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莫愁劃動琴弦,琴音錚錚響起,有股肅殺的之意。
沈孤鴻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當年蘇家這起滅門慘案是抬棺人做的。”
溫永潔和莫愁都以驚訝的目光看向沈孤鴻,莫愁開口道:“何以見得?”
沈孤鴻道:“那日我同溫兄前來蘇宅,抬棺人為了殺我,便跟在我們兩人后面。還將我引到了后面的荒冢之中,我問活死人,他們可有聽到過鬼哭,他們卻是說沒有聽到,也就說他們跟蹤我們只是到蘇宅門口,便去后面的荒冢布置殺我的局。而活死人說了,他們抬棺人要殺一個人,首先就得知道他的蹤跡。若他們是第一次來,又怎會如此了解蘇宅?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他們來過蘇宅,而且還不止一次。他們來蘇宅,不會是來吃酒喝茶的,那就只能是殺人了。”
莫愁嘆息一聲:“沈公子所說大體不差,情況大概如此。”
溫永潔道:“如此說來,抬棺人既然知道荒冢,那就知道蘇家一定還有人活著,以他們的能力,要找到莫愁姑娘可是容易得緊。”
沈孤鴻道:“抬棺人殺人,向來只是做生意,所以我想,今日莫愁姑娘要說的,恐怕就是那幕后的主使者吧?”
莫愁點頭:“公子之智慧,莫愁平生第一次見。”
“莫愁姑娘過獎了!”沈孤鴻道。
清風吹起,帶起陣陣涼意,莫愁不由咳嗽兩聲。沈孤鴻驚道:“莫愁姑娘有舊疾?”
莫愁道:“這病是天生的,誰都治不了的,我的時間不多了,唉。所以只能以怪力亂神之事將溫捕頭誘來,將當年情況告知一二,畢竟在這天下,若是還有人會管蘇宅的破事,那就只有熱心腸的溫捕頭了。”
“我粗懂一些醫(yī)術,若是莫愁姑娘不介意,就讓在下為你號一下脈如何?”沈孤鴻道。
莫愁淡淡一笑,道:“公子菩薩心腸,我這個將死之人介意什么?”
沈孤鴻聞言,走到莫愁身旁,為她號了一下脈,原來莫愁的脈搏已經微弱至此,像這樣的脈搏,莫愁竟然還活著,他不由多看了一眼莫愁。
“這個病,就算是神仙都治不了,公子不必掛懷。”莫愁說道。
沈孤鴻只是嘆息一聲,他真的是無能為力。
“看來在此哭的鬼是你無疑了!”溫永潔道。
莫愁點頭:“不錯,正是小女子,那夜本來就要同溫捕頭一敘的,可是沈公子跟著來,打亂了我的計劃。”
“所以田文洲就直接出了大堂,將我引出,而留在大堂中的那人就是你!”沈孤鴻道。
莫愁道:“不錯,看來一切果然都沒有瞞過公子。”
沈孤鴻道:“我現(xiàn)在最好奇的卻是另一位活著的蘇家人,還有為什么你們選在這個時候將溫兄引來,另外就是,這個要令得蘇家滅門的后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另一個蘇家人我不會告訴你的,至于這個時候引溫捕頭前來,我已經是說了,我的時日無多了。將蘇家滅門的幕后主使,不是別人,正是萬人敬仰的鏡湖山莊的莊主,當今武林盟主葉千華。”莫愁說道。
沈孤鴻與溫永潔聞言,均是驚駭不已。溫永潔道:“不可能,武林盟主德高望重,怎會是幕后黑手?”
莫愁嘆息道:“是啊,憑著他的名聲,說出來又有誰會信?莫說是溫捕頭了。”
沈孤鴻道:“是為了這塊家主玉佩?”
莫愁見得沈孤鴻手中的玉佩,頓時一驚,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會有蘇家的家主玉佩?”
沈孤鴻道:“姑娘見過這玉佩?”
莫愁搖頭道:“我沒有見過,可是我知道這塊玉佩的樣子。”
沈孤鴻點頭:“這是我替一個人送來的,如今我不知道另一個蘇家是誰,那就給你吧!”
莫愁結果玉佩,顫聲道:“是他嗎?”
沈孤鴻自然知道莫愁口中的他就是蘇芒,當下點頭。莫愁道:“看來他已經回不來了,是嗎?”
沈孤鴻心中有些難受,再次點頭。莫愁凄然一笑:“回來又如何?回不來又如何?”
“莫愁姑娘說幕后主使是武陵盟主,可有證據(jù)?”溫永潔問道。
莫愁道:“若是有證據(jù),我就不會將你引來了。”
溫永潔聞言,心間就像是壓了千斤巨石一般。
“莫愁姑娘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沈孤鴻又問道。
莫愁搖頭:“沒有了,若是溫捕頭真是江湖上那般正義的話,蘇家的案子便拜托你了。”
溫永潔道:“我既然來了,就證明這個案子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不管后面的幕后黑手是誰,只要證據(jù)足夠,我都會將他繩之於法!”
莫愁淡淡一笑,接著便是跪在溫永潔面前:“拜托了,蘇家?guī)装倏谌四芊耦浚磺卸伎礈夭额^的了!”
溫永潔眼睛已經濕潤了,他將莫愁扶起,道:“你不用如此,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莫愁聞言,卻是沉默下來,當下又是幾聲咳嗽。沈孤鴻嘆息道:“咱們也走吧。”
溫永潔點頭,與沈孤鴻一起走出蘇宅大門,溫永潔忽然又轉過頭去,問道:“田公子知道你的狀況嗎?”
莫愁眼中悲色一閃,道:“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太傻了,可是我不能害了他啊,不能啊!”
沈孤鴻越覺得鼻子發(fā)酸,世間多少離別事,陰陽相隔最斷腸。他終于知道,為何今日莫愁會狠心那般做了。
沈孤鴻和溫永潔走了,蘇宅的大門也在這時關上。莫愁坐回古琴邊上,輕輕的撫摸一下。這把古琴也是蘇家之物,伴著她的一身。琴音響起,透著一股悲涼凄然的味道,卻在這時,一道黑影閃下,來到莫愁身前。
“你還是那般固執(zhí)!”聲音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只是卻看不到她的臉。
“堂姐,我是你一手帶大的,如今······”莫愁說著,竟然說不下去。
那黑衣人也哽咽幾聲:“蘇家只剩下你我了,若是你再去了,我一個人如何擔得起這等血海深仇?”
莫愁道:“我把一切都告訴溫永潔了,他一定會還蘇家一個公道的。”
“哼,原來你還是一直都相信那所謂的正義。”黑衣女子當真是氣得不行。
“這世間雖是污濁,但是卻不乏正義之人,溫捕頭是這天下最正直的捕頭,我相信他。”莫愁神色很是堅定。
“糊涂,那都是一些虛偽小人,就像是葉千華那般的虛偽小人,我要為蘇家報仇,我不需要什么捕頭,更不需要官府,我有我的手段,葉千華,我一定會親自殺了他的!”黑衣女子越說越是激動。
“但愿堂姐能做到,可惜我看不到那天了!”莫愁的呼吸越來急促,她靠在古琴上咳嗽不止。
“你怎么了?”黑衣女子急忙將她扶住。
莫愁的臉上這個時候蒼白到了極致,她道:“我不行了,這是蘇家的家主玉佩,你帶好······”
莫愁說完已經徹底沒了呼吸,黑衣女子接過玉佩,大聲叫道:“莫愁,莫愁······”
只是無論他如何叫喚,莫愁都不會醒來了。當下她拿過莫愁手中的玉佩,眼淚滴下,道:“你終究還是拋下我了,莫愁,我唯一的親人。”
黑衣人呆坐許久,拿起玉佩,眼中凌厲之色一閃,輕聲道:“這玉佩到底是誰給你的?”
她的聲音在謊宅中傳蕩,孤寂凄清。卻在這時,田文洲推開蘇宅大門,見得已經倒下的莫愁,他的心也跟著死去了,他將莫愁抱起,走出了蘇宅,至始至終都沒有去理會黑衣女子,同樣,黑衣女子也沒有理會他。
沈孤鴻同溫永潔走在寂靜的大街之上,溫永潔道:“她說的會是真的嗎?武林盟主真的是滅蘇家的幕后兇手?”
“人之將死,其言不一定善,但這位莫愁姑娘應該沒有在說謊。”沈孤鴻道。
溫永潔道:“她真的不久于人世了?”
沈孤鴻道:“她的心脈基本上已經枯死,能活到現(xiàn)在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但絕對活不過今夜。”
溫永潔聞言大驚,道:“咱們快回去看看!”
沈孤鴻道:“像她這么孤傲的人,又怎會愿意讓外人看到她的死相?”
溫永潔聞言,步子不由一軟,站在當?shù)夭粍印?
“若是莫愁姑娘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你會怎么做?”沈孤鴻忽然問道。
“只要證據(jù)確鑿,不管他是誰,我一定會抓他。”溫永潔說道。
沈孤鴻道:“可他是武林盟主,鏡湖山莊又是武林第一大派,以你的力量,又如何能抓到他?”
溫永潔身子一正,眼中閃過堅定之色,說道:“若是認為自己的力量小就不去做,任由那些惡人作惡,那這世間公理何在?道義何存?”
沈孤鴻笑道:“你是我見過最古板,最不懂的變通的人,不過就是你這樣的人,才最讓人佩服。”
溫永潔嘆息道:“我若是古板,你在我面前殺了那么多人,我早就把你抓起來了。不過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殺了反而為這世間添幾分太平。”
沈孤鴻笑道道:“是啊,要不是那些人不是好人,恐怕溫捕頭的鐵鏈子已經將我給鎖上了,是吧?”
溫永潔也是一笑,忽然又嚴肅下來,道:“抬棺人沒有殺莫愁,難道他們真的只是做殺人的生意,漏網之魚就不管了嗎?”
沈孤鴻道:“目前看來,確實如此。”
溫永潔點頭:“這個抬棺人的組織這些年來不知道做了多少惡事,若是有機會,我第一個要抓的就是活死人,讓他接受律法的制裁,讓天下人知道,惡人終將是有惡報的。”
沈孤鴻道:“但愿吧。不過在我看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
溫永潔道:“當然,我并不是不講情理的人,若是一個人改過自新,那當然比殺了他更好。”
沈孤鴻道:“可是你有想過沒有,當你將他殺了的那一刻,他便沒有機會改過了。”
溫永潔聞言一怔,道:“你是說壞人也不該殺?”
沈孤鴻搖頭:“我只是想說,許多事情都是理想中的,一旦真正面對之時,卻是你我無法左右的。”
溫永潔道:“我還是那句話,問心無愧!”
沈孤鴻輕輕一笑,當下步子加快了些許,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