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年輕,行事多有魯莽,從前父皇與母后皆是時時教著,但真要說辦差,哪一次都未能做到盡善盡美。此次四國大比,乃是重中之重,一等大事,父皇將之交拖了下來,臣弟心裡也是沒有把握,日夜難安,總怕哪裡不周全。幸好,現在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只能勉強能夠交差。”
太子攬著他的肩膀,輕拍了幾下:“你啊,還是那麼謙遜。”
“是太子哥哥擡愛。”七皇子適時的低下頭去,忍著想要躲這隻笑面狐貍遠一些的衝動。
不知爲什麼,每次與太子距離的近了些,他的心底裡便總是有些戒備。
這也是從小到大,每時每刻,皆會生出的感覺。
皇族子弟,金枝玉葉,哪個不是心事沉沉,各懷算計。
面兒上越是親近,背地裡才越是要防備。
七皇子的腦子裡亂糟糟的想了很多,跟隨著太子的腳步,在會場內四處看看。
太子饒有興致的問東問西,他一一作答。
太子便不吝惜的誇讚,好聽的話不要錢似得扔了過來。
七皇子還得想辦法謙虛、推辭。
說到最後,嘴巴都幹了。
那些誇讚裡,便似乎多了些若有若無的嘲意,明明每一句都好聽得很,可就是透著古怪。
七皇子忍無可忍,僵笑著問:“太子哥哥今日到處,怕也不僅僅是想檢查一下臣弟的差事做的怎麼用,您日理萬機,瑣事纏身,必定還有其他交代。咱們兄弟兩個不外道,您儘可直言。”
太子笑的更甜,“七弟絕頂聰明,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孤來找你,確實是有一事,需求得七弟出手,幫忙協調。”
七皇子的神情淡了下去,他就知是如此。
但哪怕不情願,也還要接上一句:“何談求不求的,自家兄弟,您又是我的太子哥哥,做弟弟的自然是要爲太子哥哥分憂。”
甭管這番話是不是發自於內心,但面子上是過得去了。
太子便不再客氣,正色道:“四國大比的賽制和參賽名單,都已列出來了吧?”
七皇子點頭:“一年前就已經開始在籌備著了,四國大比其實就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四國都是斟酌之後,才選定了出賽人選。”
太子顯然是清楚其中內情:“孤聽說,還有一部分參賽名額,給的是奇人異事,無論是來自於民間,還是來自於達官顯貴之家,只要有這份自信,便可報名參加,爭得一個機會,獲得大賽的頭籌。”
七皇子朗聲笑了起來;“的確是如此,但太子哥哥也應該清楚,這部分的參賽名額實在有限,因爲整場比賽的最終結果,還是要有一個可控的範圍才行,因此,大部分的參賽者仍是要預先定好,而閒散人員去爭的那部分,算的上是僧多肉少,極其難得。”
他似乎知道太子的目的了,爲了防止他說出讓自己感到爲難的話,七皇子搶先一步,說的更加仔細。
“太子哥哥,若是想要這個名額,臣弟實在無能爲力。名額早已定好,只有三個,而目前登記在案,準備前來爭奪的,已有四百多人,您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三個名額只能是強者得之,預先給誰,都會有人大爲不滿,必是要鬧起來的。”
太子殿下笑瞇瞇:“孤已知如此,也不爲難你,只送一對兄妹進來,按賽制規則進行比試,若他們可以打敗其他對手,脫穎而出,還望七弟給幾分關照。”
七皇子一聽是這樣,便不再推辭。
“太子哥哥開口,臣弟自當遵從。”
此時,太子身後,站出了一對男女。
男子生的女貌,平添妖嬈。
女子多了幾分英氣,冷酷無情。
更爲稀奇的是,這二人性別有差,卻是有八分相似,果真是一對雙生兄妹。
“周方,周圓,你們等會去先報個名吧,一切按照四國大比的規則走,不得有誤,可懂孤的意思?”
周方、周圓齊齊朝著七皇子見禮,話不多,但他們二人就好像本身就是一個人,連說話的語調,呼吸的節奏,全都奇異的一致。
七皇子揮揮手,立即有侍衛過來,把這對兄妹倆帶出去了。
“太子哥哥,這是看上了四國大比的彩頭了?您府上,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居然還爲了那點東西,特意派了人來。”
太子仍是好脾氣的笑著,彷彿他的臉上,除了那弧度沒有變化的笑意之外,根本就沒別的表情。
“孤看中的東西,只能在四國大比的獎品裡拿,託關係賣人情也辦不到的事, 唯有這般,孤還得多謝七弟,能賣這個面子給哥哥呢。”
如此說來,七皇子反而是有些好奇了。
他忍不住的問:“不知太子哥哥指的是哪樣?”
太子歪著頭:“楚國公主交上去的陰陽風水毒與解藥咯,孤聽說,楚國的公主對待七弟頗爲上心,可惜孤知道的晚了些,若不然,還可通過七弟的關係,看看能不能直接找楚國公主要來呢。”
七皇子的心底,莫名的一緊。
他驀地望向太子,太子已經轉身,道了別,準備離去了。
七皇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按下了追問的念頭。
陰陽風水毒和解藥,那可是唐王盛宴行救命的東西。
太子奔著這個來了,他的目的是……?
————
午後。
一名裹著面紗的女子,敲響了唐王府的小門。
報上姓名之後,小廝立即面色恭敬,將之迎入。
珠玉得了消息,從落霞院內狂奔而來,迎到了院門口,已見女子站在那裡,背後揹著一個好大包袱,手上還提著一隻極大的藥箱。
可不正是在外遊歷許久,纔剛返回到京中的故人嘛。
“瓊宵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珠玉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了女子。
瓊宵眼底現出了一絲暖氣,擡手拍了拍珠玉的後背:“輕著點,別打翻了我的藥。”
珠玉一聽,連忙把人給放開,順便把藥箱給接了過來。
“姐姐先回房去清洗一番,大姑娘正在午睡,你收拾妥當之後出來,她就醒了,見你歸來,必定歡喜。”
瓊宵擡手,解下了面紗,露出一張極爲素雅的容顏,她彷彿是掛在天空的皎月,可遠觀卻無法靠近。但眉宇之間,又天然存在著一種濃濃的佛性,令人自然的聯想起了“慈眉善目”四個字。大約是治病救人,做的多了,氣質便是如此。
這一路趕回來,除了必要的休息,瓊宵幾乎沒有停歇。
到了顧府,才得知她家主子已經成婚,嫁入唐王府。
瓊宵來時一路,就不停的在懊惱。
此刻見了珠玉,那股子不舒服的勁兒還沒過呢,既然主子在休息,她便直接拉著珠玉回了房去。
從珠玉口中,問出了主子目前的狀態,瓊宵的心都提起來了。她是愈發的懊惱自己回的慢,可是耽誤了不少事。
於是,當顧惜年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午覺醒來時,瓊宵到了跟前,跪倒就拜。
“主子,屬下回晚了,請您責罰。”
一別幾年,瓊宵已長大,跟記憶裡的樣子有了些差別。
但見了顧惜年後,她的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激動不能抑制。
容貌變了,感情卻沒變。
顧惜年頗爲欣慰:“回來就好,這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主子無需掛心。”
閒話可以以後再說,瓊宵急的是,想先去查看一下顧惜年的身體狀況。
她已從珠玉口中得知了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尤其是顧惜年身上的那些傷,她極是掛懷。
非要磨著顧惜年伸出手腕來讓她檢查,這一按之下,瓊宵的臉色又是變的極其難看。
“從今日起,屬下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幫咱們大姑娘調養身體。衣食住行,先按屬下所說的來,那麼,屬下可以保證,四季之後,大姑娘的內傷盡除,可恢復如初。”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可是極爲的難看。
哪怕是顧惜年,若是開口拒絕她的安排,瓊宵都得當場抓狂。
“四國大比在即,我要與唐王府的侍衛組隊參加,到那時,即使萬分小心,怕也還是會受傷。內傷外傷,總是要承受著的,無關大礙,倒也不必著急。”
瓊宵咬緊了牙根,說這話的人也就是顧惜年自己,若是換了其他任何人,她怕是都要當場翻臉的。
可即使是如此,瓊宵的神情依然是不大好。
她道:“主子的話,的確是有幾分道理,但屬下擅長的是岐黃之術,屬下最知道如何調理,能讓您的身體始終維持在一個最佳的狀態。屬下當年是在夫人面前發過毒誓的,這一輩子,哪怕是拼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得保護著主子的周全。如今,誓言猶聲聲在耳,可主子卻是一身的傷,屬下……真恨不得活劈了自己。”
珠玉聽到這話,也是跟著一激靈。
因爲這個毒誓,她也發過。
想到自己一直守在顧惜年的身邊,也沒能做到以身護主,她便覺得惶恐不安起來。
也不敢找任何藉口推卸責任,連忙一撩裙子,直接跪倒在地。
“屬下護主不利,還請大姑娘責罰。”
顧惜年失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事出突然,無法事事周全,我從未責怪過你們。”
瓊宵眼含淚意:“主子可以不怪罪,但屬下等卻不能不自責,夫人將屬下們撫養長大,悉心教導,爲的就是要咱們好好的護在您身邊,可這點事,屬下們都沒做好,怎不該罰?”
顧惜年捏了捏眉心,認輸了:“好吧,我就在這兒呢,你想怎麼調理就怎麼調理,衣食住行,一日三餐,全交給你了,總行了吧。”
瓊宵這才滿意:“屬下必定傾盡所學,不負主子。”
她起身,珠玉纔敢跟著一起站直了身體。
顧惜年對於自己的四大侍衛,也只是習慣性的縱容著。
經歷了背叛之後,猶知這番真情可貴。
忽然之間,她想到了什麼,便將疑惑問出了口:“瓊宵,你可聽過一種毒,名叫陰陽風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