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醒來的時候,如她所料,段衍已經不在了。床、上一團凌亂,似乎在見證他昨天晚上差點做了什么,沈湛整理好衣服下床,往窗外望了幾眼,還是滿眼嬌紅。
她一抿唇角,收拾一番,打開房間的門,便見管家不知何時已經等在了門口,僵硬著,笑瞇瞇的。
沈湛自從跟了那個經理之后,簡直對笑瞇瞇產生了免疫體,她揉了揉額頭,掃了一眼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學來這無用技能的管家,“早啊。”
說著就準備往餐廳走,卻驀然被管家攔下來。
“沈小姐留步。”
“您現在不方便去餐廳。”
這話說得,好像她的不方便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似的,超人也不帶這樣玩的。“啊……可不?”似乎習慣了這等架勢,沈湛往門框上一靠,對著管家露出來一個惡意的笑容,“還真是多謝你了,每次都要負責應付我的‘不方便’。”
管家立刻露出來詫異的神情,但專業素質使然,他很快回神,“能夠為沈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那么我能問問我什么地方不方便么?我好友又來找我了?”
這次管家倒是絲毫都不隱瞞,“顧小姐在下面。”
沈湛的身形停了停,緊著便聽到了管家的聲音,“根據段先生的吩咐,你可以去資料室休息一下,稍后早餐會給您送上去,不知道您……”
“我可以拒絕么?”
管家搖頭,“您要是不愿意,鋼琴室也可以。”
沈湛哽了一下,立刻裝模作樣的撫了撫自己的衣服,輕咳兩聲,“哎呀,這大早晨的,我怎么就這么想學習呢?一會兒早飯就送到資料室吧,我去資料室提高文學素養去了。”
這般說著,她隨意弄了弄頭發,剛往隔壁的房間走,就被管家叫住,“沈小姐?”
沈湛回頭,“還有事情?”
這次管家的唇角添了幾分笑意,“沈小姐,您今天下午還得去上課呢。”
沈湛聽見這話立刻擰住眉頭,這不是欺人太甚么!人家顧尹湛都已經回來了還要她頂著人家的名字去上課?!然后再在課上睡的呼呼連教授點名都不知道?!
“不是已經有了頂替我的人選?”
管家搖頭,“只是去給您請了個假而已,您的假條也快要到時間了。”
沈湛眼皮一跳,忽而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請假理由……是什么?”
“痔瘡加闌尾炎……需要做手術和休息。”管家連臉上的表情都不帶變一變,“不要怪我,是段先生吩咐我這樣做的,我只不過是遵從命令而已。”
沈湛第一次這樣明顯的感受到來自管家的惡意。
沈湛是資料室的常客,過去的她有事沒事就會被以‘培養文學素養’為理由打發到資料,一憋就是一天,她除了抱著書吃飯,就是抱著書睡覺,直到某一天公然睡覺被管家發現,從此她便很少被安排到資料室里。
今天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沈湛不得不猜想,是不是段衍覺得終于沒有地方打發她了,作為一個備胎,資料室終于派上了用場。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用尊敬的眼光默默的看了那三個大字半響,直到管家過來催促,她這才默默的收回這只用來看‘經理辦公室’五個大字的眼光,默默的走了進去。
臨著進去之前,她還沒有忘記對管家嘟囔,“今天早餐給我送上來一杯牛奶拌咖啡。”
管家應付沈湛簡直從善如流,“您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食譜也是根據營養學按照最好的配比……”
沈湛立刻連著點頭,點了三下之后她再開口,“是么?”
管家答應。
“要是我再因為喝了牛奶睡倒在書上流一書的口水可就真的不是我的錯了,我提醒過你。”
管家:“……去把沈小姐早餐中的牛奶配上咖啡。”
沈湛立刻得了便宜還賣乖,“管家果然是我見過最好最周到的管家。”
等完全進入資料室之后,聽到門外傳出來的落鎖聲,讓她不由的斂下眉眼。
既然顧尹湛已經回來了,她就完全不用再使用顧尹湛的性格,不用學她說話的口氣,再也不用喜歡她喜歡的東西了。
她不是別人,只是她自己。
滿屋子書的味道。
聽說是因為顧尹湛喜歡收藏書籍,這里才成為了一個絕版書的天地。
她再無必要討段衍的歡心,自然也無必要去學文藝那一套了,反正學來也只不過為了裝比。
沈湛故技重施,準備從書架上抽出來一本書墊著睡覺,卻在一排‘尼采’中抽出來了個沒有標題的筆記本。封面與扉頁上不落一字,在第一頁泛著微微的黃的羊皮紙上是一行極其清秀而熟悉的字體,上面僅僅用寥寥數行寫了幾句話。
“段衍哥哥今天對我說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沈湛稍稍怔忪,手上的東西立刻就像是山芋一般,在手上滾燙著,她不該翻看,不該再去碰觸與那兩人有關的東西,卻放不下手中的東西。
“我今天將我們的時空膠囊藏好了,真等到五年之后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呢?”
沈湛只覺得心中怦怦的跳著,好像一只小鳥放進了她的胸口中,她捂了捂胸口,下意識覺得她不該往下看,不該往下翻,卻顫抖著手指往下。
這是顧尹湛過去的日記,里面每天都用寥寥數語記錄兩人的瑣事。沈湛看著,卻是滿頁的刺眼。
筆記本的后半部分被用訂書機訂上了,沈湛再也無法往后翻,而在被訂上的前一頁,她只看到了一句話。
“今天我見到了他的叔叔。”
在跟著段衍的三年中,沈湛盡管就像是一個金絲雀一般不諳世事,但段衍的這個叔叔她還是知道的。
段家盡管家大業大,但真正段家本家的人也僅僅剩下段衍和他的一個叔叔,當然現在還需要加上后來才找到的妹妹。至于段衍的父母,據說都在一次車禍中死亡。
原本段衍也應當在那輛車上的,只因臨時有事換乘其他車走不同線路,這才幸免于難。
段衍在小時候妹妹被拐賣,而又失去了父母,偌大一個家業僅剩下他一個人在撐著。
沈湛對段衍的叔叔的印象僅僅留存于電視中,經常穿著黑色的正裝,時而帶著墨鏡,明明有著不怒自威的外表,說話卻是滿嘴的敷衍。
原本不該是會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沈湛卻牢牢記住了他的名字,段則行。
在某一次訪談中八卦他包養嫩模的內幕,他云淡風輕的說了一句,“她還小,還年輕,還水嫩,越是到了年齡就越惦記水嫩的。”
這句話生生惡心到了沈湛。
同時與她一起看電視的段衍猛然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弄的一地狼藉,在傭人急匆匆的收拾中就穿衣服離去。
日記中接下來的頁數,都被訂上了,她若是往后翻,就必定要破壞掉筆記本。
沈湛的手指就停留在在了那釘在本上的訂書針上。
她想知道顧尹湛究竟隱藏了一些什么東西,但理智卻在一遍又一遍的敲著她,讓她不要在翻下去。
她一遍遍的揉搓著書頁上面的訂書針,有些嗝手,就像是手底下反復摩挲著的一根刺。
到了現在,沈湛卻赫然發現,其實顧尹湛的過去有許多疑點,她為何會自殺,明明已經死了,又為什么會在現在出現在這里?
沈湛的手指根根收緊,筆記本后半部分被釘住,但封底卻沒有,她將筆記本翻了一個面,從封底翻開,在看到封底的扉頁上面寫著的字樣時她瞳眸驟縮。
只見上面用非顧尹湛那般娟秀的鐵畫銀鉤寫下去了兩字。
沈湛。
沈湛只覺得她的腦海中就像是被人猛然敲擊了一下,一片空白。
她的名字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倆個字又是誰寫的?難不成顧尹湛的日記跟她,或者跟她被洗去的過去還有什么關系?
沈湛抿起來唇角,忽而下定了決心,她猛然開始掰手中的筆記本,企圖將后面被釘住的部分掰開,只聽見‘刺啦’一聲,伴隨著紙頁被撕扯的聲音,與門外一聲鑰匙轉動的響聲攪和在了一起。
“啪嗒。”
“我很高興你還能夠記得我喜歡看的那幾本書。”下一刻,一個柔細而軟的聲音響起來,就像是從鼓風機中緩慢鼓出來的小風,卻讓沈湛手中的東西猛然掉在了地面上。
“啪嗒!”
“呀……沈小姐你……你為何會在這個地方……”
沈湛心中一慌,做了壞事被抓了現行,她猛然彎腰將掉在地面上的東西撿起來,急匆匆的就往書架上面塞,一邊還沒有忘記搪塞,“我……哈,文,文學這東西博大精深,我這是來……”
卻猛然感覺到放書的手腕被人扯住,她驚訝一下,手中一空,那原本拿在她手中的筆記本便被拿到了另一人的手中。
顧青青。
“文學?”顧青青掃視了一眼從沈湛的手中拿到的東西,嘲諷一般的笑了一聲,“別讓我發笑了。小姐,這不是你弄丟的日記本么?怎么跑到了這個女人的手中?”
緊著轉向了沈湛,“你還真是居心不良,偷看我們小姐的日記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