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小學四年級,那一年學校里還沒有電腦教室,那一年我們那里的小學開始要學英文課。
也就是那一年,朱小琴接到了警察局的一個消息。那是一個兇殺案的死者的親屬通知,朱小琴她爺爺的死亡通知。
朱天明,男,78歲,于2001年8月15日送入我院,入院前已證實死亡,入院診斷為:全身骨折并重度燒傷、定義為遭人謀殺。推測死亡時間為2001年6月左右。特此通知家屬速來本院辦理死者一切手續。
拿到死亡通知書的那一刻,朱小琴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根本沒有想過結局會是這樣,記得這半年里每一次考試成績公布的時候,朱小琴總是會把自己的試卷收好,說是等她爺爺回來給他看。
可是她爺爺永遠都看不到了,朱小琴此后也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不管她獲得了什么樣的獎狀、證書和證明,她都會把那些東西燒掉,讓她爺爺在地府能夠看到這些東西。
那一天,朱小琴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只是緊握著那張紙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不管我和老爸怎么安慰她,她都好像聽不進去了一樣。我知道這種失去爺爺的感覺,因為我也就在半年前失去了爺爺。
我靜靜的坐在她的旁邊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朱小琴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魂單...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一直是爺爺把我養大…我說好的…我要好好學習…長大以后要讓他…好好的享?!乙煤玫膱蟠馉敔敗墒恰瓰槭裁础瓰槭裁础瓎鑶琛吡恕乙粋€親人都沒有了…”
朱小琴她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樣子。一直以來,她都是那么的堅強,可能是她從小身邊只有一個親人的緣故,讓她學會了**??墒乾F在那個唯一讓她可以依賴的親人,永遠的離開了她。
朱天明,那個帶著老花眼鏡的老者,那個說要教我本事的老者,那個說要我娶他孫女的老者,就這么去世了。雖然我和他只是見過一面,但是就是因為和他見得這一面,讓我和朱小琴成為了朋友,讓我學會了算命,還讓我想起了一個約定,我和他之間的約定。
“你還有我,還有我爸爸…我們當你的親人。”我握住了朱小琴的手,對她說道。
“朱爺爺讓我娶你,你忘了嗎?我想…他是算出了自己的壽命…當時才會要我答應這個條件的?!蔽揖徛恼f道。
“可是…他既然知道自己有危險,為什么不躲,為什么…爺爺會被人謀殺…”
我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道為什么這樣一個會算命的老爺子居然會被人謀殺,他應該不會這么容易被人謀殺的。除非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才使他出了意外。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那個兇手到底是誰?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了一會兒,對著朱小琴說道:“我們應該把那個兇手給找出來。”
“你能算出那個兇手是誰嗎?”我看著朱小琴問道。
她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不行…我道行太淺,如果沒有生辰八字、名字、相貌、掌紋或命格中的任意兩樣,我也算不出任何東西…那個兇手的一切,我們一點兒都不知道。”朱小琴說到最后臉色有些灰暗,看來她是無能為力了。
我聽她這么說心里有一些失望,因為朱小琴的算命本事比我強很多,如果連她都束手無策,那我們真的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就在我們兩個都有些無奈的時候,老爸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一部電話,一邊講著一邊往我們這里走來。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居然和我們兩個臉上的一模一樣。
奇怪了?老爸又不認識朱小琴她爺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情?我有些疑惑,只見他對著電話嗯嗯的答應了幾句后便掛斷了。然后他走到了我們面前坐了下來,看著我們說道:“那個,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們說,你們認真的聽一下?!?
“什么事”我有些不解的望著老爸臉上那種無奈的表情問道。
“先說說,小琴的事情吧。小琴,你愿意在我們家永遠住下來嗎?如果你愿意,我就去申請成為你的監護人。以后你也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好嗎?”老爸看著朱小琴淡淡的問道,但是那語氣中卻有一點懇求的感覺。
我握著朱小琴的手,對著她點了點頭。她看了看我,然后對著老爸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見她同意了,心里放心了下來,當時的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好好的照顧朱小琴。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了,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也就在我剛想到這里的時候,老爸又說道:“那么,我要說第二件事了。那就是…”
他的話頓了頓,好像卡住了說不出來,他看著我,眼神里出現了一絲悲傷。我當時并不知道他要說些什么,可是這種眼神讓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到底要發生什么事情?
“是什么?”我問道。
“小單,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下個學期…你媽媽會回來接你,接你去深圳上學?!?
當老爸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我的腦子就像被一道雷給劈中了似的。這種從天而降的消息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反應,下個學期…媽媽要回來接我…接我去深圳上學?
“你媽媽想讓你去那邊接受好一些的教育,小單,聽爸爸說,你去那里讀書好嗎?”
“我不去!”我大吼道:“我不去!我不去!不去!不去!”
我當時不想再聽老爸說一句話,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說這些?我剛剛才決定要一直陪著朱小琴,現在居然就要我離開這里,我怎么可能接受?
“小單,聽話好嗎?你放假還是可以回來看爸爸…和小琴的,只是過去讀書而已,你媽媽也是想你學點有用的本事,讓你長大以后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而且…我和你媽媽的約定是你滿了十歲之后就要把撫養權轉讓給她,所以你聽爸爸的話,去深圳讀書好嗎?”老爸的語氣很是悲傷和無奈,說到最后他的表情都有些痛苦。
我看著他的表情,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要我就這么離開,我怎么接受得了。這時我看向了朱小琴,我希望她挽留我,替我說話??墒撬龥]有說一句挽留我的話,她刻意的躲開了我的視線,看著另外一個方向的墻壁說道:“你去吧…”
我當時并不理解她為什么又要我去深圳,我不想離開他們,我相信他們也不想離開我。
“不要讓你爸爸為難…等你放假…你可以回來看我們嘛”朱小琴像一個成熟的大姐姐一樣對著的說道,可是她始終沒有看我一眼,一直盯著另一邊的墻壁。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一直沉默了很久,各自靜靜的想著事情。直到這樣僵持了半個多小時,我有些無奈的開口道:“爸爸,你要好好照顧小琴,她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就不在深圳讀書。”
就這樣,我們默認了這個結局。直到一個星期以后,期末考試的來臨。這一次的期末考試朱小琴從年級第一的寶座上退了下來,這一次年級第一的名字上寫著:胡魂單,三個大字。
這是我唯一一次拿到年級第一,可是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我知道這是朱小琴臨行前送給我,她想讓我帶著好的成績去到新的學校。
一個月以后,媽媽回來接我了,他們帶我去辦理好了撫養權的手續。當天晚上我、朱小琴、爸爸和媽媽四個人一起在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吃了我臨走前的最后一餐。我只記得那家火鍋店的鍋底很辣,辣得我眼淚都掉了出來。我沒有想到過自己一直期盼的一家人一起吃飯,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一餐讓我很是難忘,我清晰的記得那一天朱小琴給我加菜的樣子,記得那一天老爸幫我刷肉的動作,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們吃完飯在重慶機場道別的場景。
朱小琴在我臨行前給了我一大背包東西,那里面有那把桃木劍、一個八卦鏡、一大捆符箓、一塊黃色的鎖魂玉和一瓶黑狗血,她說自己算過這些東西對我會有用,要我帶去防身,我也沒有客氣,因為我早已經把她當成了家人。
雖然可惜的是那瓶黑狗血在上飛機的時候被扣了下來。但是朱小琴給我的這一大包東西確實對我幫助不小,那些東西好幾次還救了我的命。
我背著她給我的背包對著她說道:“我放假就回來…等我”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但是我不想讓她看見便馬上轉頭跟著媽媽走向了候機廳的方向。
就在我走了幾步之后,朱小琴的聲音傳了過來?!坝涀 涀∧愦饝^我爺爺的事情”
我頓了頓,但卻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大聲的“嗯”了一聲,然后繼續往前走去。
我胡魂單就這樣離開了自己的家鄉:重慶酆都,迎接我的則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人,和一些陌生的靈異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