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五彩的霓虹燈掩蓋不了的寒冷隨著一點落日余暉的淡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這座城市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光亮處,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儀表堂堂的男人摟著懷中或衣著暴露、或端莊得體的女子,面若桃花般的來往穿行。此刻,他們紙醉金迷,朝生暮死。
人們向往光明,可他們同樣不會厭倦黑夜。因為潛藏在心底的青面獠牙,總需要一定的時間得到釋放,這,才是人性。
黑暗,是滋潤一切腐敗與墮落的最好養(yǎng)料。
無可否認(rèn)的是,“光天化日”這個被用濫了的詞,在某種程度上,多多少少的還有著那么一丁點的實際意義。
“真的……要這么做么……”陸城看著面前如狼似虎的一群人,無助的眼神中充滿了對人性的諷刺與對超然物外之境的追求。
夜風(fēng)瀟瀟,他手中的劍也隨風(fēng)而亂。
“你說呢,陸城小兄弟。”猴臉男人孟遠(yuǎn)河的笑容在身后店面紅色霓光的映射下,如夜梟般令人不寒而栗。“快點吧,說好了做誘餌的!今晚不動手,免不了又有一個受害者死在那食心鬼的手下!”
“叔,我還只是個孩子。”陸城嘆了口氣,在敵我實力懸殊到這種程度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只有極力營造這一刻的悲壯。
“陸城兄弟!”張凌端也大義凜然地站了出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臨陣退縮,豈是大丈夫所為?放心,這是我精心為你準(zhǔn)備的攝靈符!在保證效果的同時,我還特地加強(qiáng)了它的使用體驗效果!保證什么感覺都沒有,輕輕松松便被褫奪陽靈!”說罷,他拿著攝靈符咒的手又湊前了些,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到他手里“精心準(zhǔn)備”的“刑具”。
“我信你就有鬼……”陸城差點沒把心里話吼出來,“凌端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還是沒有放棄反抗。
“快點吧!”破邪家的“留香”大叔楚天刀還是那樣酷酷的動作神態(tài),他一只手橫在胸前,另一只手上抓著一只快燃盡的香煙,臉上的表情是冷到骨子里的沉默。
“你們不要逼我……”陸城冷笑了兩聲,揚起了手中的劍。他的呼吸蒼涼無奈,似是生無可戀的狂徒,既已身處萬丈懸崖,便敢揮劍直指蒼天。
“這個蠢貨……”唐月緋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還是忍不住把頭撇向了別處,她在強(qiáng)迫自己,強(qiáng)迫自己不要看接下來任何可能發(fā)生的畫面。
“下手輕點。”千魘無常拍了拍楚天刀的肩膀,盡透女兒柔弱的眼神中閃過了絲絲不忍。
楚天刀點點頭,狠狠地扔掉了手中的煙。
下一秒,便是飛身而出兩人眼花繚亂的腿肘連環(huán)格斗技!
最多只等人一支煙的時間,這是他的習(xí)慣,也是他的原則。
陸城倒了。
隨著手中的劍“當(dāng)啷”落地,他的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丟臉丟大了……居然真的一招就被放翻了……楚留香……名不虛傳……
“上。”楚天刀揮了揮手,后面早已恭候多時的張凌端立刻撲上前去,志得意滿,春風(fēng)滿面。
“以我符印,助爾通靈,陰陽離合,全聽我命!”
陸城哭了。
沒人看見他的眼角有淚。
這幫人都是強(qiáng)盜……是強(qiáng)盜……
……
就這樣,在身為誘餌的某人“極力配合”下,此次的獵鬼行動,正式的奏響了序章。
參與行動的人不多。
除了前面提到的“誘餌”陸城、破邪楚家的“楚留香”楚天刀、降靈孟家的猴臉男孟遠(yuǎn)河、巫符張家的少主張凌端,以及鬼瞳家的唐月緋和血統(tǒng)暫且不明的千魘無常,還有就是敕令家的代表風(fēng)騷老道士,林劍英。
對,沒錯,就是這個令人發(fā)指的名字。陸城還真的沒想到,這個風(fēng)騷到讓人不忍直視的道士大叔居然還會有這樣一個文藝的名字。
唐老沒有來,他的理由很簡單,“這種體力活,還是交給年輕人的好。”說完,便再次昏然睡去。
于是乎,在千魘大人的推薦下,唐月緋——這位場中最年輕的鬼瞳傳人,便當(dāng)仁不讓的接手了這次的狩魔任務(wù)。
頭頂上,黑色的云遮住了月光。
楚天刀面無表情地扛起了渾身軟成一灘爛泥的陸城,動作像是扛起了一袋大裝的面粉。
唐月緋不忍地?fù)u了搖頭,撿起了陸城脫手落地的長劍,跟著其他幾位前輩,身形隨風(fēng)而去,消失在了夜中。
誘餌已定,剩下的,就是陷阱了。
全無陽靈的活死人,這是鬼怪們最喜歡的玩具。
楚天刀冷冷地笑了一聲。人為創(chuàng)造的“絕陰體質(zhì)”果然厲害啊,僅僅是把這個人扛在背上,他便已經(jīng)能夠聽到方圓千米內(nèi)的妖物竊竊私語。如果不是憚于自己的實力,這幫蒼蠅怕是早就沖上來了吧?
他知道,張凌端那小子在攝靈符里做了手腳。
這種改良版的攝靈符加強(qiáng)了對陽靈的抽取力度,卻有意的忽視了被攝人的生命安全。
但是他無所謂,只要保證了任務(wù)的順利執(zhí)行,哪怕背上的這個小子日后因為靈魂殘缺不全變成白癡又與自己有何干系?
他是破邪家的刀。向來只問生死,不問對錯。
夜里的風(fēng)很大。
幾個人或憑著天賦異能的超人身體素質(zhì),或憑著靈符咒術(shù)加持,如夜魅般在高樓大廈間來往穿梭。
他們有意的避開了人口集中燦若白晝的商業(yè)區(qū)。根據(jù)前兩次的案發(fā)地點判斷,這個妖物的出現(xiàn),并不在鬧市地段。
“就這吧。”走在隊伍前列的千魘無常最先停下了腳步。
她的目光,停留在的是百米外的一座廢棄辦公樓。
重點不在于設(shè)置陷阱的地點,而在于陷阱周圍的地形。只要有獵物在,不管是室內(nèi)還是露天,妖物總會出現(xiàn)。而他們要找的,無非只是一個便于幾人埋伏圍殲、且人口盡可能稀少的有利地形。
楚天刀點點頭,如貓一般敏捷地從二樓的破窗中竄入了樓內(nèi)。
狩獵開始了。
將陸城隨便找個地方安放以后,楚天刀便迅速的離開了辦公樓。他所要做的很簡單,那就是和其他人一樣在樓層的四周,找到一個角落,隱藏起自己的氣息,然后靜靜等待對手的光臨。
一個合格的獵人,需要的是過硬的技術(shù),而一個優(yōu)秀的獵人,靠的是足夠的耐心。
很快,猴臉男、道士叔、張凌端、千魘、楚天刀,便已經(jīng)分別在大樓的五個方向設(shè)下了埋伏。余下的唐月緋則被安排在了陸城所在的樓層內(nèi),她的任務(wù),就是保證陸城的安全。
他們足夠自信,因為這個陣容足夠強(qiáng)大。
有了這樣的組合,只要那妖物敢現(xiàn)身,無外乎是一個有來無回的結(jié)果。
在這里,身為巫符家傳人的張凌端沒有像仙俠故事對付大魔頭那樣未開打便也布下天羅地網(wǎng)陣法。那不現(xiàn)實。對方不是傻子,這里有陣法符箓的氣息,一眼就能看出有埋伏。
這就是五個人將“誘餌”層層包圍的意義所在。
這五個人,本身就是一個活動的大陣!
……
黑暗……
冷到徹骨的黑暗。
“你就要死了呀。”那個人的聲音中帶著一貫的嘲諷。
“是你?”陸城有氣無力的說道,他想要站起來,只是大腦的指令傳達(dá)到了軀干,剩下的只有來自每一塊肌肉每一個毛孔的酸麻。
“是我。”那人咧嘴冷笑,“別掙扎了,你動不了的。”
“什么情況?!”
“與上次不同,上次雖然陽靈失去,體內(nèi)的平衡至少還在。現(xiàn)在不一樣了,陽靈被完全抽干,卻沒有等值的靈魂與陰靈構(gòu)成匹配,現(xiàn)在和我說話的你,只是一個純靈體罷了。”
“我該……怎么辦……”
“知道么,你被人陰了呀。”那人直接跳過了陸城的問題,“現(xiàn)在的你短時間自然不會有事,但是外面那群人的這個愚蠢舉措,很快,會讓你真正的魂歸九幽!”
“什么意思?”
“那個家伙就要來了。”那人的目光飄向了遙遠(yuǎn)的窗外,“他們會為自己的愚蠢與狂妄付出代價,而你,則將作為史上最白癡最呆萌的誘餌,成為那條大魚口中的生人祭。”
陸城想開口,突然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說話都變得那么艱難。
“說了讓你別掙扎了,”那人微笑,“看不懂么,都說了你就要死了。真蠢啊,居然被自己人給坑了,莫名其妙就死在了這個鬼地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身為靈體的“喉嚨”卻只能發(fā)出只言片語,他在說“救”。
那人俯下了腰,“不想死啊?很簡單的,只要你,想起我的名字。”他的笑容純真無邪,不帶一絲欺騙。
……
唐月緋呼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這種時候,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長夜漫漫,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魔隨時都有可能破窗而入,此情此景,能做到不神經(jīng)衰弱就已經(jīng)是莫強(qiáng)的心理素質(zhì)了。
何況,唐大小姐的所處位置還是那么的得天時享地利聚人和……
呵呵,不出意外,只要那妖物敢來,第一個跟它碰面的一定是身處災(zāi)難中心的唐小姐本人。
“陸城?”唐月緋試著用手指戳了一下被楚天刀隨意丟在地上的陸城。
沒有反應(yīng)。
“陸城!”唐月緋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已經(jīng)推著他的身子搖了起來。
還是沒有反應(yīng)。
無奈,唐月緋將他的身體由側(cè)臥翻回了正面。這一看,縱是這位見慣亡魂厲鬼,遍尋活死人尸的靈異事務(wù)所老板娘也不由嚇了一跳!
片刻前還好端端的人,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半人半尸的模樣!
一張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上翻的眼珠,露在外面的是大片眼白!一道靈符貼在他的正胸,如果不是深諳此人的相貌,唐月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判定眼前之人為一具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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