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亦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將她刺醒。牀沿上,許諾倒在上面,沉沉的睡了去。大概是因爲睡了太久的原因,身子有些僵硬,想要動一動,活動活動一下筋骨,卻不曾想將許諾驚動醒了。
“你醒啦?”許諾起了個身,爲劉雅亦倒了一杯水。
劉雅亦接過,喝了一大半,平視著的視線落在了許諾的額頭上,那是白淨的紗布包紮的地方,還滲露出一絲絲血跡,看來傷的不輕。
“你額頭受傷了?嚴不嚴重啊?”劉雅亦伸手想去觸碰,想要去確認一下傷勢,許諾卻躲了過去。
用了一種讓人聽了心安的聲音,說道:“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劉雅亦無語,那是小傷嘛?明明就已經包紮過了,還能給滲出血來?說謊也是要睜著眼睛啊。
“又出血了,拜託你,少爺。”
許諾冷抽了一下臉,少……少爺?然後觸了觸額頭上的紗布給包紮的地方,有些溼潤,看來的確是又滲出了點血來。
“應該是剛剛睡覺的時候,給壓著傷口了。不礙事的。”
“拜託,好歹也重新包紮一下吧?要醫生檢查檢查傷口什麼,再看看是不是又裂開了?”劉雅亦都不能理解許諾受了傷怎麼還能這般淡定的,出血不停,也不顧。也不關心關心自己的身體。
許諾這纔有了點受了傷人該有的反應,說道:“那我去重新換一下我額頭上的紗布。”
劉雅亦點了點頭,表示是十分允許他這麼做。見許諾轉身開門時,纔給想起了什麼,喊住了許諾問道:“顧北呢?他有沒有怎麼樣?”
握住門把的手,顫了顫。啓齒道:“他在隔壁的病房,手受了點傷。”然後頓了頓,將身子轉正面對著劉雅亦,滿面竟是擔心的表情:“你過去看看他吧。”
那一聲緊張又摻雜著擔心的喊聲:“劉雅亦,小心。”是出自顧北的口中。本來被撞車窗上的玻璃,是會落在劉雅亦的身上的。不過是因爲顧北在這種緊急的時候,腦袋裡也不知道想的是什麼,其實也沒有時間容你能想著什麼的時候,顧北從後座越了個身伸出手將劉雅亦的頭部死死的抱住。大概就是因爲這樣,那被撞裂的玻璃,顧北便替劉雅亦受下了。
所以這面,還是得去看看的。
……
劉雅亦下了牀,碩大的病號服裝將劉雅亦的雙腳雙手都掩蓋的嚴嚴實實,顯得有些臃腫。透過虛掩著的門,劉雅亦睜大了雙眼將顧北的病房環視了一圈。裴尤文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的是尚美的雜誌書,吳葶葶將顧北的病房是當成了劉雅亦的辦公桌,也很隨意的將屁股坐在了桌子上。而蕭筱手裡端著的應該是粥或者什麼營養品什麼的。舀了一勺,遞給了顧北的面前。誰知顧北很淡然,將頭扯到另一邊,看都沒有看一眼。肩到手臂處,用了一股白布纏著。卻也不丟失了他的帥氣,不知道在看著窗外的什麼,目不轉睛的。彷彿病房裡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吳葶葶向來眼尖,很快就發生劉雅亦在門口偷看,激動的大吼道:“呀,劉雅亦你在偷窺些什麼啊?”
額,被發現就算了,居然還被人說成是偷窺。劉雅亦覺得吳葶葶實在是欠抽的不得了。回回都能栽到她的身上,看來很有必要要重新審視一下吳葶葶以後還能不能做朋友了。好吧,發現就發現吧。劉雅亦疝疝的拍了拍大腿兩側,又理了理這碩大的服飾,雖然……理不好。最後是清了清嗓子,一個微笑:“嘿嘿,我就是正好碰巧路過。進來看看,看看。”
顧北將頭轉了過來,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裝著什麼樣的表情。劉雅亦在腦袋裡努力的搜索著,竟是找不到一個較好的形容詞。卻是有著一雙讓人見著跌入寒水三千尺的湖水最深底的眼睛,別人不知道,劉
雅亦知道的是她見了,給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明明上一秒,還緊張的要死她。爲何這一秒卻要用這種冷不死人的眼神看著她?
“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冷得發抖,連說話都不順暢。
“你插幾塊玻璃,試試?”嘶連說句話都透露出幾絲寒氣。顧北現在是冰人做的吧?
“對,對不起。”總歸顧北受傷是因爲她,雖然他現在說話是那麼噌了一些(噌:態度不好的意思。)忍忍,過去,給賠個不合適就好。誰讓人家也算的上是劉雅亦半個恩人的份上。
顧北蹙了蹙眉頭,不過一會的時間,便對蕭筱說道:“我想喝一點粥,重新幫我盛一碗吧。”嘖嘖嘖,這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語氣,是有多久沒有對劉雅亦這麼說過了?劉雅亦給晃了一個神,若不是見蕭筱木訥了一下,起身爲顧北又重新盛了一碗,她還當真以爲顧北是在對她說話。那是曾經他們合租的時候,顧北就用過這樣無異的語氣,與她是這麼說話的。
蕭筱本來是要舀一勺,放在嘴邊吹一吹,親自想要喂顧北的。倒不是要在大家的面前顯擺一下她和顧北還算的上恩愛二字。只不過是因爲顧北受傷是受的右手,寫字吃飯樣樣要做個什麼都是要靠它的。
“我自己來吧,我是一隻手受傷了,並不是兩隻手。我右手受傷了,但是我可以用左手。”顧北算是很客氣的回絕了蕭筱想要做出十分親密的接觸。
好像顯得……我挺多餘的。不過,是病房裡所發生的一切,是與裴尤文無關的。他纔是跟個木頭人似的,一直看著雜誌書。這般奇怪的氣氛,讓劉雅亦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後來算是將雜誌書給翻到了末尾,裴尤文才有了點動作,至少真的不像個木頭了,也會說話了:“我看你,也沒別個事,也會吃粥了。我給去外面透透氣,這醫院的味道,我聞不慣。”
未等顧北開口,裴尤文起了身,雙手插兜的走到了劉雅亦的身邊,也沒有轉過身,而是面向著門口,跟劉雅亦說道:“你要不要出去也透透氣?”
劉雅亦擡頭,裴尤文並沒有等著她,而是自己先出了門去。不得不說裴尤文很會觀勢局,也很瞭解劉雅亦處境,做到了該出手時,就出手時這句話。
“等,等等我。我也要去透透氣啦。”忘記這病號服是個大號的服裝了。又走的有些急,差一點一個顛簸,就來一個與大地媽媽親吻。劉雅亦正了正身子,將褲子提了提,往上拉了一些,又不知道在給誰說話,因爲沒有人張理她,就類似是在自言自語:“呵呵,褲子有些長。差一點就摔倒了。呵呵,我,我去透透氣,這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了。”
劉雅亦自言自語完,撒腿就往外跑,是有鬼在身後追她似的。
吳葶葶本就在顧北的病房裡,呆不住了。但是礙於顧北是上司,是老闆,是總裁。總不能沒有他的允許,就閃了個影吧?在吳葶葶有了這個思想的時候,是知道顧北不是單身黃金男的時候,是知道曾經是單身黃金男的顧北如今有個女朋友,叫做蕭筱的時候,就對這個就算是長的再怎麼帥氣的男人,也提不上興趣了。你再怎麼提興趣,也是別人的男人。
給抓住這麼個機會的吳葶葶,豈能會將它給逝去的?
“等等我,我也要出去透透氣的!”好吧,吳葶葶也成功逃脫了這個‘冰窖’。
門口,陽秦名撐著柺杖,看著裴尤文最先出的門,後面跟著劉雅亦,沒了魂的追上去,又看見吳葶葶,也跑了去。不過是去外面買了兩桶方便麪,怎麼所有人都離開了?
“他們,是怎麼了?”陽秦名有些疑惑的問道。又將手中的方便麪遞了一桶給蕭筱,說道:“你的泡椒。要幫你泡嗎?”
顧北斜著身子看了一眼陽秦名手中拿著的方
便面。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將眉頭皺緊了些。
“你說呢?”蕭筱楞了一眼陽秦名。陽秦名趕緊收回手,他當然是明白蕭筱這眼神的意義何在,趕緊改口,說道:“我幫你泡上,少湯,對吧?”然後撕開方便麪的撕口處,打開調料包,接上熱水,用手給壓住。靜靜的聽著蕭筱和顧北的對話。
本是坐在顧北牀沿上的蕭筱,起了身,站的有些離顧北遠了些,語氣緩慢,微小,卻十分清晰:“其實,你不用再這麼刺探劉雅亦的心了。”
顧北不說話,將盯著那兩桶方便麪的眼睛又盯向了別處。
蕭筱不饒,繼續說道:“你再這麼下去,你刺探的不過只是你自己的心。你愛劉雅亦有多深,我想你比我是更要清楚你自己的心。別說今天只是你的手給受了傷,我想你爲了劉雅亦,性命都是不會要了的。”蕭筱見顧北不說話,依舊望著窗外,就上了個前,站在顧北的眼前,擋去了他的視線,然而顧北的眼神倒不像剛剛看著劉雅亦那般冷冷的,反而有些淡漠,蕭筱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又該勸著什麼了:“你何必不挑明你自己的心呢?”
一直是見顧北不說話的,本以爲問完這句話後,顧北也是不會說話的。誰知,他竟說話了。
“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對劉雅亦是用了幾分情,幾分愛的。只是……”顧北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才又給繼續說道:“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心是用在了誰的身上。一直迷惑的人,看不清方向的,從來只是她一人。”
他是從二十年前,就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心,是放在了劉雅亦的身上。不然也不會花了二十年的時光,非要找到她不可。是個瞎子的人,都能清楚我對劉雅亦的心意。她現在只不過是需要時間,來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已。顧北是這麼想著,是自欺欺人也好,是當真如此也好,他想要的,從來不會失手。
“你知道一個女人最怕一個男人不能夠給她帶來的是什麼嗎?”蕭筱設了一個問。不過顧北只是將她看著,並沒有說出答案來。“是安全感。你從來就沒有對劉雅亦承諾過什麼。也沒有坦白的透露出自己的心思,你從來就沒有對劉雅亦說過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而許諾不一樣,他回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爲了和劉雅亦和好如初,而你呢?你有明確過什麼嗎?她害怕的是,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或者又是惡整她的。所以一直讓她摸不清楚自己心的人,是你。”
顧北聽了一愣。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的是蕭筱說的,一直讓她摸不清楚自己心的人,是我?我和許諾的區別,僅僅只是因爲許諾有告訴過劉雅亦他還喜歡她,他回國的原因,也是因爲她。而我好像真如蕭筱所說,從來沒有明確過我對劉雅亦的感情?
陽秦名給蕭筱泡好了的方便麪,竟不知覺的被自己吃了去。邊吃邊聽著蕭筱說教著顧北。
“我是劉雅亦,既然你不說明,我也在困惑中。那麼我也會利用許諾來刺探自己的心。你們兩個人,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一個利用別人刺探自己的心,一個利用別人來刺探自己所愛人的心。”
記得曾經有說過吳葶葶嘴大且又眼尖。又不是笨蛋,上次說是自己的朋友,遇見了麻煩事兒,又是合租男,又是前男友的。轉動一下腦袋,看著顧北對劉雅亦這般莫名,又有許諾在劉雅亦身邊奇妙,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這不是變個相的,用了另一個身份代替劉雅亦原本的身份,請教吳葶葶這個棘手的問題嗎?所以在顧北的病房裡,吳葶葶嘴大的給一字不落的說了個透透澈澈,明明白白。
也難怪劉雅亦出現在顧北的病房中的時候,會用那種冷不死人的眼神看著她。
陽秦名,端起方便麪的桶身,將本是蕭筱的泡好的方便麪,連一口湯,都沒有剩下,就吃喝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