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輕車熟路的來到路權生的門前，敲了幾下門，便聽到里面的聲音，“沈湛？進來吧，里面沒有人。”

她站在外面笑了幾聲，“難不成是巧合？我每日來你這里總看你閑著。”

路權生聽見這話打趣的撫了撫鼻梁上的眼鏡，穿著白色的大褂卻無所事事的坐在辦公室的座椅上面，無奈說道，“醬油黨若是連醬油都打不了又怎么當醬油黨呢？”

事實上路權生屬于蘇家的家庭醫生，在這個醫院呆著也就是掛了一個名，偶爾忙不開的時候才會讓他去添把手，這種狀態擱在沈湛眼中簡直就是一‘清涼油’的人形代表。

打醬油的路權生讓沈湛坐下，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水，對著她說，“我這邊接到蘇七小姐的通知了，好像那個段先生的正牌妻子要過來？”

沈湛聽見這話樂了，“可不，我還專門向蘇七建議在你的辦公室里面碰面呢，大戰三百回合也方便。”

“真……真要？”

“當然是真的，”沈湛煞有介事的點頭，“不然你還以為我找段衍的老婆討論一下‘一夫二女’的幸福生活？”

她擺出來認真的表情，好一會兒，揉了揉臉，喝了一口水，“總之，你……”

話音未落，就聽到了從門外傳來的，“咚咚咚。”三聲，聲音很輕，若不是刻意坐在門邊等著，沈湛只怕都要略過敲門聲了。

她瞅著路權生一眼，連忙跑到門邊打開門。門口赫然是與她近乎一模一樣的臉，臉上帶著一點羞澀的笑容，身高與她近乎相同，一身白色，聲音輕細的對她說話，“你好，沈小姐，好久不見了。”

沈湛立刻笑意連連，從路權生的辦公室搬來一把椅子放在旁邊，“呦，早上好啊，坐下吧。”這般說著，還主動給人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邊，“今天讓你過來跑一趟真是勞煩你了，實在是我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你，所以就……”

“大概情況我已經聽蘇七……說過了，知道你有問題想要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顧尹湛的聲音輕飄飄的，得道成仙的小仙子似的，將沈湛給她倒好的水放在桌面上，同時用余光掃視了一下路權生。

恰好她的余光讓沈湛捕捉了一個正著，她立刻出來解釋，“他的名字叫做路權生，是這里的醫生，我最近的一些情況都是由他負責的，你不用介意他。”

不知道她的這種解釋讓顧尹湛聽進去了多少，見顧尹湛猶豫，沈湛立刻站起身來，“若是你在意的話，我們也可以……”

“不用了，沈小姐。路醫生我是認識的，只是沒有想到談話要在這里進行。”

顧尹湛的聲音輕輕的，猛然用手握住了沈湛的手。手上有幾分力道，沈湛還能夠從被抓住的手上感覺到指尖有著一層硬硬的手繭。大抵只有真正練鋼琴的人才會有這種手繭，跟沈湛那種半吊子不同。

辦公室也是由病房由單人病房改造而成，并不大，顧尹湛的聲音在輕都能夠讓整個房間的人聽見。沈湛將手從顧尹湛的手中抽出來，緊著坐在了距離顧尹湛很近的地方，斟酌了一下方才開口，“那個……我今天請顧小姐來呢，是想要詢問幾個問題。”

“請問顧小姐……”沈湛說著這話的同時，路權生已然坐在了顧尹湛對面的沙發上面，觀察著顧尹湛的一舉一動，“你在之前，可曾知道我？”

不光是路權生，就連沈湛都刻意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房間中著白色衣服的人的答案。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抓住了袖口，好像顧尹湛開口之前的每一秒都漫長。

“沈小姐……當然知道啊。”

沈湛好似感覺有什么東西猛然涌上了頭腦，呼吸加速，連帶說話都急躁了許多，“那……那……那過去的我，是什么樣子，我跟顧小姐和段衍有什么關系？我有什么家人，我的……”

顧尹湛卻在此時做出來一個歉意的表情，同時眸底盡是柔光，“抱歉，沈小姐，你可能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沈湛怔忪之間，聽到了顧尹湛后面緩慢的聲音，“我對于沈小姐有所了解，也是在我休養的時候時常聽到段衍哥哥和其他人提及起來，大概算是這幾年的事情吧，若是在幾年之前你的情況……很抱歉，我并不認識幾年之前的沈小姐。”

這才剛剛被推上了云端，可云端的人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她再次推了下去。沈湛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了起來，“是么，你不認識過去的我啊。”

顧尹湛點頭，“關于這件事情我沒有辦法幫助沈小姐，我很抱歉。”

希望驀然落空，沈湛將呼吸放的平緩一些，同時勉強的點了點頭。顧尹湛是她能夠響起來的記憶中唯一能夠記起來的人，同樣大概也是目前為止唯一能夠刺激到她記憶的人，可是偏偏這個人對她說不認識過去的她。

那么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面前這個女人，在說謊？！

沈湛想了想，看向路權生，卻見他對著她默默的搖了搖頭，同時，她聽到了顧尹湛的聲音，“我并不了解沈小姐的過去，你可以去問問段衍哥哥，說不定他會給你一些幫助。”

聽到段衍的名字，沈湛的手指抓了抓衣袖，嗯了一聲，見顧尹湛起身，她也跟著起身，“你……”

顧尹湛看著她，目光溫柔，“沈小姐，我今天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不在這里久待了，看來今天是不能幫助沈小姐了，若是有時間，希望我們還可以再一起喝茶。”

“顧小姐……”沈湛還準備說些什么，便見顧尹湛起身走到門前，對沈湛笑了一笑，“不用送我了，沈小姐，今天再見了。”

沈湛還是堅持將顧尹湛送到了門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站到顧尹湛完全消失在了視線中，她才收回目光，有些失落的回到路權生的房間，推搡一般，往椅子上面一坐。

倒是旁邊的路權生圍著她轉了一會兒，觀察了她半天，問了一句，“沒有得到答案失落了？不高興了？想摔書？”

沈湛這時可沒有好氣，“你起開。”

讓他走他就走，又不是忠犬，何況這辦公室還是他的。路權生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順帶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框，“那我告訴一件讓你高興的事情吧。”

見沈湛愛答不理，他繼續開口，“剛剛那個顧尹湛……她沒有說謊。”

“這算什么高興的事情？”沈湛沒好氣。

“但是也沒有說真話。”

果然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沈湛的注意力，“這是什么意思？”

路權生露出來一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勾著唇角笑，“那，在心理學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微表情，從微表情上面判斷，剛剛她說話的時候，正處于說謊和沒有說謊的中間，可以姑且這樣認為，她說的話里面，絕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話語里面藏有陷阱……或者說，她還隱瞞了一部分真相沒有告訴你。”

沈湛想了想，最后也就只有面無表情的搖頭，“聽不懂。”

“總之，她這里可以當成一個突破口，也許今日她不會告訴你，你多去敲她幾次，總有一次能夠讓她漏出口風來。”

沈湛卻覺得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她哪怕可以四處走動，想要見到顧尹湛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在段衍準備婚禮的關鍵時刻，自然是要將新娘子保護好。她這一次能見到還是托了蘇七從中間融通，但不可能次次都讓蘇七融通，再見到顧尹湛簡直難上加難。

她想了又想，最終還是無果的喝下去不桌上的水，趴在桌子上，“唉，到底什么時候我才能想起來啊。”

路權生則在旁邊笑，“早晚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沈湛連肩膀都耷拉著，就像是一只喪氣的大狗。她走過醫院的人流走到了車站牌前，剛呼吸出來一口冷氣，驀然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的朝她這里行駛過來，停在了她的面前。

場面何其熟悉，差別就在于上次來的是段衍的車子，而這次……沈湛這次連沮喪都顧不得了，轉身就開始往醫院的方向跑。那車子她自然是見過的，段則行上次來醫院的時候曾經帶著他的一幫小車隊，而這個車子與小車隊的車子型號完全相同。

她也不管是否草木皆兵，埋頭就開始狂奔，跑了幾步便聽到從后面傳來的聲音，“抓住她！”

緊著便聽到更快的腳步聲朝她而來，她才跑出去沒有幾步，便猛然被人從后面抓住了胳膊。

“放開我！”

她拼命掙扎，連踢帶咬，但對方都是抓人抓慣的，兩個大漢就足以讓她動彈不得，同時她還聽見第三個人的聲音，“沈小姐，我家主人想見你一面。”

真是段則行的人！

這是沈湛被帶上車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