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毫無進(jìn)展。
段衍給予了她最大的自由,除了讓她從這個宅邸中離開。他扣掉了她一切能夠外出的證件,連她過去仿造的那張沈人的證件也一併扣了下來。
她能夠自由的去找路權(quán)生,能夠讓路權(quán)生幫忙開導(dǎo)她,卻始終無法記起來除了疑似顧尹湛之外的更多的事情,記憶中的那個說要把段衍託付給她的女人究竟是誰也沒有任何頭緒。
每天都忙的焦躁爛額,以此來填補(bǔ)她日漸頹喪下去的心思,她忙著,段衍同樣也沒有閒著。時不時會有電話進(jìn)來詢問婚禮事宜,每每接到此種電話,他都會第一時間出去,用小聲在屋外說完話再進(jìn)來。
儘管每日都能夠見到段衍,沈湛倒覺得不如不見到他。
段衍出門的時候,她纔剛迷糊著醒來,聽著旁人細(xì)瑣的穿衣服的聲音,翻個身繼續(xù)睡。
“湛湛。”段衍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醒來了。”
她醒著還是睡著又與他有何關(guān)係?
“我今天晚上纔會回來,不用留燈了。”
沈湛的確是醒著,一邊醒著一邊在心中冷笑,留燈,她可是沒有過,向來還能夠留燈等著他段衍回來的只有這個宅邸裡面的管家,不是她。管家每次盡責(zé)的等著他回來,她可不會。
見沈湛半天沒有動靜,段衍又是在牀邊站了一會兒,嘆息一聲,傾下身子,在明顯有些僵硬的側(cè)臉上吻了吻,“我走了。”
聽到房間的門因爲(wèi)不堪某人的手勁而傳來一聲除了關(guān)門聲之外的吱扭聲,沈湛這才睜開眼睛。
她並未起身,僅僅是睜著稍顯模糊的眼眸發(fā)怔,好一會兒,這纔想起來她今日已經(jīng)與路權(quán)生約好了。
“沈小姐要不要……”
沈湛直接搖頭,“我今天會在外面吃,不用給我留飯了。”
見到路權(quán)生的時候,她說,“我在家裡吃過了,不餓的。”
不餓?也許是餓的,只不過餓過了勁還沒有胃口,這段時間進(jìn)入她胃中的東西寥寥無幾,能夠真正吃下去的東西更是少之又少。
晚上她則是忙著躲段衍,偶然又一次躲不過去,被段衍抱上|牀時,還聽到他淡聲抱怨,“瘦了。”
“沒有,你的感覺錯了。”
“湛湛,我的心裡有關(guān)於你的一桿秤,你身上發(fā)生的一絲變化都能夠通過我的秤稱出來。”
沈湛沉默不語。段衍的話向來真真假假,她也就真真假假的聽著,聽個一半連意思都搞不明白就這麼過去了。
又是一天無果。
渾噩的日子多了,同時距離在電視上看到的段衍婚禮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晚上段衍回來的時候,沈湛還沒有睡,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牀喝點水,恰巧碰上門聲響動。
相比較她臉上的平靜,段衍的表情近乎可以說用驚喜來形容,“湛湛……”他稍稍提高聲音,兩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在等我?”
等他?當(dāng)然沒有,無非就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順利入眠罷了。
“你知道我會給你帶來一個驚喜?”
他前進(jìn)一步,惹得沈湛後退一大步,退到一個跟他留有安全距離的地方,聽見他近乎認(rèn)輸妥協(xié),“不要再後退了,我不會靠近你的。”
段衍如今爲(wèi)止還能給的驚喜,沈湛已經(jīng)不期待了,她掀了掀眼皮,拿著水杯準(zhǔn)備往房間中走時,忽而聽到了身後撲騰撲騰的聲音,同時還有一聲不明生物發(fā)出來的尖細(xì)的聲音,“湛湛,湛湛。”
沈湛回頭,便見到段衍的手中拎著一隻鸚鵡,那鸚鵡有著鉤鉤的嘴巴,一身紅綠色的毛,撲閃著翅膀在籠子中折騰,上躥下跳,若不是知道那是一隻鸚鵡,沈湛還要以爲(wèi)那是哪隻猴子轉(zhuǎn)世投了胎。
“湛湛,湛湛。”
鸚鵡自然不能理解此時二人的尷尬,見沈湛沉默,她反倒是叫的更歡,“湛湛,湛湛。”
沈湛眉頭一皺,“這鸚鵡……”
她這話一出,面前的段衍就溫和的笑起來,“有人送來的,據(jù)說伶俐的很,雖然聽不懂人話,但學(xué)的很快,你可以慢慢教它。”
教它?沈湛瞅了一眼關(guān)在籠子裡面片刻都不肯歇歇的鸚鵡,心中無比唾棄,還當(dāng)她是那每天只會吃飯睡覺逗傻鳥的老太太啊?
“湛湛,湛湛。”
沈湛確定這鸚鵡肯定聽不到她心中的想法,也不管她瞪了她半天,叫騰的更加歡聲,恨不能將她的名字叫上一整天。
“湛湛,湛湛!”
段衍站在一旁看沈湛將眸光盡數(shù)集中在了鸚鵡身上,勾著脣角笑了一笑,“喜歡麼?”
沈湛沒有吭聲,而是從段衍的手中接過鳥籠,看著裡面的鸚鵡還在轉(zhuǎn)著圈的叫她的名字,“湛湛,湛湛?”
她忽而面色一沉,拎著鳥籠走到了陽臺,推開陽臺的門。
夜晚的風(fēng)帶著徐徐的涼意,沈湛穿著單薄,剛剛走出門去就已經(jīng)覺得腿腳在哆嗦,這種寒涼看起來不光她能夠感覺到,手中籠子裡面的鸚鵡似乎也知道哆嗦,叫她的聲音都變了味,“湛湛,湛湛……”
“湛湛!”沈湛一回頭,段衍已經(jīng)站在了陽臺外面,正要往前走時,被她呵斥住,“不要過來!”
“湛湛,不要做傻事,這裡是二樓,你就算是跳下去就不會摔死的,最多受點傷。”段衍的腳步驀然停在了陽臺口,他看著一步步坐在陽臺上的人,眸光一深,壓低了聲音叫她,“湛湛。”
任性?沈湛可不覺得她在任性,她笑了幾聲,甩了甩有些因爲(wèi)寒涼而哆嗦的雙腿,同時將手中的鳥籠舉高。
“段衍,爲(wèi)什麼你會覺得我喜歡鸚鵡呢?”
這般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沈湛笑了幾聲,“可見你並不怎麼了解我啊。我自己已經(jīng)在鳥籠中呆了這麼長時間,又怎麼會喜歡被關(guān)在鳥籠中的鸚鵡呢?”
“湛湛!”
沈湛斂下眉眼,直接將鸚鵡籠子的門打開,拍了拍鳥籠的另外一邊,讓鸚鵡直接往夜空中飛。
“湛湛!”
伴隨著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沈湛開始站在陽臺的欄桿上緩緩下來,再走到段衍眼底下的時候,手中便僅剩下空空如也的鳥籠了。
段衍的瞳眸驟縮,眼底近乎醞釀著風(fēng)暴,他斂下眉眼,在沈湛將鳥籠放在她的腳底下時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問她,“爲(wèi)什麼?”
“爲(wèi)什麼?”
段衍手上的力氣很大,足以讓沈湛停下腳步看他,“爲(wèi)什麼?”嘲弄一般,她勾了勾脣角,“理由我不是都已經(jīng)告訴你了麼?難不成還想讓我再告訴你一遍?”
她這般說著,睜著大眼睛迎視他俯視下來的眸光,“因爲(wèi)……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跟我有同種遭遇的生物了!”
饒是平日中風(fēng)光無限的段衍聽見這話也不由黯淡了神色,他的聲音驀然喑啞,“你就這麼想要離開麼?”
沈湛猛然咬牙,“是,若不是因爲(wèi)找不到我的過去,我也不會停在這裡。”
段衍抓住沈湛的手腕驀然鬆了鬆,好一會兒,他稍稍閉了閉眼睛,疲憊一般,用手指揉了揉他的太陽穴。
“湛湛,你去睡吧。”
放開她的同時,沈湛聽見了他可以壓低的聲音,腦海中驀然想到他眼中近乎突兀的血絲,不由的用手握緊成拳,手指深深的扎進(jìn)了她的手心中,有點疼,她揚(yáng)起頭,做出什麼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直接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她竟然真的就這樣睡著了,一晚上都不怎麼安穩(wěn),多少次的醒來,下意識的便會用手摸摸身邊,身邊無人,她則又是翻了個身,將身邊人的枕頭抱在了她的懷中。
段衍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沈湛再次醒來的時候,枕頭還在她的懷中,而旁邊整整齊齊,一點熱氣都沒有,她用手摸了摸旁邊,果真,連褶皺的跡象都沒有。
她的感覺果然沒有出錯。
沈湛苦笑了一聲,掙扎著起身,耳邊忽而聽到了一聲尖細(xì)的聲音,“湛湛,湛湛。”
她一怔,耳邊是鳥類撲騰翅膀的聲音,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到昨天晚上被她放掉的鸚鵡今日又站在了窗戶前面的鳥類專用欄桿上面。
仿若沈湛的起牀讓它興奮起來了一邊,這次它開始撲閃著那紅紅綠綠的翅膀,也不管毛一根根的往下飄,站在原地瞎喊。
“湛湛!湛湛!”
沈湛瞪了它一眼,這一眼仿若是真的能夠讓它明瞭一般,它折騰的幅度小了很多,就連聲音都小了起來,瑟縮著,卷著翅膀,用最小的聲音對她說話。
“我愛你,我愛你。”
沈湛的身體驀然僵硬了起來,好似因爲(wèi)早晨的混沌讓她眼角脹紅,她在鸚鵡的鳥類架子下面站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起身穿好衣服,在鸚鵡空空的喝水小杯中添進(jìn)去了三四粒玉米大小量的水。
沈湛打開房間門時,看到管家站在房門外面,見到她出來給她稍稍彎腰鞠了一個躬,“沈小姐,客廳中有貴客在等著您。”
她恩了一聲,穿著拖鞋就準(zhǔn)備下去,忽而聽見了管家在後面的聲音,“昨天……段先生一晚上都沒有閤眼,爲(wèi)了找鸚鵡。”
沈湛的身形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迴應(yīng)就走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