”
寒暄了幾句,又彼此介紹各自的晚輩,兩位薛夫人帶了薛家一位奶奶并兩位姑娘來,太夫人忙一人賞了一支雖不名貴,卻品相極好,做工也精致的琉璃蓮花垂珠花樣的釵子做見面禮,又與兩位薛夫人介紹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淺蓮,“這是我大孫媳君氏,這是二孫媳柯氏,這是三孫媳顧氏,這是大孫女……”
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淺蓮忙屈膝給兩位薛夫人見了禮,各得了薛二夫人一支點翠嵌寶石的發簪和薛三夫人一串芙蓉玉手釧,這發簪和手釧就比太夫人賞的釵子值錢多了,據此多少也能看出定南侯府今日雖不請自來吃年酒,對寧平侯府多少還是存了幾分壓制之心的,不然也不會連賞見面禮都有意壓主人家一頭了。
薛三夫人還一手拉了君璃,一手拉了顧氏,笑道:“大奶奶與三奶奶都生得天仙一般,竟讓我不知道該夸哪一個的好了。”
君璃聞言,先就笑道:“夫人謬贊了,我如何及得上三弟妹,我每日里又要服侍長輩又要主持府里的中饋,忙得連捯飭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早成黃臉婆一個了,哪兒像三弟妹每日那般清閑,多的是時間打扮自己?”
顧氏也笑:“大嫂這話我可不敢領,我哪里清閑了,每日光照顧大姐兒和之哥兒都忙不過來了,得了閑還要給宮里才人主子腹中的小皇孫做貼身衣裳,哪像大嫂,膝下只得皎姐兒一個,可不就只有能者多勞了?”頓了頓,又道,“大嫂您不知道,要論頑皮,只怕幾個女孩兒都未必能及上一個男孩兒,二嫂膝下也有兩個哥兒呢,不信您問二嫂?”
太夫人沒想到兩個孫媳當著客人的面便互別起苗頭來,心下惱火不已,渾然沒想過這都是因自己搖擺不定一手造成的,又見薛三夫人眼珠轉個不停,已有不屑之色一閃而過,不由越發的惱火,忙低斥道:“當著客人的面兒,渾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沒見客人都等著呢嗎,還不快分頭招呼客人去!”
喝得君璃與顧氏雙雙不情不愿的應了一聲“是”,分頭招呼客人去后,太夫人方笑向薛三夫人道:“兩個小的素日里這樣吵吵鬧鬧慣了的,實際上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倒是讓您見笑了!”
薛三夫人笑道:“您老人家客氣了,一家子骨肉血親,就是要這樣親親熱熱的才好呢,沒的從神兒似的做什么,反倒顯得生分了。”話雖如此,眼珠子卻仍轉個不停,不時看人群中的君璃一眼,不時又看顧氏一眼,見二人臉上倒都一直帶著笑,偶爾視線對上時,卻分明一副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樣子,就笑得更歡了,眼角眉梢也寫滿了嘲諷之意。
君璃雖一直忙著招呼客人,卻也沒忽略身后那道如影隨形的視線,她知道那視線是來自于薛三夫人的,趁薛三夫人不注意時,她又注意到后者除了看她,也沒忘記看顧氏,便知道今日謀劃之事,至少已成了六分了。
心下大定以后,又見客人已來得差不多了,君璃正打算讓人去廚房看看宴席都準備得怎么樣了,就有婆子進來湊到她跟前兒小聲稟道:“大奶奶,親家老太太……不是,楊家老太太攜兩位太太并幾位姑娘來了,您看……”
君璃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楊家老太太是大楊氏和楊氏姐妹的母親,她從未見過的所謂“外祖母”,不由暗自冷笑起來,之前大楊氏失勢乃至被休時,怎么不見楊老太太上門,如今一聽說容淺菡有了“出息”,便立刻上趕著來了,她終于明白楊氏姐妹和容淺菡的自私與無恥都是承繼于哪里了,敢情這是家學淵源。
君璃才不耐煩管這樣的破爛事兒,想也不想直接命那婆子:“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你回太夫人去,看太夫人怎么說。”太夫人若是直接讓攆人,她自然樂得眼不見心不所;可容淺菡終究是楊家的外孫女,楊家也是她的骨肉至親,只怕太夫人多少會顧忌這一點,若是讓人進來了,那她也樂得看好戲,也好叫京城上下都知道太子的新寵容才人的的確確有個被休的母親,不過以太夫人趨吉避害的性子,想來應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罷?
果然那婆子回過太夫人后,太夫人立刻便讓攆人,就算她已答應過容淺菡要說服寧平侯迎大楊氏的遺骸回來,也并不意味著她就愿意再與楊家這樣的人家做親家,楊家打的主意她很清楚,不過是見容淺菡有了出息,想來分一杯羹罷了,容淺菡可是姓容的,旁人憑什么來分好處,她自家還沒得到什么實質性的好處呢!
也是活該今日有事,那婆子領了太夫人的命,還沒有出去呢,又有婆子進來稟道:“君夫人攜小姐來吃年酒了……”
太夫人當即氣不打一處來,這叫什么事兒,難得今兒個客人來得多,誰知道牛鬼蛇神們也跟著往前湊,若是壞了自家的酒宴,看她饒得了哪一個,說來說去,都怪楊氏,看看她的親戚都是些什么貨色……哦,還有君氏,那君家不正是她的娘家嗎,且讓她處理,讓她與她們狗咬狗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看她饒得了她饒不了她!
念頭閃過,太夫人已命人叫了君璃至跟前兒,壓低了聲音沒好氣道:“你娘家人來了,若是平日她們來打秋風,白給她們幾兩銀子也就完了,可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們這不是擺明了掃大家的興來嗎?你立刻出去,把她們給我打發了,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我都為你是問!”
太夫人的臉色難看,君璃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過到底沒有忘記壓低聲音:“祖母難道不知道我早已是沒有娘家的人了,又何來的娘家人來打秋風?況那君夫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知道二妹妹做了才人主子之后來,她真正沖的是誰,難道祖母還不知道嗎?請恕孫媳不能領這個差使,還請祖母另請高明罷!”
“你……”太夫人被噎得一窒,正要再說,又有婆子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楊老太太與君夫人都在外面鬧騰起來了,一個說自己是才人主子的親外祖母,一個說自己是才人主子的親姨媽,又是大奶奶的母親,憑什么不讓她們進來……整好又有客人上門,已被客人瞧了去,還不知道待會兒會傳出什么話來,還求太夫人示下該怎么做?”
太夫人聞言,越發氣了個半死,可見君璃擺明了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知道她不怕容淺菡丟臉,指不定還巴不得容淺菡越丟臉越好,只得叫了三夫人上前,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低喝道:“還不快去!”讓三夫人打發楊家人和君家人去。
三夫人雖也不想接這燙手的山芋,可她到底不敢像君璃那般光棍,明著違抗太夫人的命令,只得屈膝應了一聲,滿心不情愿的去了。
太夫人方稍稍松了一口氣。
可方才已有客人親眼瞧見了楊家人與君家人是如何在寧平侯府角門外哭鬧撒潑的,這會子客人進來以后,雖不至于當著主人家的面說此事,壓低了聲音與自己交好的人竊竊私語卻是免不了的,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的,不多一會兒,竟有大半的客人都知道了,都覺得這會子雖還不知道寧平侯府今日請的戲班子會唱什么戲,但不管什么戲,一定精彩不過眼下這一出。
所幸三夫人到底趕在開宴之前回來了,壓低了聲音向太夫人稟道:“我以過幾日定會專門下貼請她們兩家人上門來單獨小聚為由,總算將她們都打發了,還請母親放心,不會出什么岔子了。”
太夫人雖不甚滿意三夫人打發人的借口,但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只得擺手令三夫人招呼客人去。
君璃覷見太夫人的臉色在三夫人回來之后好看了不少,估摸著楊家人和君家人已被打發了,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她是不在乎她們來鬧事,更不在乎容淺菡的臉面名聲,可卻不喜歡自己一早計劃好的事有任何出現變數的可能,如今總算將這可能直接扼殺在搖籃之中了。
今日的宴席照例擺在照妝堂的花廳里,不過因著今日人多,連穿堂都擺了幾張黑漆楠木卷邊八仙桌,每張桌子上還供著幾支梅花,花廳壁角則放著少著紅籮炭的銀盆,連接花廳和方才招呼客人的小廳的廊檐桿上都垂了厚厚的夾棉竹簾,以作避寒,等眾賓客過來以后,丫頭們打打起了花廳的簾子,便有一陣暖香撲鼻而來,一派富貴天成。
因天氣寒冷,今日的主菜是一品湯鍋,熱氣騰騰的擺在每張桌子的當中,冷盤熱盤燙菜都拼在一塊,花團錦簇,霧氣繚繞,讓人看了就有幾分食欲。
待大家三三兩兩落座后,太夫人先端了一杯酒起身敬大家:“多謝諸位今日賞臉光臨寒舍,老婆子先干為敬!”說完一仰頭,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還倒杯示意,算是開了宴。
大家便也紛紛舉起了筷子。
這種場合,別說君璃妯娌幾個了,連三夫人都是沒有位子的,都得忙著招呼客人,不過這倒是正合了君璃的心意。
一時宴席過半,丫鬟開始上熱湯了,人群里忽然傳來一個尖利的女聲:“你這奴才怎么搞的,連個湯都端不穩,竟灑了我一身,寧平侯府可真是好家教!”
眾人忙都循聲望去,就見薛三夫人已站了起來,正滿臉怒色的指著地上一個丫鬟罵,她的衣裳和裙子上,則明顯多了幾塊污漬,顯然是那丫鬟不小心,將湯灑在了她身上,也難怪她窩火。
那丫鬟知道闖了禍,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都是奴婢的錯,求夫人饒命,求夫人饒命……”
薛三夫人豈是好相與的,饒那丫鬟認了錯,依然不依不饒,怒聲道:“你輕飄飄一句知錯了,就可以把事情揭過去了?那我弄臟了的衣裳怎么算?這可是宮里良娣主子賞下來的年禮,便是賣了你這丫鬟,也賠不起我一片衣角!”
一旁顧氏看至這里,忙上前賠笑說道:“薛三夫人還請息怒,下人不懂事,我這便讓人拉了她下去狠狠打她的板子便是,倒是您的衣裳是我們府里丫鬟弄臟的,我心里委實過意不去,整好兒前兒個我們家才人主子才賞了我一匹今年新貢上的刻絲,據說連宮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沒有,您若是不嫌棄,我待會兒便讓人送去讓您的丫鬟收著,算是聊表我的一番心意,未知您意下如何?”
薛三夫人膝下只得薛良娣一個親生女兒,再就是有一個庶子養在膝下,可以說薛良娣就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在定南侯府安身立命,旁人不敢小瞧了她去的最大倚仗,可想起年前進宮探望薛良娣時,她那滿臉掩飾不住的委屈和幽怨,還有無人時對容淺菡這個太子新寵咬牙切齒的咒罵,薛三夫人便對寧平侯府恨得牙癢癢。
然薛良娣雖入宮早,在東宮的位份也僅次于太子妃,卻至今膝下猶空,別說兒子了,連個女兒都沒有,在對上容淺菡時,多少又有幾分沒底氣,今日寧平侯府擺年酒,薛三夫人本來不想來的,還是想著一來可以親自過來探探寧平侯府的虛實,看能不能僥幸找到破綻打擊容淺菡,二來也有趁早與寧平侯府套近乎的意思,所以才勉強來了。
來了以后,見寧平侯府雖說是沒落了,瞧著也是一派富貴景象,來捧臭腳的人更是不少,便多少有幾分不痛快,誰知道寧平侯府的下人還不長眼弄臟了她的衣裳,容淺菡的親嫂子隨即又抬出容淺菡來打她的臉,說什么賠她一匹‘連宮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沒有的’衣料,這不擺明了在打她和薛良娣的臉,說薛良娣如今連個小小的才人都不如嗎,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因冷笑說道:“連宮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沒有的衣料,我如何敢受用?容三奶奶還是留著自己用罷,我家里還有事,就先失陪了!”說完拂袖便欲離開。
急得一旁陪著東陽侯太夫人等輩分高的客人坐席的太夫人忙親自過來,如此這般勸了薛三夫人一通“她小孩兒家家的不會說話,您別與她一般見識……”云云,又叫了君璃過來親自服侍薛三夫人去更衣后,薛三夫人方怒氣稍減,冷著臉隨了君璃去后面更衣。
余下太夫人則在心里將顧氏罵了個半死,平日沒見她這么輕狂這么不識大體呀,今兒個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見才人主子得了太子爺的寵,便抖起來了?那她可得趁早打消了顧氏的氣焰才是,不然指不定又是一個君氏!
再說君璃一路奉承著薛三夫人去了后面特意辟出來更衣的地方后,便侯在了外面,只她如今到底是當家奶奶,瑣事繁多,又如何能一直服侍著薛三夫人?等了半晌,都沒等到薛三夫人出來,又有婆子找了過來,說前面有事等著她示下,君璃無奈,只得留了自己的丫鬟等在外面,急急忙忙去了,說是處理完了事情便即刻過來,讓其代為向薛三夫人賠罪。
所以等薛三夫人換好衣裳出來時,就見君璃早已不知了去向,只余下一個十六七歲,生得杏眼桃腮的丫鬟侯在外面,一見她出來,便屈膝賠笑道:“才有婆子來尋我們大奶奶,說是前面有事情等她示下,我們大奶奶無法,只得去了,說是處理完事情即刻便回來,還請夫人恕罪。”
薛三夫人見君璃如此輕慢自己,本來要發火兒的,冷不防卻想到,這丫鬟是容家大奶奶的丫鬟,而容大奶奶與容三奶奶一看便是不合已久的,連在客人面前都忍不住要互別苗頭,指不定這丫鬟知道容淺菡那賤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呢?
因臨時改變了主意,和顏悅色的道:“容大奶奶主持中饋,瑣事繁多,今日貴府又賓客盈門,她的確走不開,我雖不主持我們家的中饋,多少也知道一些,不會放在心上的。”又問,“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是家生的還是外面買進來的?服侍你們大奶奶幾年了?”
那丫鬟便一一告訴了薛三夫人:“奴婢名叫鎖兒,今年十七歲,是我們大奶奶的陪嫁丫鬟,打小兒便服侍我們年,如今已有十多年了。”
薛三夫人便又道:“早就聽說寧平侯府的園子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只方才過來時,我心里有些個煩躁,也沒來得及細看,你不如引著我細細看看去?”
鎖兒面露難色,“可是我們大奶奶等會兒回來找不見夫人,定會怪罪于奴婢……”
話沒說完,薛三夫人已道:“我自會向你們奶奶解釋說是我要去逛園子的,你只管帶路便是,她不會怪罪你的。”
鎖兒這才猶猶豫豫的應了一聲“是”,引著薛三夫人往園子里逛去。
薛三夫人一路走,一路問鎖兒道:“對了,你們家才人主子沒進宮前,住的是哪里?想來應當是處極好的地方……我聽說你們家才人主子一向身子弱,去年更是大病一場,若非及時送回老家將養,只怕這會子還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她到底害的什么病,竟連京城的太醫都治不了……可見除了京城,其他地方也還是有好大夫的……也是你們才人主子有造化,好容易身子骨好了一些,偶爾出去散淡一次,竟也能遇上太子爺……”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鎖兒先還只是聽著,聽到后來,便忍不住了,小聲說道:“其實我們才人主子被送回老家不是因為生病,而是推了當時正懷著身孕的我們奶奶一把,差點兒害得我們奶奶一尸兩命,侯爺震怒,這才會送了才人主子回老家去的……”話才說了一半,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捂住了嘴巴,滿臉哀求的看著薛三夫人,“奴婢什么都沒說,求夫人垂憐。”
薛三夫人笑得一臉的柔和,安慰鎖兒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方才說的話告訴旁人的,不過你們奶奶可是容才人的長嫂,容才人竟也敢推她?”一面說,一面看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一眼,后者便將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鎖兒手里。
鎖兒先還要推辭,架不住那丫鬟死命要給,只得半推半就的收了,吞吞吐吐道:“二小姐……才人主子與我們大爺并非一母同胞,才人主子的母親又做了不少對不起我們大爺的事,事情被揭穿以外,才人主子的母親便被休了,才人主子把這一切都怪到了我們奶奶頭上,恨不能即刻要了我們奶奶的命……我們奶奶這些日子正發愁呢,才人主子向來是個不容人的,看不得任何人比她強,壓在她頭上,還不知道她會怎么對付我們大爺和奶奶呢……”
薛三夫人正待再問,冷不防就聽得有爭吵聲自花叢里隱約傳來:“……大嫂別以為傍上了薛良娣的母親,才人主子和我們就會怕你了,薛良娣位份是比我們才人主子位份高不假,可架不住才人主子肚子爭氣,等才人主子生下小皇孫后,妥妥一個良娣是跑不了的,到時候連薛良娣我們良娣主子尚且不會放過,更何況你?你當初是怎么對待我們夫妻兄妹的,就等著我們百倍千倍的還與你罷!”
“我幾時要上趕著去捧薛三夫人的臭腳了?我不過是奉祖母之命,略盡地主之誼罷了,說來方才那丫鬟可是三弟妹陪房的女兒,三弟妹卻讓人潑了薛三夫人一身,到底是何居心,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逼我交出管家大權……我們爺才是嫡長子,就算才人主子懷了太子爺的骨肉,那又怎么樣,我們不怕你們,還有祖母和父親那里,我就不信他們會眼睜睜看著你們為所欲為!”
“祖母和父親不會看著我們為所欲為?哼,等才人主子除了薛良娣,成為太子妃以下的第一人,將來再成為貴妃娘娘后,你看他們會不會!”
這兩個聲音都頗熟悉,薛三夫人只聽了幾句,已約莫聽出二人一個是容大奶奶,另一個則是容三奶奶,本來她還不確定的,卻見鎖兒一聽得二人的聲音便滿臉的驚慌,張口欲提醒二人,忙向自己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后者便眼疾手快上前捂住了鎖兒的嘴,只鎖兒到底還是發生了一些聲響,驚動了花叢中的二人,很快便各往一個方向去了。
等二人走遠后,薛三夫人才示意自己的丫鬟放開了鎖兒,陰測測的低聲向鎖兒道:“方才之事,你最好爛在肚子里,當然你要告訴你們奶奶也可以,但別忘了提醒你們奶奶也爛在肚子里,我相信你們奶奶是聰明人,懂得什么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家良娣主子近來是不若你們家那下賤的才人主子得寵,但要捏死你們主仆,仍比捏死兩只螞蟻難不了多少,你記住了?”
鎖兒慘白著臉瑟瑟發抖,一副嚇得魂飛天外的樣子,點頭若搗蒜:“記住了記住了,奴婢除了我們奶奶,誰也不會告訴,求夫人饒命,求夫人饒命……”
薛三夫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里則暗暗發狠,好你個容淺菡,我們良娣主子還沒找你的麻煩,你倒已計劃著要算計她取她而代之了,你不就是仗著你肚子里那塊肉呢,沒了那塊肉,我看你還有什么好張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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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愨字,汗,我知道不對,可我實在不知道對的那個怎么念,本來12點半就可以更新了,查了快一個小時,依然沒查到,如果哪位親知道,說一聲可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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