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有個枝椏,上面停了個鳥雀,翅膀撲閃撲閃又是一地枯葉,簌簌——就像是響在沈湛耳邊的轟鳴。
她說出來了?積壓在心中這么長時間的情緒,就像是洪水一般崩了堤,她本該將堤壩筑造的更高一點才對。耳邊是呼呼風聲與枝椏亂顫的聲音,她張了張口,“我……”
抬起頭,連唯一發出來了聲音都仿若是徒勞。
她這句話總算是將段衍的似笑非笑收掉了,連他唇角邊原本淺淺的弧度都剔除了個干凈。她就被那雙她最喜歡的眼眸瞅著,人家不置一詞,她竟也無話可說,手指被凍的發脹,唇角有些干澀,她抿了抿唇角。
“沈湛……”見氣氛凝滯,旁邊的路權生準備開口,同時段衍的聲音響起來。
“湛湛。”
他一開口就吸引了沈湛所有的目光,一絲一毫都沒有分給路權生。
“你累了,”緊著對著沈湛伸出手,“跟我回去吧。”
沈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斂眉看了一下段衍放置在冷空氣中的手好一會兒,最終開口,“你就想要對我說這個么?”
沒有安撫,沒有解釋。她的過去,段衍不肯告訴她,她與段衍與顧尹湛之間關系,段衍不肯告訴她,他權當她事事都能被動接受,只要他肯給。
可她是她。
不是段衍養的小寵物小白蓮。
大概像段衍這般頤指氣使慣常的人,從來就沒有想過她究竟想要什么,沒有想過,大概是源于從不在意。
沈湛盯著段衍白皙的手指好半響,看著他的手執拗的寒涼的天氣中凍的發紅,紅到與她的眼眶一個色澤。她驀然抽出手抓住了段衍的。
“湛湛……”
下一刻,她摘下來她自己的手套重新戴在段衍伸出來的手上,呼出一口白氣。
“我本來今天是想要今天肯定能夠回去的。”沈湛開口,“但是現在看來,也許我應當想一想。”若不是今天,她大概還蹲在段衍布下的溫柔陷阱里面自我欺騙。
可就偏偏是今天,偏偏就這么快。
沈湛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最終一咬牙,“路醫生,你能很快幫我找到今天晚上住的地方么?”
路權生還在發怔當中,聽見沈湛的聲音驀然回神,“啊……啊。”看了一眼段衍,“可以,我有一個朋友是開酒店的,我可以給他打電話讓他給你留一個房間,你今天先去那里休息一晚上吧。”
“那個酒店在什么地方呢?”
“距離這里不遠,就在醫院斜后方,你從這里能夠看到一個角,他們家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
“那真是謝謝你了。”這般說著,她想走,卻感覺到衣袖傳來揪扯的力道,“湛湛。”
沈湛卻是頭也不回,“你不是讓我跟他走么?”
下一刻,她只感覺到后頸一痛,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重擊了一下,一瞪眼睛,眼前是路權生模糊的影子。
“沈湛?沈湛!”
“你……你將她打暈了?!”
陷入昏暗之前,她感覺到有人從后面環抱住了她。
眼前一片明亮。
沈湛好像被放在了行駛中的汽車中,晃動晃動著,被人抱了下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沈湛只覺得頭疼,她幾次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原本渙散的眸光這才終于找到了焦點。
熟悉的房間,柔軟的大床,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里,段衍所在的房間中。
大床邊上坐著一個人,那人有著挺直的背脊,在跟另外一個站在床邊的人說話,沈湛稍稍瞇了瞇眼睛,她身體一動,那人便轉過身來,臉上帶上了驚喜的表情看著她。
“你醒了。”
沈湛蠕動了一下唇角。
面前自然是出現了一張段衍的臉,與平常幾次她醒來之后毫無差別。
她抿抿唇角,“你……”頭疼,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敲打過,脊背也在疼,下意識的,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這才赫然想到。
她應當與路權生在一起的,她本事要跟路權生一起找她過去的檔案的,可是現在……不對,不對,中間還碰上了顧青青。
記憶似乎慢了好半拍,她才想起來,她本來是想要跟路權生一起走的,卻被段衍從后面打暈了過去。
段衍見沈湛起身,揮退管家之后重新坐在了沈湛的床邊,將她扶起來,“湛湛……”
沈湛卻是咬牙,“路權生呢?你將他怎么樣了?”
依照段衍的個性,他既然能夠將她打昏,自然也不會放過路權生,沈湛一醒來就是瞇眼,“他現在在什么地方?”
坐在床邊的段衍瞳眸驟縮,聲調冷下來幾分,譏誚一般,“你究竟是有多喜歡他?”
他猛然從下沉的床上起身,居高臨下,用大手擰起來沈湛的下頜吻了吻她的唇角,“可是湛湛,再喜歡他,你也只能是我的。”
驀然而來的吻深沉而濃,從頭到尾,沈湛始終不肯閉上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段衍,她想說話,話語卻被段衍掠去,發不出聲,她嗚嗚幾聲,推搡段衍的胸膛幾下,忽而猛然咬住了段衍的唇角。
段衍驟然放開了她。
他看了她的臉頰好一會兒,手指輕輕的在她的臉頰上撫蹭著,一邊撫蹭一邊曖昧的笑,“湛湛……我的湛湛,你這小牙齒還真是鋒利,沒有關系,可以留著今天晚上慢慢咬,畢竟我們還有一整晚的時間。”
見有了空隙,沈湛后退了幾步,“段衍!”見段衍還想要上前,她驀然對著段衍叫了一聲,“現在的你,與段則行又有什么區別?!”
段衍的身形果真停了下來,停在了距離身體大致還有半個手臂的距離處,但也僅僅是一瞬,很快他便再次環抱住沈湛,吻上了她的頭發與發旋。
“湛湛,我聽管家說你跑出去了之后沒有回來,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情。”
“我以為你又遇見了段則行。”
沈湛的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最終軟化在了段衍的懷中。
“你讓我擔心了一下午之后然后又讓我看到了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
聽見這話她又從段衍的懷中冒頭,“什么別的男人?”忽而想到路權生,“路醫生只不過是一個醫生……難不成,你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