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憤而離職
弧線流暢,睫毛黝黑濃密,最讓魏翌晨受震動的,是小潘平日里總似蜻蜓點水的目光,此刻正定睛地望著他。
那目光里有堅定,有期盼。因濃烈而迷人。
小潘和燕姐是一派。
老王和白院長是一派。
“光盯著小潘看,小潘能翻譯你的眼神嗎?”老王不乏捉狹。老王跟新來的白院長很投緣,他們聊起天來,總能得出類似的結(jié)論。
老王這么一調(diào)侃,小潘飛快撤回目光,臉微紅起來。
魏翌晨有點無奈老王俗里俗氣的玩笑,他看老王一眼,老王鼓勵般朝他微笑著點點頭。老王一定是篤定他會站他和白院長。洋洋自得的話老王都想好了:“我們上海人很拎得清的……”
我們上海人罵架罵再兇,手指頭都差一厘米碰到對方鼻尖了,也不會打起來。
我們上海人很保守的,看慣了世事變化吧,激進總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我們上海人……
老王在燕姐、小潘和一眾外地來的護理員面前,經(jīng)常以“我們上海人”開頭,侃大山。他顯然是把魏翌晨看作“我們上海人”中的一員,認定魏翌晨會本著上海人的精明天性,知曉厲害,順勢而為地進行取舍。
哪知,魏翌晨開口卻十足憤青:“那么容易就滿足他,豈不是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只這一句,足以暴露他的立場。
老王難過起來:“太年輕了。”
白院長也直搖頭:“你們這群愣頭青!我看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你們想過沒有?你們要為自己的莽撞付出多少代價?當(dāng)他在門口大鬧不休的時候,四周鄰居怎么看我們?居委怎么看我們?樓上老人的休息誰來保證?發(fā)生輿情誰負責(zé)?”
白院長的責(zé)問,直接澆滅了魏翌晨的表達欲。
關(guān)于是否直接滿足老油條的敲詐,沒有討論出結(jié)果,大家不歡而散。
魏翌晨跟著白院長來到白院長的辦公桌前。
“怎么,你還想繼續(xù)跟我吵架啊?”白院長沒好氣地說。
魏翌晨伸手指了指她桌面的離職申請,沒說話。
白院長拿起筆,心亂如麻的她好幾次要簽字,最終只是把筆一扔:“我自己倒想一走了之了!”
話匣子突兀打開,白院長絮叨起來。她說她退休的時候覺得自己一身干勁,結(jié)果沒有原崗返聘,而是把她打發(fā)到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院就養(yǎng)老院,到哪里發(fā)光發(fā)熱不是發(fā)光發(fā)熱呢?
哪知道,養(yǎng)老院瑣碎的事情這么多。
這位老人發(fā)燒啦,那位老人摔跤啦;今天這個胃難受,明天那個心臟不舒服。她光聽聽,都覺得壓抑。為了健康長壽,她還是盡早離開這樣的環(huán)境比較好。
白院長自說自話,收拾起她的東西來。
魏翌晨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白院長收拾完個人物品,拎著包直沖大門口。
老王不明所以,笑呵呵跟她打招呼:“今天有事先走一步啊?”
“走了,走了。心不夠強大,做不來!”
老王一聽話不對味,:“白院長,你什么意思啊?”那時候白院長已經(jīng)走到了鐵門外。
白院長一溜煙跑了,生怕老王會追出來挽留她似的。
燕姐在自己的醫(yī)務(wù)室里越想越生氣,要進辦公室跟白院長理論一下關(guān)于“無賴有沒有下限”這件事。她疑心敲詐滿足得太容易,就會有第二次。
還沒有走進辦公室,先聽見小潘的輕笑聲。這可不多見,小潘很少笑;就算偶爾笑,也笑不出聲音。 燕姐探頭,眼睛骨碌轉(zhuǎn)了一圈沒看見守舊老派的白院長,心情先好一半:“啥事這么高興?”
“我正跟大魏打賭呢。”小潘歡快地回答。見她這么活潑同樣不容易。
“啥賭?我也想?yún)⑴c一把。”
“要是白院長離職,大魏就留下來。”小潘回。
燕姐噗嗤就笑出聲。
“燕姐是不是一想到大魏有可能留下來,也很開心?”
“她是笑你異想天開。”魏翌晨搖頭。
燕姐笑瞇瞇的眼睛來回在魏翌晨和小潘身上轉(zhuǎn),想說什么,一想到小潘那容易害羞和翻臉的性格,又忍住了,只歪著頭,忽然想起一樣問:“大魏,你跟你女朋友分手分利索了嗎?”
魏翌晨猛然錯開眼睛,看窗外。
他不想自揭傷疤,更不想在外人面前自揭傷疤。
燕姐還沒來及從短暫的沉默中感受到尷尬,老王沖進了辦公室:“白院長不干了?”
“啥!白院長離職了?”燕姐更驚訝。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最后發(fā)現(xiàn)都是疑問句而非陳述句,又紛紛找小潘和魏翌晨確認。
“直接打電話向白院長本人,不就好了?”小潘倒是挺鎮(zhèn)定。
燕姐拿起手機,剛要打電話,美萱院長的電話先進來了。
“聽說白院長離職了?”
被燕姐放了外音,美萱院長的話清晰無比地回響在辦公室。無論是老王、燕姐,還是魏翌晨、小潘,沒有一個人出聲。
白院長真的從此不來了。
魏翌晨的離職申請在白院長的辦公桌上默默又躺了兩天。第三天,魏翌晨走進辦公室,發(fā)現(xiàn)他的離職申請不見了。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來拿報銷單的公司會計將之帶去公司總部去了。心,慌亂了一瞬。
接著,就聽小潘說:“早上擦桌子做衛(wèi)生,不小心打濕了,被我給仍進垃圾桶里了。”
魏翌晨朝小潘笑了笑,沒有說話。
以為財務(wù)把離職報告帶去總公司的那一瞬,魏翌晨確鑿感受到了一絲不舍。
他不舍這里的平靜和安詳;不舍這里的單純和團結(jié)。
雖然沒有親身經(jīng)歷其他公司,魏翌晨可沒少從好朋友柯弈那里聽說公司里的拉幫結(jié)派與爾虞我詐。柯弈老總自詡為皇上,默許兩派的存在,想靠兩派的沖突來制衡彼此。而柯弈在公司內(nèi)的角色,相當(dāng)于皇上身邊的小太監(jiān)。
所以柯弈老總?cè)ツ睦锍霾疃家渡峡罗摹?
“齊心協(xié)力謀發(fā)展不是更好嗎?吃飽撐著了非要玩宮斗。”柯弈總說要離開那家公司,找一家正常公司上班。可惜,拖拖拉拉都工作一年半了,還沒有找到一家“正常公司”。
“聽說公司各有各的變T法,只有更變T,沒有最變T。”柯弈感嘆。
他倒不是為了給魏翌晨洗腦讓他踏踏實實在養(yǎng)老院里做,他就是單純抒發(fā)郁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