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成瑞與成芳廝殺四十余回合,難分勝負,成芳突然發難,施放飛針射中楊成瑞頭部,楊成瑞并不知曉,一桿狼牙棒揮舞不停。唐林在一旁看得真切,曉得大頭領已著了這丑婆娘的道,趕緊挺搶直取成芳,替下楊成瑞。命嘍啰們將楊成瑞救回陣中,也不戀戰,且戰且退,成芳也不追趕。不一會,東落寨人馬全數退下山來,夏全明、楊成瑞毒針發作,痛癢難忍,趙文禮劍傷雖止住了血,但痛得大汗直流,叫個不停。兩位兄長重傷之下又不便行動,唐林急得束手無策,忙派一個嘍啰趕回寨中報信,然后觀察楊成瑞、夏全明的傷情。只見針傷之處,色呈紫黑,黑血淌出,便知傷勢不輕。唐林趕緊叫獵戶尋找草藥解毒, 他本人只好堅守, 等待孫碧云到來。
羊角寨成芳連傷東落寨三位頭領,逼退攻寨之敵,全寨視成芳為救星。朱彪心存感激,道:“今日若無夫人之力,山寨難保。沒想到本寨主身邊還有夫人這樣智勇之將。”
成芳道:“當家的先莫說這些沒用的話。今日一戰,還只是剛剛開始。雖說一時挫了東落寨的銳氣,我料定楊成瑞的婆娘,必來我寨報仇挑事,我也曉得那婆娘的本事不在我之下,大伙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于是傳令趕快備飯,讓寨中兄弟吃飽喝足,準備再戰。成芳已感疲乏, 用過飯后,便入房休息。
卻說孫碧云自從楊成瑞下山以后,一直放心不下,坐立不安。中午時分,一嘍啰來報,說攻寨受挫,楊成瑞等三位頭領受傷不輕。孫碧云一聽,忙跌腳道:“果真受挫了,我該死,沒有跟了去!”心急如焚,忙吩咐張林守寨,自己和王興急奔羊角寨而來。一路風風火火趕到陣前,見楊成瑞、夏全明和趙文禮三人躺在地上,面如白紙,氣若游絲,尤其楊成瑞、夏全明為毒針所傷,痛癢難當。孫碧云忙用火罐拔出毒針,疼痛雖有所減輕,但瘙癢加劇。孫碧云也無辦法,想這解毒之藥也應該掌握在施毒針的人之手。便問唐林:“三位頭領是誰所傷?”唐林道:“是這山寨朱彪的壓寨夫人出手所傷。也是我們輕敵了,沒想到這婆娘不但有一身好功夫,還有這手暗器絕活。她先是劍傷趙兄,然后與二哥斗了十余招,傷了二哥后,再與大頭領又斗了四五余招,這毒針,都是那婆娘乘其不備發的。”
這楊成瑞醒轉過來,看到了夫人,羞愧無容,道:“夫人,自從我出道以來,沒有打個敗仗,沒想到被這小小羊角寨的一個丑婆娘所傷。真是陰溝里翻了船,牛腳掌坑里的水把人淹了。”孫碧云道:“事到如今,什么都莫說了,莫動氣,好好休息。我曾說過,天外有天,虧你還是個**湖。事到如今,只有強行攻山,活捉那丑婆娘,逼她交出解藥,才是當務之急。”楊成瑞道:“千萬小心那婆娘再下毒手。”孫碧云點了點頭,便與王興、唐林率眾嘍啰,乘其不備,一窩蜂攻上山來。
羊角寨的嘍啰剛剛打敗楊成瑞一幫強敵,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也沒想東落寨會這么快卷土重來,一時措手不及,被孫碧云帶領的人馬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破了要塞,到了寨前,朱彪得知東落寨人馬又攻上山了,急忙率李三等一幫嘍啰出寨迎敵。
孫碧云見到朱彪,便問唐林:“來人是誰?”唐林答:“此人就是寨主朱彪。”孫碧云見朱彪一身橫肉倒是好嚇人的,道:“來者可是朱頭領。”朱彪道:“正是本寨主。”
孫碧云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快叫你家婆娘出來,我與她有話說。”這朱彪走到跟前,不看不打緊,一望兩眼就發直,渾身骨頭都軟了,暗想:好一個楊裁縫!娶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比起我那個丑婆娘,簡直一個是天上仙女,一個是地下閻啰。心里癢癢,孫碧云問他話,他也沒反應。孫碧云看這廝眼出淫光,心生邪念,一時惱火起來,舉槍挺上便刺。那朱彪本是個酒囊飯袋,雖有幾斤蠻力,哪是孫碧云的對手,戰不到十來個回合,已是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一身臭汗如水鬼一般,此時頭腦清醒過來,眼見陣前這位沉魚落雁的美女,一下子變得兇狠可怕,卻是隨時要取他性命的活閻王,只盼望自己的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丑婆娘快點出來救他。
孫碧云見這個五大三粗的草包,原來這般不禁打,心想那丑婆娘傷我老公,我且活捉你的老公,做個交換,換取解藥。想罷,不再遲疑,說時遲那時快,一鞭抽去,卷住朱彪的腰身,用力一拉,將朱彪摔倒在地。那唐林、王興眼明手快,忙上前捉住朱彪便跑回陣中。那李三一看,飛身來救,孫碧云出手更快,又是一鞭抽來,也將他打翻在地,被東落寨嘍啰一擁而上,也捉了過去。
羊角寨的嘍啰見兩個頭領同時被抓,趕急報告成芳。這成芳正在房中休息,一聽消息,忙叫不好,便立馬趕來。見了孫碧云,卻是一位勇猛過人的美女,也不禁暗自喝采。口中卻冷笑道:“我曉得你會來,等你多時了,你要識相,趕快把我寨主和李頭領放了,否則,我叫你們個個像楊裁縫和夏全明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孫碧云一看這婆娘雖是其貌不揚,但從聲貌看來,也是個內功修煉較深之人,便道:“大姐莫急,小妹也是出于無奈,才拿了貴寨兩位頭領。只要大姐交出解藥,治好我家寨主和夏二哥的傷,小妹立馬就放了他們兩個,決不食言。你看這很公平吧。”
成芳哼了哼,道:“你還有資格在這里談論公平!你東落寨與我羊角寨同屬綠林,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卻無故犯我山寨,傷我兄弟,我打傷你的人,那是你們罪有應得。我再說一遍,如不立即放人,休怪我下無情。”孫碧云見這丑婆娘不聽勸告,也哼了一聲道:“人要知趣,莫得理不饒人,難道我害怕你不成?看來不見真章,你是不會交出解藥來。”說罷便挺搶來刺,成芳舉劍相迎。好一場廝殺,但見得:
一對雌兒,兩個婆娘,一俊一丑,一白一黑,一個是閉月羞花人見人愛,一個是面黑身粗人見人嫌,俊者手執梨花槍穿云破霧,丑者揮舞鴛鴦劍劈煙驅風,一個要為夫君求解藥救命,一個要奪回丈夫為山寨解危;兩個英雄翻江倒海,拼得山霧彌漫;一對巾幗殺氣騰騰,斗得日去月藏。
兩座山寨的嘍啰從未見過這般廝殺場面,個個喝彩不已。就連羊角寨的長老們都趕到陣前觀看, 也不禁感嘆,他們跟隨老寨主幾十年,經歷大小戰陣數十次,也未見過兩個婆娘這般精彩的廝殺,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唐林看著這個場面,聯想半年前與孫碧云拼殺的情景,才明白這位嫂夫人上次勝他并不只是靠暗器取巧,其功夫也是十分了得。
成芳與孫碧云斗了足有五十招開外,還是不分高下,唐林怕這丑婆娘又使出毒針傷人,也想急于救勝,好取藥救二位兄長的命,便帶領手下追殺羊角寨的嘍啰。成芳一看便失去耐性,緊使幾招,逼退對方,然后乘機施放一枚飛針。哪知孫碧云早有防備,忙閃身躲過,孫碧云也趁機飛出一支飛鏢,卻也被那成芳避開。成芳一看,又連續發出幾枚鋼針,卻沒有奏效;這孫碧云也幾支飛鏢連連發出,也不曾擊中成芳。成芳吃驚不小,暗想,我成芳六歲隨母學藝以來,苦練了幾十年的飛針獨門暗器,沒有想到今天被一個黃毛丫頭給破了。看來,這婆娘真不好對付,這樣下去,恐難以取勝,不如先答應了這婆娘的要求吧。忙閃過一邊,喝道:“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這孫碧云也暗暗佩服這婆娘的功夫,想能幾次躲過自己這飛鏢的,也決不是等閑之人,也只得見好就收,住了手,道:“有話快說!”成芳道:“我也不是怕你,你我同是女流,何必為這男人的事傷了自家的身子。我先放過你一馬,只是你說的話要算數。”于是從懷中拿出一只藥瓶道:“這是本門解藥,你拿去吧。”孫碧云接過,忙喊唐林住手,放了朱彪、李三,命王興趕快拿解藥下山,給楊成瑞、夏全明服下,然后轉身問成芳道:“請問大姐姓甚名誰?”成芳心中有氣,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成名芳。”孫碧云聽得真切,想起師父曾向她提起她有個姐姐叫梅蘭,在她出家為尼之前嫁給了一戶姓成的練武人家,成親之后生下一女孩,取名叫成芳,不知是否就是她,便問道:“大姐,不知梅蘭是你什么人?”成芳一驚:“你怎么曉得我娘的姓名?”孫碧云一聽,忙上前道:“大姐,恕小妹冒犯,先受小妹一拜。”這一拜不打緊, 把個成芳驚得不輕。想,我哪來的妹妹呢?母親嫁給成家后只生下我一個女兒。便道:“大妹子,你莫搞錯了。”孫碧云道:“大姐請相信小妹,陣上說話不方便,還是去你房中細細道來。”成芳見她放了朱、李二人,便點頭同意。于是兩個剛剛還拼得死去活來的冤家對頭,卻一同到了成芳的閨房中來。
成芳問孫碧云道:“究竟怎么回事?請詳細說來。”孫碧云道:“你是否聽梅蘭伯母說過有一位叫梅竹的小姨?”成芳想了想,道:“曾聽娘講起過,她是娘的小妹,只是很小時就被一個道姑帶去了。難道你就是小姨之女不成?”孫碧云道:“不是。你娘的妹妹就是小妹的師父,法號慧寧,是衡山慈惠庵子芳師太的弟子。論輩分你不就是我的師姐嗎?”成芳又驚又喜:“你說的可是真的?”孫碧云點了點頭。成芳一聽大喜,雙手拉住孫碧云道:“現在這世上,你和梅竹姨才是我真正的親人呀!”
孫碧云疑惑道:“難道師姐家有什么變故?”
成芳垂淚道:“說來話長,聽我娘講,姥姥家原是大戶人家,外公有一手獨門暗器。外公與成家老爺,也就是我家祖父,為同門師兄弟,曾定下指腹為婚。后來姥姥生下我娘,成家祖母生下我父親。姥姥生下小姨后患了月癆,幾年后離開人世。姥姥死后不久,外公不甘寂寞,續弦納妾。后娶的姥姥心性狹隘,把我娘兩姐妹視為眼中釘,不是打就是罵。后來她連續生了兩男一女后,在家中有了地位,對我娘兩姐妹就更看不順眼了。外公事事都聽她的,未免也就冷落了前妻所生的一對女兒。我娘十四歲那年,外公見后姥姥嫌棄我娘姐妹,就提前把我娘嫁到成家,于是我娘脫離了苦海,但小姨仍繼續受后姥姥的折磨。一天一個化緣的道姑來到梅家,看見小姨瘦的皮包骨,卻掩蓋不住聰穎清秀,打聽到內情后,憐惜小姨,提出要收小姨為徒。外公舍不得,但后姥姥恨不得把小姨推出去,也是無奈,只好讓道姑帶走。后來聽說在我滿周歲時,小姨來過我家,以后就再無她的音訊。我娘到處打聽,也不知下落。”
孫碧云一聽,原來師父還有這般辛酸往事,道:“師父從來沒講過他家中之事,只提過她姐姐和你的名字,講過在你周歲時,到過你家。所以小妹在陣上聽到你的名字,我就想起師父的話。看來我們姐妹有緣,真是不打不相識。我們的飛鏢和飛針,應該都是傳自于姐姐外公之手。”成芳點了點頭,道:“聽我娘講,外公武功了得,暗器功夫更是厲害。我娘和小姨從小跟外公學的暗器。”孫碧云道:“怪不得師父從不說小時候的事,原來是這樣刻骨銘心的苦酸,不堪回首。不知梅蘭伯母現在怎樣?”
成芳嘆了嘆氣,道:“一言難盡。我成家曾是湘南湘中一帶的名門望族,祖父是武林中顯赫人物,算是武林世家。成家多年以來仗義除惡揚善,武林敗類只要撞上我成家,不死也得殘廢,所以就在江湖上結下不少梁子。在我祖父六十大壽后的一個夜晚,一幫武林敗類聯合一百多號江湖高手偷襲我家,祖父率全家拼殺一夜,最后寡不敵眾,全家死于非命,僅逃出我母女二人。一個好端端的名門望族,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就連我娘臨終前還叮囑我要潛隱羊角寨,以防被仇家追殺,不到羊角寨和朱彪危難之時,不能出面暴露自己。”
孫碧云聽后,傷感不已。成芳問她小姨現在何處。孫碧云道:“師父下山云游去了,說不定現在已回山了。現在好了,我馬上就派人去打聽師父下落,盡快安排師姐同師父見面。”
這時外面喧鬧不已,兩人不知何事,忙出寨門,一看原來楊成瑞已稍康復,正帶人上山來拜會朱彪及夫人。朱彪曉得夫人與那個如花似玉的婆娘認了姐妹,歡喜得了不得,對楊成瑞熱情接待。孫碧云對楊成瑞道:“快來謝過成芳師姐,是師姐寬宏大量,救了你倆的命。”
成芳麻臉一紅道:“快莫講了,都是自家人。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現在碧云是我師妹,楊兄弟就是我妹夫。”轉身對朱彪說:“當家的,還不趕快殺豬宰羊,款待東落寨的客人。”朱彪喜孜孜答應去了,心里不由感概,大戰過后,居然化敵為友,真是世事難料。
入夜時,大伙吃罷晚飯,孫碧云要王興帶領東落寨的人馬先回去,她與楊成瑞要在羊角寨過夜。王興卻有些不放心,想嫂夫人雖然與成芳認了姐妹,但人心難測,只留大頭領和夫人在人家山寨過夜,萬一有個一差二錯怎么辦?一時不敢離去。成芳笑了笑,便道:“王頭領,你們放心回去就是,明日午飯前我親自把你們的大頭領和我師妹完好無缺地送回去。”楊成瑞道:“你們趕早回去,天已黑了,山寨不能沒有頭領。”王興無奈,只好領命下山去了。
夜深人靜,羊角寨孤峰鶴立,秋風蕭蕭,孫碧云與成芳兩對夫婦坐在野豬油燈下,促膝長談。兩位寨主夫人各自訴說少年以來的離奇經歷,以及同當家人相識成就夫妻的奇緣,兩位山大王在一旁聽得嘖嘖稱奇。
楊成瑞沒想到此時成為羊角寨的座上賓,想起今日攻山之舉,畢竟師出無名,不覺有些慚愧,不敢多言語。還是朱彪打破尷尬局面,道:“楊兄弟,你是個有抱負的人,將來一定是了不得的綠林英雄。雖然你今日攻打我山寨,但做兄長的還是佩服楊兄弟。兄弟一個裁縫出身,能在很快打下一番天地,很了不起,兄長自愧不如。況且,你還有這么一位才貌雙全的弟妹相助,兄長我更是羨慕啊。”
楊成瑞搖了搖頭,道:“朱兄快莫說了,今日小弟魯莽,沖撞了兄長與嫂夫人,小弟現在還后悔呢,再向兄長和嫂夫人陪個不是。”朱彪哈哈笑道:“這有什么,不打不相識,現在不是很好嘛,兩位夫人都認了姐妹,都是一家人了,我們兄弟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孫碧云道:“姐夫,我的這個當家的是有些貪心。今日之事,是他不對,姐夫不應為他護短。若不是姐姐頭腦清醒,說不定今天都弄個頭破血流,那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成芳也笑了笑,道:“妹妹就莫再責備妹夫了。古人云,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妹夫年輕,想打一片天下,無可厚非。這羊角寨如今也是朝不保夕,現在我的這個山寨除一幫老弱病殘外,能下山覓食的沒有幾個。就是妹夫不攻山,早晚也會散伙。依我看,有時壞事會變成好事,至少山寨嘍啰尤其是我這個當家的曉得這般瞎混是混不下去了。現在擺在羊角寨眼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與你東落寨合并,協助妹妹、妹夫共同打天下;另一條就只有勵精圖治,好好整頓山規。除了這兩條路外,再無路可走了。”
朱彪被說得面紅耳赤,鼓起勇氣道:“夫人說得好,我朱彪確實無能,好好的山寨,到了我手中日益衰落。這次楊兄弟攻我山寨,不是夫人之力,我羊角寨早已被楊兄弟占了。我看,還是與東落寨合并了吧。”
楊成瑞道:“朱兄,此事就莫提起。再提,小弟就無地自容了。”
成芳道:“妹夫妹妹,既然你姐夫心意已決,就依了他吧,也好使羊角寨嘍啰們今后有個安身之處。你姐夫能與我一道隱居山林,做個隱士,倒也自在。”
碧云也只得道:“既然姐夫與師姐有此意,依妹之見,東落寨與羊角寨一起入伙,不提誰歸順誰,維持現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互相扶植互相照應,姐夫姐姐你看意下如何?”楊成瑞道:“夫人此議甚好。”成芳心知肚明,道:“妹妹真是用心良苦,我也來個折中,就照上午妹夫所說,從今以后羊角寨作為東落寨的分寨,我們當家的就做個分寨主吧。”朱彪也點頭說:“就依夫人的,這事就這么定了。”楊成瑞同孫碧云也不好再說話了。
次日清晨,楊成瑞、孫碧云起來后,來到羊角寨峰頂,觀賞日出。只見峰下一坡一皂的林海,被秋風吹得漸漸枯黃, 尤如水中的浪花一浪接著一浪,山下溪水在嘩嘩流淌,農夫已在田間勞作,村姑提著菜籃在瓜蔸土邊摘菜忙碌,牧童在牛背上吹著悠揚的曲調,伴隨撨夫的歌聲和山雞打鳴及眾鳥鬧林的嘰喳聲,山野垅中如似大合唱,炊煙在村落上空冉冉升起。孫碧云觸景生情,對楊成瑞道:“你看,這羊角峰下的農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說辛苦勞碌,日子倒也自在太平。”楊成瑞道:“是啊。我從小隨父學藝,吊袍繡花,一日三頓衣食無憂,一年下來還能落下不少積蓄,過得悠然自在。要不是那些可惡的一班山民謠言害人,我何至于上山為匪,過這刀口舔血的營生。”
二人正在嘆息,卻見成芳過來,笑道:“你們一大清早,跑到山頂來嘀咕什么?”孫碧云見是成芳,道:“師姐,這羊角峰下倒是一派安居樂業的太平景象。如果我們是這山下的農夫村婦,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該有多好!看來朱大哥對這山下的農夫山民倒是愛護有加。”成芳道:“這是他爺爺立寨時定下的規矩,叫做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姐夫雖渾,但在這點上還不敢胡來,所以山下農夫山民過得還算安穩。”又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回寨用餐,二位也早些回去,要不然你們那幫兄弟又會不安了。”
成芳拉著孫碧云的手,一路走著,成芳悄悄道:“看來,你二人還挺恩愛呢。”孫碧云笑了笑,問:“姐夫不是也很在乎你嗎?”成芳苦笑道:“師妹哪里曉得。那是我露了幾手功夫,為他解了難,也就這幾天他把我當成他的老婆。平時我在他眼里,算個什么,十多年來哪有正眼看我。我早已習慣了,倒落得六根清凈。”孫碧云心里明白,像朱彪這種朝三暮四的男人,把女人當做衣裳,舊了就換很自然,不禁十分同情師姐來,安慰道:“師姐不必憂愁,我相信經過這次事情后,將會雨過天晴,姐夫會珍惜這份患難之情的。”成芳只是嘆息。
吃過早飯,成芳就同朱彪一起隨楊成瑞夫婦下山去東落寨。王興、夏全明、唐林等一早就在楊柳亭等候。見到一伙人有說有笑地上山來,王興等人懸在心里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回到東落寨,楊成瑞向各位頭領道:“羊角寨的朱大哥和成夫人已決定同我們攜手與共,共建綠林,同享富貴,生死相依。”大伙一聽,歡喜異常。孫碧云向大家介紹,成芳就是她師父尋訪多年的外甥女,論輩分是她的師姐,朱彪是他的姐夫。大伙聽了,更是歡欣鼓舞。成芳與朱彪見大家這么親熱,也是歡喜。成芳道:“我在山中隱居多年,不問世事,今日看見大家這么講義道,為人豪氣,我看得出來,我羊角寨跟隨東落寨楊頭領和碧云師妹算是跟對了。從今以后,羊角寨的兄弟就是東落寨的兄弟了。”朱彪道:“夫人說得好。人伴親走,虎伴山行。今后一切聽從楊寨主的。”
成芳在東落寨留住了幾天,想等碧云師妹派人打探姨媽的消息。過了幾天,去打聽消息的嘍啰來報,說聚湖山慧寧神尼已從外地云游回山了。成芳聽后很是激動,心急火燎就要去見人,兩姐妹收拾一番,下山直奔神尼修行山中而去。
且說慧寧神尼自從徒兒碧云隨楊成瑞去后,獨自在山中頗為落寞。這個丫頭跟隨她已是十多年,份屬師徒,情同母女,一旦分別,自是不舍。當孫碧云下山之時,她在峰上遠遠看著,含淚目送她消失在大山深處。轉身回洞后,感到冷冷清清,好幾天難以平靜,便決定暫時離開此山,云游四方。轉眼已是夏去秋來,一年過去了,方才回到修行山中。
慧寧神尼快到洞府時,已是殘陽西下,進入洞門一看,卻驚奇地發現洞中己打掃很干凈,正如當初離開時一樣,瓦缸里的水是滿的,米缸、油缸也是滿的,鹽巴等物品也一概齊備。神尼吃了一驚,到處找人,又見不著人,好生納悶,一時想不出頭緒,只好生火做飯,一夜無話。
清晨起來,一只喜鵲就在洞前一棵老株樹上喳喳地叫個不停。神尼想,喜鵲清晨叫,必有貴客到。莫非今日有道友來訪?可是這深山老林之中,能是什么道友客人光顧?神尼也不再多想,徑自上山頂練功。練畢,正準備回洞,看見洞中一縷炊煙冒出,神尼好生奇怪,加快腳步走向山洞。到了洞旁,聽到有女子說話聲。這正是:
攻寨失手險喪命,妻救夫君急如焚。
同門姐妹巧相遇,針尖麥芒誰稱雄。
要知這說話的女子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