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室內無論如何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林幼希的葬禮還是要舉行的。
大雪紛飛,碧水南苑上下一片素縞,別墅沉重的大門吱呀呀一聲打開了。
早已經等候在外面的記者蜂擁而至,鎂光燈對準了出殯的列隊閃爍不停,今天是林幼希出殯的日子,她只做了一天霍家的少奶奶就香消玉勛了,葬禮轟動了整個桐城。
為了保持葬禮的順利進行,出動了幾十個保鏢,將各路記者和出殯隊伍隔離開來,確保出殯過程中不出現任何狀況。哀樂低沉地響起,靈車緩緩駛出,一排排加長的賓利從碧水南苑駛出,記者們不敢輕
舉妄動,也不敢過多地采訪,畢竟喧囂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在娛樂圈,林幼希的口碑是有口皆碑的。
霍擎蒼坐在頭車內,旁邊是念念,念念抱著林幼希的照片,霍擎蒼抱著骨灰盒,骨灰盒內什么都沒有,只有她喜歡的幾件首飾,他決意要給她建一個衣冠冢,作為思念之地,就算他離開了,念念長大以后也有處祭奠。
“爸爸,我媽媽去哪里了?她還會回來嗎?”念念抬起天真的小臉,一句話令車上的人淚如泉涌。
霍擎蒼眼眸血紅,胡子邋遢,他用手揉了揉念念的小臉,忍著心里的酸澀,“媽媽……她會回來的……”說完,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嗓子痛到了極點,他怕一張嘴一口血嘔出來。
下了車子,李泓撐著黑色的傘,替他遮擋漫天飛舞的大雪,霍擎蒼低頭側顏,對李泓說道,“老李,你就送我到這里吧,帶著念念,謝謝你照顧我們一家三代人!”
李泓總覺得霍擎蒼說話有些詭異,正要堅持,被霍彥承拉住了,他只得閉了嘴。
唐曉棠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兩人在娛樂圈摸打滾爬,她以為林幼希已經出頭了,沒有想到卻……她內心痛苦絕望,所有人都在山下等著,雪越下越大,瞇得人無法睜開眼睛。
霍擎蒼一個人上山安葬林幼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他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付清明沉不住氣了,帶著霍彥承沖上了墓地,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鮮血從霍擎蒼手腕上一滴一滴地落著,身體周圍被鮮血浸染,詭異的鮮紅,在積雪上,猶如盛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要陪著林幼希一起去死。
付清明以為他之所以給林幼希舉行葬禮,是走出來的緣故!現在,看來,他已經抱著要死的決心了。
付清明幾乎是飛奔著撲了過去,將他從地上抱起來,霍彥承一把扯掉領帶,將他的手腕給纏了起來。
霍彥承臉色都白了,這么長時間,霍擎蒼會不會失血過多,霍擎蒼的意識有些渙散,看著眼前的兄弟,凄然一笑,“不要救我了,我心意已決,讓我隨同她一起走吧,要不,在黃泉路上她太孤單了!”
他的聲音在大雪中飄散,卻如同碎玻璃一樣深深地刺入了付清明和霍彥承的心中,付清明眼眶滾燙,嗓子發痛,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
“你死了就解脫了,念念怎么辦?你這個自私的家伙!”
霍彥承低著頭,風雪吹亂了他的頭發,眼淚也在風雪中飛舞,一個大男人的心臟從未變得如此地柔軟,輕易地被這種感情擊碎。
霍擎蒼眼神淡漠地看著蒼茫的天空,眼眸中的光亮越來越散淡,他似乎要睡去了。
“大哥,你不能睡,不能!你給我挺著!”霍彥承嘶吼道,“你要敢死,我就敢將你暴尸荒野,讓你和大嫂無法相見!”
霍彥承說話一向很少,付清明被鎮住了,原來親情的力量這么強大,他彎腰將霍擎蒼抱起霍擎蒼就往山下跑,沿途讓保鏢封鎖所有的消息,如果霍擎蒼自殺的消息被媒體傳出去,霍氏集團的股價將會瘋狂下跌,股東們也不會相信一個感情用事的人能帶領霍氏集團走向更好。
三天后,霍擎蒼的身體漸漸康復了,付清明決定找他談一談,關于林幼希死亡的真相。
“擎蒼,你考慮過對林小姐下手的嫌疑人沒有?”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霍擎蒼想起那晚逃走的男人,他低聲說道,“是那個人,在美國的那個人,他曾經綁架了小希,他還沒有死,一定是他!他奪走我身邊的女人,然后逼迫我投降,我不會投降的!”
“他殺掉林幼希沒有什么實質意義,可是為什么偏偏就是林幼希,如果不是內部有人接應,他是如何殺掉林幼希的?”付清明冷靜地說道。
霍擎蒼一驚,“你的意思是?
“方洛,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嗎?”付清明直接說道,將煙蒂摁滅,“你有沒有監控,讓我看看!”
“方洛是我的親妹妹,她沒有必要這樣做!”霍擎蒼不信任地說道。
“你親妹妹不會做,但是方洛本人呢?你和方洛結婚的時候,她可成了天大的笑話,這種仇恨,任何人都不會放下的!”
“擎蒼,如果你還信任小希,你還信任他是無辜的,那么方洛的嫌疑最大了!”
霍擎蒼的臉色頓時白了,如果當初他拼死保護她,她也不會被方洛誣陷,也許林幼希就不會離開他。
霍擎蒼心里揪著生痛,是他親自將她送向了鬼門關,是他自以為是害死了林幼希。
付清明從他手中接過U盤,朝著電腦走去,開機,播放,視頻足足播放了五遍,這時候,霍擎蒼突然開口道,“如果視頻是剪輯,時間上就對不上了!”
“什么?”付清明沒有反應過來,他暫時還沒有看出破綻,這個發現足以顛覆他的認知。
霍擎蒼突然腦海清明了,將視頻播放開來,重新對應三個視頻的時間,果然發現在林幼希和方洛從化妝室出來的時候,時間不一致了,這足以說明,有人對視頻動了手腳。
“視頻是假的,擎蒼,我去警局報案,給林幼希一個清白!”付清明將U盤拔下來,裝進了口袋。
霍擎蒼臉色頓時灰敗,這個視頻還了林幼希的清白,他為什么不早點發現,可是,一切都無法改變了,小希已經死了,死了!
付清明看著他自責的模樣,用力拍了拍霍擎蒼的肩膀,“這已經足夠了,林幼希在九泉之下已經心安了,往后看吧!”
付清明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霍擎蒼的雙手深深地插入了頭發中,手指關節骨節分明,也許,這一輩子他都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
林幼希的案子還沒有查明白,霍擎蒼就病倒了,連續的高燒,整整三個月,他瘦了一整圈。
大病初愈之后,霍擎蒼帶著念念離開了桐城,去了遙遠的挪威,那里陽光長盛,白雪皚皚,據說能將一個人感情冰封起來。
他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之后,他回國了,回國哪里也沒有去,直接來到了墓園,看看這個令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彎腰,放下一捧黃花,看著她的照片在時光里漸漸磨去顏色,心如長針扎著一般生痛。
“小希,你就這么恨我嗎?從來不在我夢中出現,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發了瘋!”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手中的煙點燃了三次都沒有點燃著。
旁邊,一頭銀發的李泓低聲說道,“少爺,該回去了,否則,飛機晚點了!”
風吹著枯黃的落葉,他的似乎沒有聽到李泓的話,用手輕輕撫摸著林幼希的臉頰,帶著萬千不舍,再次離開,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回來,她呆在這里是否寂寞,可是,他無法留在桐城了,這里處處有林幼希的身影,沒到一處都錐心刺骨。
良久,他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準備朝著下山,一條白色的絲巾飛舞而來,站在旁邊的李泓激動了,這條絲巾是林幼希從前最喜歡的絲巾,她來了?
霍擎蒼抬頭望去,忽然看見遠處,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風中裊裊婷婷,身形太為熟悉,他心口一震,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朝著身影的方向跑去,是林幼希,一定是的,他要抓住她,好好問一問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當他氣喘吁吁地跑過去的時候,空蕩蕩的山體上沒有任何人,飛鳥盤旋,山風獵獵,哪里還有人影?他急忙轉身,環顧,什么也沒有,一定是他眼花了,可是那條絲巾是怎么回事?那是小希最喜歡的絲巾,很多年都沒有改變過。
失落惆悵的心情緊緊地包裹了他,他轉身走回墓地,喃喃地說道,“小希,一定是我太想念了,我以為你還活著,可是若是你還活著,怎么這么多年不愿意見我?你一定還恨我,對不對?是我對不起你!”
他撫摸著墓碑上照片,心如刀割。
許久,他和李泓下山,朝著山下的車子走去,背影孤獨,一如許多年前,他離開桐城時候的模樣,現如今依舊內息寂寥悲苦。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墓碑后面繞了出來,站在墓碑前,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眸色中散發著冷冷的目光,輕啟雙唇,緩緩地說道,“霍擎蒼,我回來!你們欠我的,我要一一討回來!”
是的,她回來了,為了復仇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