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心機

后來他改行做導(dǎo)演，導(dǎo)過兩部電影，風(fēng)評不錯，但同樣因為他不肯應(yīng)酬，評獎時花落他家。

他一輩子不肯委屈自己，雖然沒有取得顯赫聲名，倒也稱心如意，瀟灑自在。

風(fēng)流倜儻的他不愿意被平凡女子束縛，然而命運不垂青，沒能讓他遇見怦然心動的另一半。日復(fù)一日，驚回首，已是暮年。

少年夫妻老來伴。到了晚年，真心實意找起老伴來。

不知怎的，就看上了住他姐姐家隔壁喪偶的徐風(fēng)情。

據(jù)說徐風(fēng)情年輕時對楊森墉情有獨鐘，暗戳戳遞過小情書。奈何那時候的楊森墉自認為遠大星途在等著他，不肯多看徐風(fēng)情一眼。

徐風(fēng)情惱羞成怒，很快嫁人。婚后丈夫?qū)λ龑檺塾屑樱幸蛔右慌Ｗ优疇帤猓l(fā)展得都很好。她在家里橫行了一輩子，直到老頭子駕鶴西游。

老頭子去世后，子女受不了她作天作地。不出一年，女兒逃到美國，逃不掉的兒子干脆換了份外地工作。

只身一人在家的徐風(fēng)情，天天打居委老齡干部的電話。老齡干部被她打得沒脾氣，連哄帶騙，把她哄進了養(yǎng)老院。

夭就夭在，徐風(fēng)情進養(yǎng)老院的那一天，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正好碰上別的養(yǎng)老機構(gòu)送楊森墉進時光里敬老院。

當(dāng)時街道、居委、別家機構(gòu)、時光里敬老院工作人員來回穿梭，人員交織，楊森墉坐在輪椅上，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徐風(fēng)情，腦子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嘴巴就脫口而出：徐風(fēng)情。

據(jù)說徐風(fēng)情回望坐輪椅上的楊森墉時，只一眼，就眼淚奪眶而出。

錯位半個世紀的愛戀，終于回到最初的軌道。

本來應(yīng)該從此相親相愛，可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徐風(fēng)情反倒逃回了家。

“不管發(fā)生過什么，我都有信心讓兩位曾經(jīng)的戀人破鏡重圓。我相信自己。你們等著瞧吧。”

燕姐講這些的時候，滿眼星星眼，兩只厚實的手握成大拳頭，小女生一樣揮舞在波濤洶涌的胸前。雖然違和，但也和諧。

可能，女生，不管外面怎樣，個性如何，都長著一顆向往愛情的心。

魏翌晨聽楊森墉的故事，內(nèi)心非常感慨。人這一生，或許并沒有以為的那么長。

來養(yǎng)老院的這兩個月，已默默改變了魏翌晨。他變得寬容，甚至仁慈。雖然他本來就是個溫和、善良的人。

在楊森墉的調(diào)度安排下，有10位老太太，2個老爺叔加入了時光里合唱團。老太太們佝僂著背，說話漏風(fēng)，唱歌氣喘，直嚷嚷丟人現(xiàn)眼唱不來，但依舊胳膊挽著胳膊立在那里。

時光里合唱團，平均年齡92歲。這么一看，臺上的老頭老太們不要太可愛喔。

魏翌晨心中的一塊中型石頭，落了地。

最大的石頭依舊吊著——被鐘世麟蠱惑打了賭——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吊著這塊大石頭的繩子比較堅韌。所以他不是很心慌。

吸塵附土，每分每秒都在增重的是另一塊堵心石：姆媽被路邊店騙了錢。

魏翌晨在微信上跟好朋友柯奕吐槽。

柯奕回：晚上拿絲襪蒙頭，咱們?nèi)ピ宜麄兗业牟Ａグ桑? 魏翌晨滿腔的怨氣頓時消了。

合唱團成立的這天，難得美萱的公婆沒有打來騷擾電話，魏翌晨能準點下班。

下班后，魏翌晨一路小跑，去5分鐘步程內(nèi)的時光新村小學(xué)門口。高大英俊的魏翌晨站在爺奶組成的接娃大軍中，帥得一塌糊涂。

他如鶴立雞群，頻頻招來雞公雞婆們仰望的目光。魏翌晨站在目光交織成的聚光燈下，體會到小潘用敬老院的爺爺奶奶們彌補自信心的精妙所在。

派對時穿十厘米細高跟和小禮服，運動時穿運動鞋和運動衣，上班時穿樣式中規(guī)中矩的休閑職業(yè)裝。呂薇的美，永遠那么得體。

小悅悅站在呂薇身邊，不住地仰望呂薇，嘴里不停地在說著什么。呂薇不時抿嘴笑。

魏翌晨看到這一幕，突然有點心動，眼睛一花，仿佛看到有一天呂薇做了媽媽，牽著稚童的手，稚童騎在他的脖子里。呂薇抬胳膊牽手累了，讓他低一些，于是他像青蛙一樣屈膝，外八地走起路來。一家三口走過櫥窗，茶色櫥窗上映出的，也是呂薇這樣抿嘴笑。

呂薇送完孩子們放學(xué)，來到魏翌晨身邊，伸手在他眼前晃：“想什么呢？”

“看到了我們女兒的模樣。”

“啥？”

“厚劉海留到眉毛那里，戴了個小皇冠，你幫她扎了兩個小揪揪，她穿著一件blingbling的小裙子，小粉鞋子超可愛。小手伸出來，每只小手上都有幾個小肉窩……”

呂薇笑出聲來。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繃著一根弦。繃得太久，難免辛苦。早就想見魏翌晨，偏偏魏翌晨接連加班。她獨自一人面對她暗中謀劃的事，險些被從未體驗過的孤獨感打敗。

魏翌晨能讓她放松，無疑加深了她對他的情感依賴。

“我最近跟鐘世麟見面的次數(shù)會比較多。你不要介意，我是有事才見他的。”呂薇牽上魏翌晨的手，開門見山地解釋。

魏翌晨臉上的表情微妙地一梗：“什么事？”

“有些事現(xiàn)在很難解釋清楚。我就問你，你信任我嗎？”

魏翌晨看向呂薇，她表情執(zhí)著，目光堅定。他很少看到這樣的呂薇。現(xiàn)實不允許他表露他的不信任，于是回：“信。”

“好。”

魏翌晨望著呂薇，呂薇望著魏翌晨，兩個人都有些欲言又止。

魏翌晨想跟呂薇說一說鐘世麟找他打賭的事情。同時又心懷僥幸，一方面不想在呂薇面前暴露自己的愚蠢，另一方面暗中期待沒有長性的鐘世麟能移情他事。

呂薇想跟魏翌晨分享的，是羞于出口的小心機。魏翌晨有心無意總夸她純真善良，而她眼下要做的，跟純真善良不僅不沾邊，隱隱正相反。

那天，她給爺爺奶奶下了一個套。

果不其然，隔天爸爸出差歸來，奶奶主動提到保險公司開辦的高端養(yǎng)老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