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失戀的女土匪最可怕
大家忙亂了一陣,處理尸體、包扎傷口、檢查敵人留下的尸首……
銀鼠見到裁云又是臉上微微發(fā)紅,害羞地低著頭擺弄自己手上的長弓,也不說話,全然看不出他剛才還冷靜準確地射箭殺人。火麒麟和那蒙面少年也是默不作聲,只是火麒麟是一臉傲氣,似乎不屑與我們搭訕,那蒙面少年卻是幽柔恬淡得如同不存在一樣。
我悄悄向陳零道:“你看那個蒙面少年,我怎么總覺得像是在哪里見過?”
陳零道:“誒?是嗎?”
我模仿著他的口氣道:“誒?不是嗎?”
陳零一笑,道:“不知道二哥為什么還沒回來。”
他又轉(zhuǎn)移話題!
不過,我還真是擔心王子哥哥,怎么出去了這么久都沒回來?聽到雷火彈的聲音也沒有回來救援。難道他也遇到了危險?
陳魚與陳棋、丁沖正在商量,留在這個孤立無援的地方怕敵人再來一次圍剿,我們畢竟人少又沒有后援,又不知對方實力如何,如果仍是這樣大批人馬上陣,多來幾次我們不被殺死也會被累死。可是如果從驛站出去,一來方圓數(shù)十里都是平原,再沒有其它棲身之處,二來又不知道陳平的安危。真是兩相為難。
那個蒙面少年突然開口道:“此去前方有鳳麟的兵站,駐守著兵馬兩百余人,如果持公主的信物不知能否把他們調(diào)來?”
他一講話我就想起他是誰了,因為過于吃驚一下站了起來,叫道:“少淵?!”
蒙面少年看了看我,似乎笑了笑,聲音柔和地道:“是。”
少淵?!那個會跳掌上舞的精靈少年!他居然也是鬼谷的殺手嗎?當日在蹁躚館見到他時,他也是在伺機刺殺我嗎?
陳零見我臉色難看,忙拉了拉我的手,道:“少淵的真名叫火狐,和銀鼠一樣是反叛出鬼谷的人。他原本是借少淵之名在青樓楚館隱藏,并不是要刺殺你的人。”
我呆呆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陳零松了口氣,柔聲道:“你想的全都寫在臉上了,能瞞得了誰?”
有這么明顯嗎?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目光無意中對上丁沖的視線,他微微一窘,移開了目光。
平靜下來之后我才想起,火狐這個名字我也是聽說過的,那次被火麒麟綁架,他與銀鼠的對話中提到過火狐。當時火麒麟感嘆道:“咱們一起十二個人,血嬰、江笛都死了,朱雀下落不明,你又要反出鬼谷……唉,他日相見不知尚有幾人在。”銀鼠便道:“火狐也反了。”火麒麟一怔,道:“連他也……不錯,若不是他,你又怎么會有膽量這么做。”
看來火狐似是他們中間的領(lǐng)頭人物。雖然當日火麒麟拒絕了銀鼠,但終于還是追隨他們一同背叛了鬼谷。
火狐……少淵……我驚異地打量著他,這個能作天魔之舞的柔弱少年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能量,敢于對抗神秘殘酷的鬼谷,能讓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手們追隨?
陳魚沉思道:“妹妹有證明公主身份的符信,用它是能調(diào)動兵馬前來保護,只是兵驛距此處尚有百里之遙,又不知路上是否還有伏兵……”
一名侍衛(wèi)挺身而出,道:“四公子,小人愿往。”
丁沖道:“不,還是我去吧。”
陳魚搖頭道:“丁少俠有傷在身,又是勞累了這么多天,恐怕不方便。張侍衛(wèi)……”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大家都明白他是擔心那個姓張的侍衛(wèi)武功不夠好,路上遇到敵人難以抵抗。
火狐淡淡地插口道:“還是我去吧。”
陳魚一喜,道:“也好,讓張侍衛(wèi)、劉侍衛(wèi)同你一起去。”
火狐搖頭道:“這里人手本來就不夠,他們就不用去了。銀鼠、火麒麟也留下幫忙,以防再次遇襲。我一個人就可以。萬一遇到埋伏我自己也容易脫身。”
這就叫藝高人膽大嗎?
陳零道:“騎我的馬去吧。”
直到把符信交出去了,我還有點愣愣的,哥哥們怎么如此信任一個殺手啊?他們之前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和約定是我不知道的。
火狐走后不久,王子哥哥也回來了,人馬也是有損傷。
原來王子哥哥他們半路上遇到一個青衣少女,那少女在雪地上持傘而行,一副病得骨瘦形銷的模樣。梁園好心,想問問那少女需不需要幫助,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散了骨架的少女居然是個高手,傘柄中藏著劍…………
火麒麟突然道:“是紫貂,她的傘中劍么,哼哼。”目光在梁園等人身上一掃而過,露出不屑之意,看到王子哥哥時才道:“這些人里也就是你還算是她的對手。”
事情就如火麒麟所說,那少女的劍法十分高超,一干人都不是她的對手,轉(zhuǎn)眼之間就被她殺了兩個傷了六個。王子哥哥倒是與她勢均力敵,可是那少女的功夫十分古怪,雖然不能在王子哥哥身上占了便宜去,卻仍舊能有余暇攻擊其他人。說來都讓人難以置信,十幾個人竟然就被這樣一個病弱少女給纏斗住了,雖然聽到雷火彈的爆炸聲,心知驛站出了事,卻無法脫身回來救援。
最終王子哥哥拼著兩敗俱傷才刺了那少女一劍,少女負傷后倒也并不戀戰(zhàn),飛身便走。但是王子哥哥帶去的人里卻已死傷大半,而王子哥哥自己也負了傷。
丁沖向火麒麟道:“紫貂?她也是鬼谷的人?剛才那些人也是嗎?”
火麒麟只把目光淡淡一瞥,竟然不屑答話。丁沖氣變了臉色,他個性本來急躁好斗,一怒之下便起身向火麒麟走去,但被沈拓一把拽住了。丁沖怕牽動沈拓的傷口,不敢用力掙脫,但又氣不過火麒麟那副高傲的樣子,怒道:“丑八怪,有種的咱們上外面比劃比劃。”
火麒麟嘿嘿一笑:“就憑你?”那半張丑陋恐怖的臉因這一笑而愈發(fā)猙獰,連見多識廣的溫暖都不禁別轉(zhuǎn)了頭不敢再看。
銀鼠眨巴著眼睛,很認真地道:“麒麟可不是丑八怪,他比你好看得多。”
丁沖指著火麒麟,不由氣笑了:“這張臉還不算是丑八怪?看看這傷……”他到底本性純良,話說了一半就打住了,自己也覺得指著人家傷痕累累的臉說三道四很不厚道,臉上微微紅了起來。這么一來他倒不好再向火麒麟挑釁,訕訕地坐回原處。
火麒麟倒不在意,突然向好奇地看他的裁云做了個鬼臉,把裁云嚇了一跳。
銀鼠道:“你別嚇她。”
火麒麟道:“你心疼?”
銀鼠低頭摸挲手中的強弓,紅了臉頰,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我頭疼起來,這小孩也未免太早熟太坦白了吧?他才幾歲?十一?十二?十三?
裁云也紅了臉,道:“我看看蘇少爺醒了沒有。”穿過走廊,躲進內(nèi)室去了。
陳魚把話題又拉回來:“剛才那些人也是鬼谷的嗎?”
銀鼠道:“應該不是。他們和紫貂應該是兩伙的,可能今天趕到一起只是巧合。紫貂身體不好,往年這個時候都是留在谷里養(yǎng)病的,今年怎么會出來呢?”
火麒麟道:“咱們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人手不夠唄。”
陳棋寒聲道:“那昨天殺人劫走拈豆兒的也是那個紫貂?”
銀鼠茫然,待陳魚將昨日之事講了一遍后,他才道:“那不像紫貂的手法。況且,她身體那么差,體力不能持久,殺人一向是盡量快速,哪有耐心慢慢折磨人呢?倒是今天受了那一劍,不知道病情會不會加重。這么冷的天,可夠她受的。”說到這里他居然瞪了王子哥哥一眼。
火麒麟道:“難道巧舌和司晨也到了?”
銀鼠沉吟道:“若說是他們倒有點像。”
大家正欲再探問,忽聽內(nèi)室里傳來裁云和棋坪的驚呼,銀鼠離走廊最近,一馬當先沖了過去。丁沖素來以輕身功夫見長,搶在其他人前面,但我眼前一恍惚,不知怎么的火麒麟?yún)s趕在了丁沖前面,還有余暇回頭向丁沖嗤笑一聲。
陳零拉著我沒有動,沈拓亦沒有過去,二人對望一眼都將兵器拿在手中,全神戒備。
只聽里面?zhèn)鱽砗瘸饴暠鹘唤勇暎虚g還夾雜著幾聲怪笑,接著有兩個人并肩沖了出來。那是一對孿生子,十七八歲年紀,眉目清秀俊逸,臉上都還帶著笑意,但手中的兩把劍上卻鮮血淋漓。
沈拓振劍向前,那對孿生子吃吃一笑,突然向斜地里飛身過去,撞破窗戶逃走。
銀鼠趕到窗前射出兩箭,一支被孿生子回劍撥開,另一支卻射中了其中一人的背部,那人回手一劍砍掉箭矢,被他的兄弟攙扶著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銀鼠恨聲道:“果然是他們。”
被殺的有兩名不會武功的粗使婦人,但因為有棋坪相護,裁云只受了輕傷,蘇三安然無恙,棋坪卻傷勢甚重。我想起妖精哥哥以前給我的那只藥囊,忙找了出來,陳棋從里面挑出幾顆讓書桐喂棋坪服下。
看著眾人或忙著治療傷者,或修補窗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道:“怎么不見賀子瑜?”
陳平一怔,道:“小賀?對了,怎么不見小賀?”
陳零皺眉道:“好像從早上開始就沒看到他了。”
眾人面面相覷,所有的事情發(fā)生得都太過突然,忙亂之中竟然沒有人注意到賀子瑜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陳魚道:“小賀向來是趨吉避兇的高手,多半是察覺到有危險就先走了吧?”
陳平奇道:“他不是這么不講義氣的人啊。”
陳棋想了想,道:“先不去管他。銀鼠,剛才那對雙生子就是你說的巧舌和司晨?”
銀鼠道:“對,是巧舌侯和司晨侯。你說的那五個人多半就是他們殺的,這兩兄弟手段最是殘忍。不過,紫貂會是和他們一起的嗎?紫貂向來是獨來獨往的,況且又最不屑那兩兄弟的手段,怎么會攪在一處?”
丁沖氣呼呼地道:“要不是地方太少施展不開手腳,也沒那么容易被他們逃走。”
火麒麟冷笑一聲,道:“要是單打獨斗,恐怕這會兒你早被劈成十七八塊了。”
丁沖大怒:“丑八怪,你是不是和老子有仇?做什么說話句句帶刺?”
火麒麟又冷笑一聲,再欲說話,卻被銀鼠阻止道:“麒麟,火狐不是說不要惹事嗎?”火麒麟哼了一聲,閉上了嘴。
丁沖一肚子火氣沒處發(fā)散,干脆大叫數(shù)聲,喊聲倒是把一直昏迷的蘇三給震醒了。
喝下藥湯后蘇三似乎精神了些,陳零忙問道:“你知不知道追殺你的是些什么人?”
蘇三看看陳零負傷的手臂,眉頭一皺,道:“零,你受傷了?”
陳零道:“我沒事。不過他們今天來圍攻過這里。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
蘇三點頭道:“知道。是我未婚妻派來的。”
陳零一呆:“誒——?”
蘇三道:“我父親讓我們今年夏天成親,她不想嫁給我,就想派人把我殺了。”
好像有幾只烏鴉在屋子里呱呱地飛過,眾人都是滿頭黑線。
陳零舔了舔嘴唇,道:“我好像聽你說過,你的未婚妻子是蘇大將軍結(jié)拜兄弟的女兒?”
蘇三道:“是,我父親的那個結(jié)拜兄弟叫沙上村。”
丁沖奇道:“沙上村?莫非是那個獨霸成鈞綠林的大匪首沙老大?”
蘇三默默點頭。
眾人皆默默。
唯獨我感到莫名其妙,追問道:“蘇大將軍的結(jié)拜兄弟是個土匪嗎?是個很厲害的土匪嗎?”
丁沖道:“不只是成鈞的綠林,就是在九國之中,凡是混黑道的都得賣他沙老大幾分面子。據(jù)說沙老大的獨生愛女沙明珠雖是個絕代美女,但心狠手辣猶如蛇蝎,這些年沙老大漸漸把事情都交給沙明珠去管理了。江湖上提起沙明珠的名字來,可比沙老大三個字還要懾人。”
我同情地看著蘇三,原來和他指腹為婚的竟是這樣一個女土匪啊,因為不想結(jié)婚就要殺掉未婚夫,這還真不是尋常女子干得出來的。
陳平道:“不想成親就退婚好了,何必要殺你呢?”
蘇三一臉哭相,道:“過年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當時她倒是很溫柔賢惠的模樣,可是我因為不想成親就說了些過份的話,想讓她同意退親,結(jié)果激怒了她。她后來說既然我不想娶她,那就成全了我,但是我也沒想到她是要這樣成全的。”
原來是因愛生恨,失戀的女土匪真可怕。
不過蘇三啊,你既然早知道未婚妻子是個女土匪,就不能講話小心些嗎?蘇大將軍也真是奇怪,居然和一個土匪頭子拜把子,還把自己的兒子送進匪窩,這大腦回路也夠怪異的了。
呆了半晌,丁沖道:“不如咱們派人給沙明珠送個信,就說蘇三愿意娶她,請她手下留情。”
蘇三瞪了他一眼,道:“打死我也不娶。”
丁沖拍拍手,道:“那就沒辦法了,這樣看來你是一準兒會被打死的。”
火麒麟冷冷地道:“娶了她,伺機再把她殺掉,這不就行了?”
陳零道:“無論如何這沙明珠做得也太過份了。不過,我看她也并不是真的想殺蘇三,多半還是在盼著蘇三回心轉(zhuǎn)意。否則依她的手段,蘇三早該死了幾百次了。”
蘇三道:“她殺了我的隨從那么多人,還傷了沈少俠、丁少俠、溫姑娘,難道我還能娶她嗎?”
還沒成親就已經(jīng)被折磨掉了大半條命,蘇三這個未婚夫真是當?shù)每蓱z。
15吵架
就此事來說蘇三的確值得同情,可是對于他的死硬脾氣會把我們大家都給拖到女土匪的屠刀之下這一點,他似乎還沒有明確的認識。
我拽著陳零到角落里,悄聲道:“你勸勸他。”
陳零訝異:“我不是在勸嗎?”
我更訝異:“你哪有勸?”
陳零更更加訝異:“我在開解他不要因為沙明珠的事太難過啊。”
真是南轅北轍。
我道:“不是這個,我是讓你勸他娶了沙明珠算了。”
陳零大吃一驚:“這怎么可以?且不論沙明珠出身如何,單是她如此心狠手辣就不能讓蘇三娶她。”
我有點生氣,道:“出身怎么了?土匪就不算正當職業(yè)了?好吧,就算當土匪不是什么正當職業(yè),可人家蘇大將軍都不介意你還操什么心啊?況且沙明珠要不是心狠手辣,我還讓你勸蘇三做什么?他給沙明珠賠禮道歉說幾句甜言蜜語,我們大家就都能活命。”
陳零難得固執(zhí)起來,道:“蘇三不想娶她,我也不想為難蘇三。火狐已經(jīng)去請救兵了,況且我們也不見得就打不過沙明珠的手下。”
這孩子長著什么榆木腦袋啊?我敲敲他的頭,道:“你傻啦?咱們這些人死的死傷的傷,再去掉我這樣不會武功的,能有十足戰(zhàn)斗力的人還有幾個?你知道沙明珠還會不會再派更多的人來?待在驛站里還算是有個可攻守的屏障,可是也架不住人多啊。你以為是看《天地英雄》呢,最后還有個佛舍利子化解刀兵劫?”
陳零揉著被我敲疼的地方,道:“怎么又扯到佛舍利了?反正我會保護你的,你不用擔心。”
“保護我?保護我就行了嗎?你看看你的胳膊……”我拉起陳零受傷的手臂,忽然聯(lián)想起那次我被刺客劫持時他被迫砍傷自己的情景來,心中一酸,淚珠兒自己滾了下來,一時哽咽住了。
陳零忙笑著給我拭淚,哄道:“這點傷不要緊的。你看蘇三都傷成什么樣子了,哪能再讓他為這些瑣事煩心呢?”
我推開他,怒道:“這是瑣事嗎?這是生死大事。陳零,就算我們僥幸脫身,可是你能保證這里所有人都不會死嗎?裁云書桐她們不會武功,生得又美貌,你想過萬一她們落入那群土匪手里會有什么后果嗎?對蘇三來說只是娶一個他不愛的人,反正這年頭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大不了他再多娶幾房側(cè)室。可是對于我們呢?就因為他這筆荒唐糊涂帳送了命,值得嗎?有鬼谷殺手追殺還不夠鬧心的,還要再添上沙明珠這一筆?”
可能是我話說得有些重了,陳零臉色很難看,但他還是不想和我吵架,只是溫和地道:“值不值得不是這樣算的。總之這件事我會尊重蘇三的意愿。”
我還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和陳零生這么大的氣,一時連嘴唇都哆嗦起來,指著陳零道:“你是在說我太自私嗎?我只是不想再看見自己人去送死。”
陳零嘆了口氣,道:“你太敏感了,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為大家著想。可是蘇三是我們的朋友……”
我打斷他,賭氣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也不在乎他的生死。”
陳零也有些生氣了,喝道:“妹妹!”
被他一吼,我嚇了一跳,同時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份了。那并不是我的真心話,別說是蘇三,就是認識的一只小貓我也不會不在乎它的生死的。可是人在惱怒之中真的是口不擇言,況且從未見陳零對我大小聲過,我冷笑一聲,道:“你在乎蘇三,那就和他在一起好了,犯不著沖我發(fā)脾氣。咱們以后就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你只管維護你的蘇三去。”
陳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清楚嗎?”
我大聲道:“不清楚!不知道!不需要!”
陳零臉色一白,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氣頭上,可是也不能說這樣傷人的話。好了,你先歇一會兒,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談。”
我冷冷地道:“沒什么可談的,別再來煩我。”
陳零身子一晃,低聲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我心里明明在傷心難過,可是嘴里卻偏偏大聲道:“是。”
陳零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有再說,轉(zhuǎn)身走了。
我呆了呆,直到書桐過來扶我,我才發(fā)現(xiàn)我和陳零的爭吵已經(jīng)驚動了大家,也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陳棋若有所思地擺弄著他的折扇,陳魚怔怔地看著地板,只有陳平柔聲道:“妹妹和老七吵嘴了?一會兒我教訓老七去。妹妹別生氣。”
我推開書桐,跑進距離這里最遠的一個房間,插上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房間里沒有生火盆,十分冰冷。
我背靠在門上呆呆站了一會兒,事實上并沒有聽到有人追過來安慰我,是啊,現(xiàn)在有傷員需要護理,有防御的工作要做,哪有人有時間來理會我這個無理取鬧的小公主呢?這是我和陳零第一次爭吵,應該是現(xiàn)代人的權(quán)宜變通與古人的堅持原則兩種不同的理念相碰撞的結(jié)果,或許無法判斷究竟誰對誰錯。古人都講究舍生取義,忠烈誠信,在他們看來我的權(quán)宜之計是顯得太自私了吧。
腦子里有些混亂,我一時竟然想不清楚為什么要和陳零吵架,為什么要說那些違心的傷人的話?他那不可置信的神情,那蒼白的臉色,還有眼眸里深深的疼痛……我是瘋了嗎?為什么要傷害陳零?
慢慢滑坐在地上,我抱住膝蓋哭了起來。
對于零來說,義氣比性命還重要嗎?他那么聰明,不會不知道輕重厲害,難道是我太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這有什么不對?
刺客冰冷的劍身沒入我胸口的感覺我還記憶猶新,我怕疼,怕死,不想再試一次瀕臨死亡的感覺。早上與沙明珠的手下交戰(zhàn)時,我親眼看著那幾名保鏢和侍衛(wèi)被殺,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不,或許是從昨晚看到那五具殘破的尸體時我就已經(jīng)開始怕得不行了,還有失蹤的拈豆兒,我腦子里總浮現(xiàn)出731部隊虐待他的幻境,又心痛又害怕。
當小鳥哥哥被人從背后襲擊的時候,我心里有多怕他會受傷會死掉。看著王子哥哥身上的傷口時我身上都一樣在疼。
我的哥哥們,應該是玉樹臨風的翩翩濁世佳公子,是該在清靜優(yōu)美的地方品茗撫琴享受美好人生的,怎么會在這荒蕪之地被人追殺?萬一他們中的哪一個出了事,都會讓我痛心嘔血。
我的丫環(huán)書僮們,應該是開開心心地玩笑打鬧過日子的,可是如今拈豆兒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要是再多添一個,我的愧疚又要再深一層。
我想讓大家都活著,想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而這一切或許只要蘇三的一個首肯就可以換來,那為什么不可以?犧牲最小的部分來換取最大的利益,這有錯嗎?我是個膽小鬼,沒有勇氣堅持所謂原則,沒有百折不彎的堅毅,我只是想活著,想讓大家都活著……
可是陳零也沒有錯,蘇三是他的朋友,為朋友他可以兩肋插刀。蘇三也沒有錯,他不愛沙明珠,不愛而娶對沙明珠是不尊重,對他自己是昧心。
或許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我說話的方式,是我因為太過害怕而不自覺地將自己變得犀利起來,刀鋒傷了自己最親愛的人。因為害怕所以才敏感多疑,因為害怕所以才口不擇言,因為害怕所以才虛張聲勢,因為害怕所以才步步緊逼……
鄙視我吧,嘲笑我吧,我就是這樣一個懦弱膽小又不講義氣的家伙。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越來越是后悔,心里暗暗責怪自己,無論有什么矛盾,我也不應該否定零對我的好,要是零對我說就當我們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的話,那我會掐死他的。將心比心,我怎么能埋怨陳零生氣呢?
有人輕輕地敲門,是陳零的聲音:“妹妹,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開門吧,那屋里冷,小心涼著。”
他來找我了,在我說了那么過份的話之后,在我讓他那么傷心之后,他還是來找我了。我心里一熱,有種沖動想把門立刻打開,可是身子卻不聽使喚,違心的話又自己跑了出來:“不是說了別煩我嗎?你還來做什么?”
天啊,天啊,我在說什么啊?
門外的陳零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吃飯了,你出來多少吃些東西。不然身體受不了的。”
“餓死也不用你管。”MYGOD!我是不是鬼上身?為什么還要氣他?快點說對不起,快點向他道歉啊。一定是有把鎖把我的嘴巴鎖上了,我一邊懊悔著,一邊緊緊閉著嘴巴流淚。
門外一片安靜,我側(cè)耳聽了聽,什么聲音也沒有。完了,他一定是被我氣跑了,這次再也不會理我了。我傷心地哭了起來,一邊在心里罵著自己,都什么情況了還和他吵架,還給哥哥們添亂,真不懂事,活該沒人理你。
怦!一聲巨響把我嚇了一跳,被棉紙糊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從外面被人撞破了,接著一個人跳進屋來。
是鬼谷殺手?還是沙明珠的那些手下?
我想站起來,但腿早已酸麻僵硬,一時間來不及反應。
“唉,”那人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哭。”
咦?陳零?
我吃驚得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扶我站起來,把棉袍脫下來給我披上,道:“也沒多加件衣服就跑來這么冷的房間里,看,手都凍僵了吧?”說著把我的手攏在嘴邊輕輕呵氣。
我傻掉了,喃喃道:“你怎么進來了?你不生氣了?”
陳零的眼神還是有些疲憊和痛楚,低聲道:“生氣,很生氣。你怎么可以說我們之間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讓我不要再理你?”
我心虛地低下頭,道:“那你又來找我干什么?”
陳零嘆了口氣:“因為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心話。”
我吃了一驚,猛然抬頭:“你怎么知道的?”說完才發(fā)覺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只見陳零蒼白的臉上慢慢浮起笑容,眼神閃亮,柔聲道:“我就是知道。人在生氣的時候會說些不理智的話,但是心里想的卻并不是那樣。我知道你在為大家擔心,也在替蘇三擔心,所以才會一時情急說那些話的。”
糟糕,眼淚又流出來了,我成了愛哭鬼了。
陳零道:“可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后不管因為什么,再怎么生氣,都不要再說不理我的話?”
在他懇切的目光下,我點了點頭,鼓足勇氣道:“對不起,再也不會這樣說了。再吵架,我會就事論事,氣極了就掐你咬你踩你,但是不會說不理你。”陳零把我擁入懷中,雙臂箍得我?guī)缀醮贿^氣來,半晌才放開我,展顏笑道:“快出去吃飯吧,二哥他們擔心壞了。”
我羞慚不已:“他們都聽到我和你吵架了吧?”
陳零道:“傻丫頭,又自己鉆牛角尖了吧?其實他們沒聽清什么,只是看到我和你都很生氣的樣子,所以有點緊張罷了。”
過了一會兒,滿身是傷的賀子瑜出現(xiàn)了,把大家嚇了一跳。原來他發(fā)現(xiàn)驛站被圍之后,就想先想法子跑出去找救兵,可是沒料到卻陷進了沙明珠安排好的陷阱里,差點丟了自己的小命,好不容易才狼狽萬分地逃了回來。少不得又被丁沖給嘲笑了一番。
16不及某人
草草吃了些東西,這會兒人手不夠,我主動幫裁云她們收撿碗筷,忙這忙那的。
蘇三吃了些東西,精神也好了很多,原來見他一直昏迷不醒我還以為是因為傷勢過重的緣故,現(xiàn)在才知道主要原因還是一路被追殺不敢合眼,累的。他聽陳魚講了早上沙明珠的手下來襲的事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追問道:“零的手臂就是因為這個才受傷的?你們受傷都是因為這個?還有多少人受傷?”
溫暖快言快語地道:“何止受傷,還死了好幾個人呢。”
蘇三一下沉默了。
沈拓本來正靠在椅子上假寐,忽然坐直了身子,道:“有馬蹄聲。”
我奇道:“難道是火狐帶救兵回來了?”
陳棋道:“不可能這么快。”
丁沖早已撲到窗前,道:“只有一匹馬,馬上的人看著眼熟。……媽的,昨天不就是他和另一個混蛋追著我們跑嗎?”
沈拓看了一眼,疑惑道:“不錯,就是他。他一個人過來做什么?”
丁沖摩拳擦掌:“追了老子這么些天,老子快憋氣死了,正好和他單打獨斗。”
那人遠遠的就停下馬,運氣揚聲道:“天行幫沙大小姐沙明珠拜會鳳麟國財神少爺陳五公子!”說著將右手高高舉起來,手中似乎還拿著一張拜貼。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陳棋微一沉吟,向藥泉點了點頭,藥泉開門出去,走到那人跟前,那人早已下馬相迎。藥泉接過拜貼,二人互相一抱拳,藥泉回來,那人卻站著不動,顯然是在等回話。
拜貼上居然是清秀端莊的蠅頭小楷:“妾雖居山野草莽,然久聞陳五公子盛名,未想今日有緣在此荒蕪之地得見公子,甚喜。望公子能撥冗一敘。明珠上。”
陳零道:“想來今早那一戰(zhàn)有人認出五哥的身份了。”
丁沖皺眉道:“這又是什么陰謀?”
陳棋沉吟道:“倒是不妨見上一面。”
蘇三急道:“不要去,那個女人手段毒辣,會有危險的。我、我……大不了我自投羅網(wǎng)就是。”說著掙扎著要下床,被洗毫按住了。
陳棋淡淡地道:“沙明珠性如烈火,蘇三又是個倔脾氣,兩個人或許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況且蘇三傷成這樣也不利出行。既然她指名要見我,那我就去好了。”說著向幾個小書僮看了一眼,大概是想起拈豆兒來,輕輕嘆了口氣。
陳零知道他的心意,道:“五哥,我同你一起去。”
陳棋想了想,道:“也好。”目光落在陳魚身上,道:“四哥,二哥他們都有傷在身,就請你多費心了。”
陳魚道:“我省得。老五、老七,你們多加小心。”
陳零微笑道:“既然沙明珠是下貼子來請的,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她們這些綠林大豪也是很好面子的,不喜歡背上言行反復之名。”
我知道他這話是說來安慰我的,忍不住又是心中一酸。
陳棋和陳零也沒有帶其他人手,就這么牽馬出去,同那個人一起走了。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上,我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悲傷,向身旁的書桐道:“不知道他們要去多久?”
書桐道:“很快就會回來的,不要擔心。”話雖如此說,她清麗絕倫的臉上卻不由得顯出焦慮之色。
說起來書桐的體質(zhì)也不好,大病小病的是常事,這兩天如此忙亂緊張,她竟然都沒有被累倒,還真是萬幸。平時書桐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說是丫環(huán),其實要比我這個公主都嬌貴,如今情況緊急她倒也勤快起來,連給粗使仆婦換藥的事她都一力承擔了。果然是環(huán)境塑造人生啊,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想來暫時不會受到什么攻擊,溫暖便又去夢會周公了,沈拓也找了張床小憩,丁沖卻還是活蹦亂跳的,商量著要跟小螢火蟲學打撲克。看著他們倆個沒心沒肺全不知愁的樣子,我都想敲敲他們的頭,看里面到底有沒有裝東西。
蘇三發(fā)一陣子呆,又嘆一陣子氣,猛然站起身來,毅然道:“因為我一個人連累了大家,現(xiàn)在零和五少又久去不歸,我看我還是去找那個姓沙的,大不了把命交給她,說什么也得讓她放了零和五少。”
陳平苦笑道:“蘇三,他們?nèi)チ诉€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你不要著急。”
見蘇三急得滿地亂轉(zhuǎn),我心中對他的埋怨消散了許多,不論是什么時代,對于一個有自己獨立意識的人來說,要同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人成親都不是容易接受的事情,何況當蘇三拒婚的時候他也不會想到沙明珠竟會狠毒至此。
要把責任都推到蘇三身上,實在是也不公平。
我忍不住捅捅他,問:“你當初到底跟沙明珠說了什么?”是什么樣的拒絕讓沙明珠這個女土匪發(fā)狂的啊?
蘇三臉上一紅,吞吞吐吐地不肯說,我不得不威脅他再不痛快交待今天因此事被殺的人半夜都會來找他要答案,蘇三才道:“我跟她說,都說沙姑娘美艷無雙,但我覺得尚不及一人。”
我好奇:“不及誰?”
這回蘇三是咬緊牙關(guān)也不肯說了,我只好嘆一口氣,道:“不知道沙明珠會不會以為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你的心上人?唔,一定會的,她多半會在妒嫉中到處尋找你說的人,然后殺之而后快。”
蘇三道:“她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道:“那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是你的心上人?”
蘇三連忙搖頭道:“當然不是,是我的朋友……”
我咬咬牙,道:“你不要告訴我你說比沙明珠長得好看的人是陳零。”
蘇三無辜地看著我,道:“可是零的確比她好看啊。”
這個白癡!
我覺得還是把他送給沙明珠才是最上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