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走在路上,在拐進一個陰暗的胡同里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出來吧,跟了那么久,你不累我還累。”
果然,身后閃出一個人影:“好,不枉此行。”
我轉過身去,看見一張剛毅的臉龐,在哪棱角分明的臉上,我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我們注視了良久,我才肯定的說:“孤寒?”
“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
“有話快說。”我打斷了孤寒的話。
孤寒沒有說話,直接遞給我一個小包,我打開一看,是一本金燦燦的錄取通知書——第五特殊部隊。
我沉默了,我知道,第五特殊部隊一般是不會對外招人的,只有那些家庭純正的紅苗子才有可能進去,我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事情。
我轉身向醫院的方向走去,孤寒卻是叫住我:“別去了……”
在這句話中,我聽出了無奈、驚恐還有一絲悲傷……
“小雪怎么了?”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怕我在聽到答案時會瘋掉,可是,那緊緊攥著的雙拳已經出賣了自己。
孤寒猶豫了很久,終于說到:“她,因為腦部感染,搶救無效,死亡……”
苦澀的淚水從我的雙眼流出,緊緊地攥著的雙拳青經暴起,我忍不住一拳又一拳的向著地上發泄,“為什么,為什么在這一切面前,我沒有能力去挽回?我去特種兵部隊是為了什么?我去獵人學校是為了什么?我能夠在獵人學校里堅持下來是因為什么?”
“那是因為我有一份堅持,一份守護!!”
“可是,我現在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那我又有什么用?”
孤寒看著陳政的眼睛,當陳政的眼睛里的凌厲的神彩減少一絲時,他便心痛一分!!當他見到陳政眼中的光芒不再時,他揪心的疼。這是他帶出來的最好的兵,就這樣,那個最好的兵,毀了,毀的徹底,再也沒有一絲軍人的狠色,再也沒有一絲軍人的銳利,再也沒有一絲軍人的不屈,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從那天開始,我就有了一顆孤獨的心……
一周以后,我上了車,是開往第五部隊的車,就是這一去,讓我一個二十歲的青年真正的成為了鐵血詭兵……
可以搭乘六十多名旅客的大型豪華巴士內,松松散散的坐著二十四名學員。他們中間年齡最大的當然是已經成為中科院院士,和他們走上不同道路的楊牧,年齡最小的,看起來最多只有十二歲。
當汽車慢慢駛出了他們熟悉的市區,慢慢拐上了高速公路時,望著在身后越來越遠的家園,車廂里突然響起了輕微的低泣聲。在這種奇妙的時刻,哭泣似乎變成了一種傳染病,不出幾分鐘,整個車廂內已經是哭聲一片。
就算他們都是生活在軍人家庭接受半軍事化教育,所以比同齡孩子更優秀,更出類拔萃的精英,但他們畢竟也只是一群不知道自己未來前途究竟會怎樣,帶著滿心迷茫與失落的孩子罷了。
放眼整個車廂,只有四個人沒有哭。
楊牧,林錚,邱岳,還有坐在林錚身邊,那個喪失斗志的存在!
林錚突然低聲道:“操,一個小屁孩才幾歲啊,就學會了假眉三道裝腔作勢的本領。像這樣的人,干嘛進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去少年演技訓練班,好好磨練幾年,以后努力當一個實力派影視明星不是更好?!”
我訝異的扭頭,我順著林錚的目光看過去,就在我們身后第三排座位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正的捂著臉和其他人一樣低聲哭泣。但是很快我就發現,這個男孩的臉上,竟然連一絲淚痕都沒有,發現林錚和我兩個人在盯著他猛看,這個家伙絲毫沒有狡計被人拆穿后的臉紅耳熱,反而對著林錚和我,做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看到的鬼臉。
面對這個男孩,林錚直接下了一個定論:“臉皮夠厚的小狐貍!”
一句話剛剛說完,林錚就突然看到對面那只小狐貍,從隨身攜帶的書包里翻出一張紙,一支筆,在上面寫了六個大字,“你才是小狐貍!”
“噢~噢~噢?”
林錚嘴里發出一連串輕嘆,看著那只壞壞的,會裝模作樣的,竟然還會讀唇語的小狐貍,一個大大的笑容,從林錚的臉上揚起。“呼呼,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還真是王母娘娘開蟠桃宴,聚精匯神啊,我突然發現,我有點喜歡那個地方了。”
但是很快林錚就笑不出來了。
天知道為什么,這輛據說市場售價超過八十萬,在高速公路上,撒開丫子跑,時速百分之百能超過一百六十公里,反正掛著軍牌,只要沒有出了車禍,沒有損壞公物,高速巡警就算是腦袋進水,也不會傻乎乎的上來自討沒趣,絕對可說是不快白不快,快了也白快,白快誰不快的豪華大型巴士,速度慢得絕對可以堪稱龜速派的最杰出代表!
不說別的,那些才三萬多一輛,俗稱“蛋蛋車”,看起來也的確像是顆雞蛋,馬力小得多坐兩個人,可能就跑不起來的小型面包車,都能輕輕松松把他們這輛大家伙甩到身后,不出幾分鐘就會在一群人的視線中徹底消失。最可氣的是,那些司機得意洋洋的超車,讓他們吃足汽車尾氣也就算了,還有一些人,竟然還不忘對著他們丟出一聲充滿勝利宣言意味的喇叭長鳴。
“就算我們是祖國未來的希望,是將來必然會發出百點熱,耀出千分光的花骨朵,是國寶,是天才,必須要小心呵護,也不至于用這樣的節奏在高速路上爬吧?我們早點到學校,早點熟悉環境,早點投入到為人民服務的革命大融爐中,不比在路上大把、大把的浪費時間要好得多?!”
就算林錚已經忍不住代表所有人,找負責接送他們這批學員的助理教官,再三出言抱怨,可是這輛大型巴士依然我行我素,以每小時不超過六十公里的時速,在高速公路上扮演著烏龜這種絕不光彩的角色。任由一些破破爛爛竟然還敢上高速公路的汽車,輕而易舉的把他們超越,順便再對他們丟出一聲充滿勝利宣言意味的喇叭長鳴。
就是在車里的一群孩子已經難掩臉上的疲色,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哈欠連天中,他們乘座的這輛據說安裝了航空座椅和置物箱,所以坐著特別舒服的大型豪華巴士,在長達十個小時的旅程中,毫不羞赧的跑出了大約五百公里。
可能是考慮到他們這批平均年齡不超過十二歲的學員,是第一次遠離家門和父母,也許是為了照顧他們的心情,他們的就餐地點,不是軍隊食堂,助理教官竟然把他們帶到了一家具有相當規模和品味的餐廳。
林錚說:“這不是貴族學院嗎?‘
林錚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助理教官仍然聽到了,他微笑道:“你真的認為,你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專門培養花花公子和***的搖籃?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普通人每天只需要從食物中攝入兩千四百大卡的熱量就足夠了,可是我們那個‘夏令營’,十六歲的學員,平均每天就必須從食物中攝取三千三百大卡以上熱量。食物熱量攝入不足,就會影響他們的體能,判斷能力和神經反射速度。”
“可是呢,我們也絕對不能讓學員每天放開肚子猛吃,要知道長期食物熱量過高的食品,就算是每天接受高強度體能訓練,對人體也會形成負擔,我們可絕對不希望,精心培養了十幾年,終于出師的學員,到了四十歲,本應該處于體能、經驗與智力的巔峰,卻絕大部分患上了什么高血糖,高血脂,什么動脈硬化,腦血栓之類的東西。”
林錚和我真的不知道,原來單單是伙食方面,也會有這么多的學問。在場所有人,都小心的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助理教官說的話,“所以在‘夏令營’時,你們每天吃什么,什么時候吃,吃多少,都由營養師配合你們三天內的訓練量來決定。為了減少你們三十年后患上心管血的機率,學校食堂做菜,用的油都是從玉米里榨出來的。”
“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我們那個‘夏令營’,是貴族式學院嘛,學校里有一點,倒是和你的評價不謀而合。”
助理教官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被他還小的幾十雙充滿熱切的眼睛盯著,話匣子一拉開,還當真是有輻射發展的趨勢“你們都是軍人世家出身,應該清楚的知道,一個新兵入伍,最先面對,也最難克服的,就是整理內務。為了讓自己的被子疊得平平展展,在內務檢查時不拖全班的后腿,那些新兵可是絞盡了腦汁。什么先用水打濕了被子,再去疊的話,被子就很容易出現刀切般的棱角啦,什么用牙齒去咬被子的邊角,硬是咬出直線啦,各種各樣的絕活層出不窮……”
那個即會當眾裝哭,又能讀唇語的小狐貍就坐在助理教官的身邊,他突然插口道:“那教官你還是一個新兵時,用什么方法應付內務檢查的?”
“我的方法更徹底,我晚上睡覺時,根本就不拉開被子。就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腳踢不到的地方,這樣第二天早晨起來,被子還是完完整整的一個豆腐塊不說,如果夜里連長吹響了緊急集合哨,我更能立刻把被子打包背到身上沖出去。只可惜,這種方法我只用了兩天就被班長發現了,還被罰當著全班同志的面做深刻檢查。”
助理教官的故事,在所有人當中引起了一連串輕笑。
“可是你們就省事了,內務可以慢慢學,每天早晨起來,絕對能過足大爺的癮,就連被子都不用疊,穿上衣服就可以出門,自然會有人幫你們收拾。還有,你們換下來的臟衣服,臭襪子,也會有人幫你們洗得干干凈凈,重新幫你們擺放到床頭。”
聽著如此優越的住宿環境,一群出身名門,估計從來沒有真正吃過什么苦頭的孩子連連點頭,楊牧卻在一邊,啜著剛泡好的茶,不置可否的微笑。
而林錚和我卻輕輕皺起了眉頭,我們在社會上打滾了兩三年,和眼前這幫小孩子的閱歷和心智絕不可同日而語,我們當然清楚的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平白無故掉下來的好事,越是優厚的條件背后,越可能存在著一個足夠讓我們付出十倍代價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