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的時候,梁悅在床上沒有看見鄭曦則。而書房沙發(fā)上就留下一床薄被子,人早已不見蹤影。
想想自己確實(shí)沒有失落的必要,于是伸伸胳膊準(zhǔn)備上班。
穿好衣服走到樓下時,陳阿姨已經(jīng)把早飯弄好,紅紅綠綠的看看就沒胃口,所以她空著胃皺著眉往外走。
清晨的陽光還是刺眼,她用手遮著雙眼走到林蔭地方準(zhǔn)備打車。鄭曦則早就讓她考個駕照,可是連軸轉(zhuǎn)的她根本沒那個時間去學(xué),更何況小時候騎車已經(jīng)是天天肇事日日撞,從出租車到運(yùn)集裝箱的火車,從三輪到一拖一掛運(yùn)鋼材的平板車,她都有過撞擊的經(jīng)歷。
所以,為了性命著想還是打車上班比較好,畢竟北京的醫(yī)藥費(fèi)很貴,經(jīng)常撞下來要比打車要貴許多。
早晨胃酸,天又熱,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沒一個帶出租標(biāo)示心又著急。眼看要遲到了,她趕緊跑兩步到路口,可翻江倒海的胃馬上就適應(yīng)不良,一嘔,就蹲在斑馬線上開始吐。
這邊正鼻涕眼淚的流,聽見對面街上汽車?yán)软懀B帶著她滿頭虛汗往前看,鄭曦則開車正停在紅燈下若有所思看她痛苦的表情。
與其昏倒在大街上,那她還是愿意爬上丈夫的車的。所以梁悅挪步勉強(qiáng)走到車門前,用力拽了三次都沒拽開。鄭曦則從內(nèi)推開車門,等她坐好,才問:“這么早出門去上班?”
“嗯,早上涼快點(diǎn),也不辛苦。”梁悅白著臉,用面巾紙擦嘴虛弱的說。
鄭曦則抿緊雙唇掛擋開車,一個急轉(zhuǎn)彎幾乎讓梁悅撞在玻璃上,嗯的一聲,她回頭看他,絲毫沒有減速,車朝前行駛,沒有問候一句。
其實(shí),夫妻之間若沒有愛,他又怎么會噓寒問暖?當(dāng)彼此都是對方成功的階梯時,最多也是想到這個階梯可以維持多久,可以延伸到哪里?誰會管這個梯子睡的是否安穩(wěn),臉色是否難看?
這樣的婚姻,終和因愛結(jié)合的婚姻不一樣。既然選擇了,哭也沒處哭去。
所以,她靜靜的靠在椅背上,強(qiáng)忍著胃里酸氣的翻滾。因為她知道,如果此時開口說話,一定會吐出來,那時,實(shí)在難堪。
鄭曦則似乎沒有注意她的情緒低落,臉色陰沉的他抽手放了一張cd,很惆悵的《卡薩布蘭卡》從音響出飄出,和清晨朝氣勃勃的氣氛很不相符。
卻仍讓梁悅懷舊起來。
那些曾經(jīng)想被遺忘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最終還是來襲。如果是鐘磊,他必然會用自己的額頭來試探她的溫度,用后背背起任性的她去醫(yī)院,還會在打點(diǎn)滴的時候不停的給她講笑話,換熱水袋。
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回首已枉然。
并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做到如此,包括枕邊人。所以初戀那個人時常會被女人惦記著,而久久不能忘也多是因為那些紛紛繞繞的誤會和過失都已遙遠(yuǎn)不見,留下來的都是身邊人做不到的溫情脈脈。
梁悅昏昏沉沉的想,到最后時連頭也抬不起來。這次的病來勢洶涌,不過才半個早晨,就已經(jīng)開始頭痛欲裂。她想,等到嚴(yán)規(guī)以后讓盈盈去買點(diǎn)藥,或者是她自己去找個醫(yī)院看看,這么難受要是挺到明天開庭必然會有影響。
直到車子猛然剎住,她的頭再次撞向后面的椅背,才算結(jié)束。她勉強(qiáng)抓住皮包帶張著手指找開車門的地方,摸了幾次都沒摸對。
“你坐好。”鄭曦則說。
梁悅順口說:“不用,你走吧,我上去喝點(diǎn)水就好。”
鄭曦則不動生色,打開車門口繞到這邊,把車門拉開的同時也把她抱在懷里。梁悅擰眉看過去,陽光下金光閃閃原來是協(xié)和醫(yī)院。他,竟然開到這兒來了。
“其實(shí)我不用,就是天太熱不舒服而已。”
他不聽解釋,抱著她往前走。梁悅蹩眉說:“車還沒關(guān)門。”
鄭曦則停住腳步盯著懷里的女人,說:“病人還能注意這些?”
“只有有錢人才不注意這些,好幾十萬呢,別亂丟。”梁悅虛弱的笑笑,算是笑話。
“我關(guān)了,你沒聽見。”他輕描淡寫若無其事的保證。
“明明沒關(guān)!“不知為何她突然升起一股怒氣,明明是在欺騙他竟能說的有模有樣,足以說明他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我關(guān)了。”鄭曦則冷冷的說。
梁悅掙扎著從他懷里蹦下來,扭頭看過去,黑色的車門正敞開著,她回頭質(zhì)問:“鄭先生,你有我把我當(dāng)你妻子嗎?為什么無論什么事都在不停的騙我。”
“梁悅,你冷靜點(diǎn),先去看病!”鄭曦則懶得跟她爭吵,聲音壓抑著。
她回頭嫣然一笑,聲音卻冰冷到底:“我有病嗎?和你有關(guān)嗎?你明明看到我蹲在馬路上吐個死去活來,連問都不問,鄭曦則,你真冷血。我們就算是搭檔,你也不該連問都不問,你連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
梁悅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突然厭倦了他習(xí)慣在別人面前假裝鶼鰈情深。她很想要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肯真正疼疼她的男人。雖然明知道這段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但是在生病的時候還是希望他可以體貼些,哪怕只是一句噓寒問暖也會讓病中的人舒服些。
“我警告你,不要無理取鬧。這里是醫(yī)院,而且我也在第一時間帶你過來了,你還要怎樣?”鄭曦則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很用力,也讓她難抑疼痛。
她回手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扇過去,他連躲都沒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抽在臉上:“鄭曦則,我就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也要給點(diǎn)好處才會搖尾巴,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梁悅,到底是誰過分?你現(xiàn)在發(fā)斜火不就是因為我沒有你想象中那個人體貼嗎?你念他想他我都無所謂,但我告訴你,別拿我和他對比。我是你丈夫,他什么都不是。所以沒有比的必要。還有,這是那個人給你的生日禮物。”
明晃晃的一個盒子摔到怔怔的梁悅手上,她突然意識到什么,抱緊那個盒子蹲下來,仿佛身上的力氣全部被抽空,咬著嘴唇閉上眼。
這是一份遲到的禮物。抑或其實(shí)原本沒有遲到,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而她真的在做最愚蠢的事,拿鄭曦則和鐘磊比較,并且得出了最不利于眼前情境的結(jié)論。
鄭曦則不如鐘磊。
兩個人就這么站著,他的臉色很難看,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比他還難看。
最后,她長喘了一下,說:“鄭總,麻煩您了,我可以自己看病,也可以自己回嚴(yán)規(guī),您請回吧!”
他冷冷睨她,聲音已經(jīng)沒有任何溫度:“梁律既然劃分的那么清楚,我也想跟你說一聲,下次訓(xùn)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誰。”
“嗯,知道了。”梁悅慢慢站起來,抱著盒子往醫(yī)院正門走,她的態(tài)度突然異常恭順,甚至比新入職的員工還要伏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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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曦則心里一緊,隨即說:“就這么走了?難道你忘了你還是別人的妻子嗎?”
她背對著他,心頭發(fā)酸說:“沒忘,而且多些鄭總提醒,才讓我記起來自己是怎么得到這個職位的。”
昂然前行的腳步虛軟無力,搖搖晃晃之下不堪重負(fù),她告訴自己,現(xiàn)在千萬不可以暈倒,因為那樣會徹底失掉尊嚴(yán)。她還告訴自己,你看,傻了吧?你昨晚想通了婚姻沒有愛情可以繼續(xù),可惜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想。婚姻就是婚姻,工具就是工具。
“梁悅”鄭曦則的聲音從身后飄來,也帶著疲憊:“鄭太太這個職位從來都不是交換的物品。”
“哦。”梁悅沒有停止腳步,依然在走。
“梁悅,如果你想解脫,我隨時放手。”他又說。
鄭曦則在賭氣,是那種爭吵后的口不擇言。
她知道,但終還是支撐不下去,連回身力氣都沒有的時候,她選擇轟然昏倒在地。
倒在地上那刻感覺很輕松。那種可以放棄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再假裝的輕松。也許只有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才會決定放棄,那種不牽不絆的美好。
鄭曦則也好,鐘磊也罷,復(fù)雜的局面都可以不用管。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她都不用自責(zé)和內(nèi)疚。
眼中含了很久的眼淚終于可以哭出,心也漸漸地冷下來。她很想對鄭曦則說些什么,可開口后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既然相對無言,所以只好閉嘴。
在陷入昏迷那刻,梁悅恍惚中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非常低弱,幾乎聽不見。
這又是何必。
如今這樣的世界,誰會對不起誰?
她真的很累,就那樣抱著那個盒子沉沉睡去,冰冷的唇邊一直帶著蒼涼的微笑。
愛一個男人很難,而面對兩個男人,更難——
鐘磊哥哥大戲要開場咯,我愛鐘磊~也愛鄭曦則~怎么辦,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