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姝和萬乾一前一後回來的時候, 謝瑤感受到了氣氛的詭異。
唐婉姝臉頰微紅，目含怒意。萬乾神色平靜，目不斜視。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很默契。
“三小姐, 我們回去吧。萬大哥, 這一陣就要勞煩你了。”
“大少奶奶不用這麼客氣。”
三人出了門。
謝瑤和唐婉姝上了馬車, 萬乾準備坐在車伕的旁邊, 他現在是保鏢，總不能離自己保護的對象太遠。
馬車穩穩當當的行進了一會兒，唐婉姝撩開了簾子。
“萬乾, 誰讓你坐馬車了，你就下去跟著車子跑吧, 反正你功夫也好, 這點腳力應該還是有。”
主子發話, 萬乾還真就下了馬車，跟著馬車跑了起來。
唐婉姝想要吩咐車伕快一點, 但想到謝瑤有孕在身也就作吧。
萬乾，你就不該惹我的。這有好幾個月會低頭不見擡頭見，我可就不客氣了。
謝瑤明白，這兩位是有過節了。三小姐沒開口說，謝瑤也就乖覺的沒有問。
只看著三小姐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打量, 有事, 有事, 你們之間有事。
唐婉姝被謝瑤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謝瑤, 沒想到我二哥還挺關心你，我一直沒看出來你倆關係還挺好。”
這個話題謝瑤可不想深談, 畢竟這三小姐可不像二小姐那麼單純。
“他是關心你大哥的血脈。話說你這樣折磨萬乾真的好嗎？他再說也是跟了你爹十幾年的人。”
唐婉姝沒接話，不折磨他怎麼行，怎麼能出心頭這口惡氣？想她堂堂唐家三小姐自持有點武藝，還從沒被誰一個翻身就能置於身下，且半分不得動彈。
先不說自己到底是個女子，有點授受不親。單是他仗著自己功夫好，這樣欺負自己，就夠可惡了。不過還是不要這樣明著來，暗地裡使點小計謀就好，他說得兵不厭詐。
唐婉姝又撩開簾子，看到後面跑的歡快的壯漢，心裡特別美。
她清了清喉嚨，扯起了嗓子。
“不用跑了，你這樣我們馬車也走不快，時間都讓你耽誤了。”
萬乾幾個縱身，又坐在了車伕旁邊。
隔著簾子，給三小姐說謝謝。
茉香覺得自己在唐家過的很憋屈，二少爺到如今也沒碰過自己。雖然下人都以爲他們已是同過房，但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心裡還是清楚的。
可這二少爺把自己晾在一邊，卻對謝瑤，他的大嫂格外關照。居然去二爺那裡要來了人保護她。這謝瑤就是自己在唐家站穩腳跟的障礙，怎麼樣能除了這障礙？
這府裡也是有人要對付她肚子裡的孩子，其實大概也能猜到是誰。
如果自己在其中使點手段，會不會就真如了大家的意？茉香心裡蠢蠢欲動。
自打二奶奶讓萬乾去保護謝瑤後，二爺有點不敢去見二奶奶。他生怕母親會吩咐他做一些事情。他是想逃避的。
“錦坤，你手裡的萬乾是靠實的人吧？”
“娘，他跟了我十多年，對唐家是絕對忠心的。”終是提了這一樁事。娘，我是多麼不願意相信，那些事真是你一手策劃。
“他爺倆對唐家忠心，我自是知道。那他對你忠心嗎？言聽計從那種？”
二爺心裡一沉，這是有新計劃了。
“這麼多年，我安排的事倒是都聽的。”
“那讓他保護謝瑤的時候盡力就可以了，畢竟有些天災人禍是人力不可抗的。”
二奶奶話說的隱晦，但二爺都聽懂了。這是要讓萬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娘……”二爺這一聲呼喊滿含懇求，“其實做不做當家人，我都是唐家的二爺。只要唐家興旺，一切都是好的。”
二奶奶陡然變了臉色。
“你是忘了當初我是怎麼生下你？忘了這幾十年那何氏對我的冷眼？我和你爹本是兩情相悅，可我卻一輩子都只能是你爹的妾！”
二爺見二奶奶動了氣，沒敢再說勸慰的話。
娘確實和爹感情很好，當初爹因爲大哥突然沒了，一氣之下病倒。都是娘衣不解帶的照料，連煎藥那些小事都是親力親爲，從不假借他人之手。
但爹的病還是一直沒有起色。一年多以後竟是就這麼去了。
爹走後，娘甚少再提起他。想是感情太深厚，提一次心中就會傷懷一次。索性就把情意壓在了心底。
“可爹寵愛的終究是你，嫡母不過就是擔了一個正妻的名銜。”
“寵愛我有什麼用，他重用的依然是他的嫡子。你哪一點不如你大哥，可你爹培養的依然只有他何氏的兒子！”
二爺不想再和二奶奶爭論。從小到大，他都習慣了聽二奶奶的話。人前二奶奶是慈愛的，只是他這個兒子知道，在人後，她很嚴厲，甚至有點說一不二。
小時候，自己稍微做了她不滿意的事，那冷淡的眼神，即使沒有打罵也讓自己害怕。
其實要管一個家，身上的擔子何其重。權利和擔當是並存的。爹沒有讓自己操心太多事，何嘗不是愛自己？
後來大哥和爹先後去了。嫡母讓自己打理生意，那時候她也是不遺餘力的栽培自己。都是唐家的人，儘管他和娘有恩怨，但還是一切以大局爲重。
二爺覺得老夫人和二奶奶最大的區別就是，老夫人是打理生意、管家的人，明白順勢而爲的道理。而娘只是一個在後宅活了幾十年的人，滿腦子都是私人的恩怨。
或許正是因爲沒有掌過權，所以對權利會特別渴望。
“好的，娘，我會吩咐萬乾的。不過，你有所行動的時候能只會我一聲嗎？萬乾畢竟是跟了我十多年的人。我總是不願意誤傷了他。”
二奶奶見二爺應了下來，面上神情纔開始緩和。想來他也知道了好多事都是自己做的手腳。不過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不管怎樣總是會向著自己的。
“錦坤，娘做這些還不都是爲了你。我盼了這麼多年，現在連唐珂琪那傻子都死了。難道不是老天都在幫我？娘不需要你做什麼，以後要下地獄的人也會是我。”
聽見二奶奶這樣說，二爺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娘，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好，兒子自是會聽你的話。”
二爺從二奶奶房間出來的時候，明明外面是豔陽天，他卻覺得很陰暗。
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是一切爲了自己的母親。一直以爲母親吃齋唸佛是爲唐家贖罪，原來是爲她自己。這個爲了兒子背了一身罪孽的人。
二爺突然想到，當年大哥大嫂出門在外卻雙雙遇了難。難道一切早已開始？不光是謀害沒出生的孩子，連活得好好的人也是沒有放過？二爺頓時覺得全身發冷。自己的母親難道真有那麼心狠手辣？
自打謝瑤有了身孕後，老夫人的身體竟是一天天的好起來。雖不再是以前一樣的神采奕奕，但還是越來越精神。
炎熱的夏天即將過去，天氣開始涼爽。這天老夫人竟是讓柳嬤嬤陪著自己出了門。
茶室裡，老夫人喝著茶，在等著一個人。
不一會兒進來一位老先生，年紀和老夫人相當，身體看上去很硬朗，走起路來，腰背挺得筆直。
見他進來，老夫人站起了身。熱情的招呼了一聲，“萬老先生。”伸手示意讓萬老先生坐在對面。
萬老先生拱了拱手，“不敢當！”和老夫人禮讓了幾句，兩人才雙雙落座。
“萬老先生，客氣話我就不說了。目前唐家的形式想必你都知道。這麼多年，王氏是沒有一刻打算放棄。我現在唯一的依靠竟是我的孫媳婦謝瑤。”
“大少奶奶是個機靈的人，再歷練幾年是能堪當大任的。她肚子裡還有您的曾孫，事情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其實唐家的事，萬老先生都清楚。老夫人這麼多年能熬下來真的是要很堅強的意志。一次次的打擊竟然都沒有讓她倒下。她依然殫精竭慮的管理著唐家。
“其實，謝瑤肚子裡壓根沒孩子！”
這話一出，已是經歷過太多風浪的萬老先生也覺心驚。這是要無中生有？是要讓唐家最終落在一個外人的手裡？
“前段時間府裡生了一些事。想必二爺也猜到了一些王氏的所作所爲。可他打算包庇，他甚至都沒有去查一查那王氏都做了些什麼！”
說到這裡，老夫人有點激動。
“我是不能讓我兒子兒媳就這麼滿含冤屈，我爲了唐家已經忍了這麼多年。可她竟是想斷我所有希望，她是要趕盡殺絕。”
“我寧願讓一個毫無血緣的人來繼承這唐家，我也要將她的所作所爲大白於天下，讓大家都看看這個吃齋唸佛的人是怎樣一副惡毒心腸！”
萬老先生沒有說話，他由著老夫人發泄。她心裡的苦，他都明白。
“既然二爺選擇默不作聲，那我就親自撕破臉。這些雖說是府裡的家務事，但也是命案。我就讓官老爺來幫我斷一斷。想來事情鬧開，他在這惠陽城也怕是再難擡起頭，是人都會覺得他也有參與。庶子爲了家業，和自己母親聯合陷害自己長兄，這是這麼令人不齒的行爲！”
一通話說下來，老夫人面色帶了潮紅，有憤怒，有傷痛，還有不甘。
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言語有些激動，失了往日的沉穩。“萬老先生，不好意思，剛纔有點過激了。”
“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面不改色，言語輕輕。
老夫人竟有些微的不自在。幾十年了，她都明白，只是她註定是耽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