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九月初九就要到了,賈云福、柳州臣已把一切籌辦妥當。這一天秦瓊和賈、柳二人正在屋中議事,秦安進來稟報:“二弟!門外有兩位道爺要來拜見!”秦瓊趕緊迎了出去。只見府門外站著兩個人,上首這個人身材高大,頭挽發髻,金簪別頂,身穿青布道袍,圓領闊袖,頷下一部長髯,四方大臉,慈眉善目。下首這個人頭戴魚尾道冠,身披灰布道袍,腰結絨繩,雙垂燈籠穗,足蹬云鞋,手擺拂塵,面如銀盆,細眉朗目,鼻直口方。秦瓊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好友魏征和徐績。
魏征字百策,徐績字懋功。他們二人當年住在單雄信的家廟里,曾經救過秦瓊的性命,以后彼此有了往來。秦瓊見這兩個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吞吐宇宙之志,兵書戰策無一不精,古今經典無一不曉,而且頗有俠義之風,因而對這兩個人倍加尊敬。今日三人相見,驚喜交加。秦瓊急忙上前施禮:“不知二位道爺駕到,有失迎迓,當面恕罪!”徐懋功笑道:“聽說九月初九是老伯母六十大壽,我二人給老人家祝壽來了。”秦瓊謝過,把二人請到廳房,給賈、柳二人介紹已畢,魏征說:“叔寶公,不知辦壽之事籌辦得怎么樣了?”秦瓊說:“一切已籌辦妥當,不勞道長掛念。”徐懋功說:“都是自家人,千萬不要客氣,如有用我二人之處,只管講在當面。”賈云福、柳州臣說:“原來是二位高人,來的正好。目下是萬事俱備,只缺兩位收禮、管賬的先生,不知二位可愿勞神?”魏、徐二人慷慨依允。魏征說:“我收禮,徐道爺管賬,這差事我們就領下了。”秦瓊再三稱謝。祝壽的日子日益逼近,秦府上下也越發繁忙了。前來祝壽的客人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有騎馬的,有坐轎的,有當官的,也有占山為王的,真是盛友如云,門庭若市,把秦瓊忙得手腳不閑。
按下秦瓊這里暫且不表,單說北平府老王羅藝。老夫妻晚上閑談,王妃秦勝珠想起嫂嫂六十大壽快要臨近,就和羅藝商議如何安排。羅藝說:“本王坐鎮云燕,國事繁忙,不能去濟南給嫂嫂祝壽,你也年邁體弱,長途跋涉,恐有不便,依我說,就讓羅成替你我二人去一趟,你看如何?”王妃點頭。羅藝把少保羅成喚來:“兒呀!為父意欲命你去濟南府替你爹娘給你舅母祝壽,你可愿去?”羅成巴不得有這趟差使,一聽喜出望外,忙說,“兒愿前往。說實在的,我正十分惦記表兄秦瓊呢!”“那好吧!你即刻拾掇行裝,備妥厚禮,見著你舅母代我們問好!”“兒遵命!”第二天,王妃把自己心愛的一頂珍珠串成的鳳冠拿出來,羅藝也把自己的一件斗篷,名曰“水火袍”取出來,作為送給嫂嫂的壽禮。此外又備了白銀萬兩給秦瓊作為祝壽之用。中軍官杜義、旗牌長張公瑾等十二家弟兄聽說少保羅成要去濟南府給秦母祝壽,也紛紛要羅成在王爺面前美言,讓大伙兒都能去山東濟南。羅藝一概準了他們的假,大伙兒無不歡喜,各各備了禮物,次日由羅成帶十幾名仆從,向王爺、王妃辭行后,上了戰馬,趕赴山東。一路上,羅成非常高興。他這是第一次到山東,一路上觀名山、賞古跡,游游逛逛,十分開心。杜文忠、張公瑾等人一旦離開羅王,深感自在,他們和羅成在一起,無拘無束,有說有笑,邊走邊逛。計算日期,只要不誤了九月初九就行。這一天,離濟南府已經不遠,走到一處,但見山嶺重疊,怪石橫生,樹木叢雜,地勢險惡。張公瑾說:“咱們可得小心點,我看這個地方有點兇險。”羅成冷笑說:“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難道有人還敢截道不成?”張公瑾說:“少保不知,六月二十三攔劫皇綱,也是白天干的。皇綱都敢截,就不敢截咱們?”白顯道也說:“還是小心為好!山東的響馬可是出了名的厲害。”大伙正議論紛紛,忽聽“吱——”的一聲哨響,從樹上跳下一個人來,橫刀把大家攔住。只見此人身形低矮,瘦小枯干,長的是尖頭頂,尖下頦,窄腦瓜蓋兒,寬腦門兒,高顴骨,縮腮幫,肉崗子眉毛,鷹鉤鼻子,雷公嘴,一嘴的芝麻粒牙,兩只錐子把兒的耳朵;頭上戴馬尾過梁透風巾,頂梁門高插茨菰葉,左鬢邊戴著一百單八顆米粒珠串就的、十二連城繡八寶一朵守正戒淫花;上身穿青緞子綁身靠襖,納領納扣,納邊納袖,排扣到底,金線盤花,萬字不到頭,黃絨繩勒著十字絆,燈籠穗前后一扔,背后一掖,左右一耷拉;腰中緊結一巴掌寬的絲蠻大帶;下身穿著青緞子十二飛的褲子,挑三針,納百針,納的是萬字不到頭;腿上打著半截魚鱗裹腿,足蹬一雙犟牛綁兒、疙瘩底兒帶尾巴的小灑鞋;背上背著犀牛皮的寶刀鞘,肩頭斜挎百寶囊,手提壓把兒鬼頭刀,往那兒一站,精氣神兒十足。這個人把刀一晃,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有人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不字,一刀一個土里埋!走路的,快把好東西給我留下!”羅成一聽又氣又笑,氣只氣山東地面可真不太平,光天化日就敢截道;笑只笑面前這個人,其貌不揚,比八仙桌子高不了多少,比雷公崽子胖不了多少,單人獨自就敢截我們這么多人,真是吃了熊心,長了豹膽。他把馬一帶:“吁!”其他人也都站住了。羅成用馬鞭子一指這個人:“膽大的響馬!你還敢截道嗎?”那個人把腦袋一晃說:“你說的都是廢話,不截道這是干什么?快把東西留下,饒你等不死。”羅成本來年輕氣盛,傲氣凌人,怎能容得這個,只見他把百花戰袍甩掉,一伸手把大槍摘了下來,雙腳點鐙直奔那人殺去。那人一看,說:“啊!好一個小白臉子,你還不服嗎?”說罷擺刀就剁,鋼刀掛風奔羅成面門劈來。羅成橫槍往上招架,那人就勢把手腕子一翻,鬼頭刀又奔羅成脖項砍來。羅成使了個推窗望月,把單刀擋出去,這個人的刀又走下盤奔馬腿砍來。羅成使了個沖天一炷香,又把刀撥了出去。兩個人一個馬上,一個步下,戰在一處。羅成一邊打著,一邊心中暗想:怪不得他一個人敢截道呢,這個家伙還真厲害,別看他個子小,長得不起眼,刀法純熟,身體靈便,真是受過高人傳授,名師指點。這也就是我,要換個別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想罷就把槍招加緊了。羅成這一緊可把那個人忙活壞了,他趕緊虛晃一刀跳出圈外,說:“好小子,老子戰不過你,東西我不截了,再會!”說罷轉身進了樹林子,撒腿就跑。羅成見他一跑可氣壞了,心說我豈能便宜了你,今日非為這一方老百姓除害不可。于是,催馬就追。那個人回頭一看,說:“啊!我說朋友,我認輸也就罷了。你怎么還沒完呀!好,有能耐你就追,看看我的兩條腿快,還是你的四條腿快,如著你追不上我,你就是狗熊。”羅成一聽氣更大了,雙腳點鐙,拼命追趕。那個人非常鬼,在樹林里不跑直道,圍著大樹東竄西轉,一轉彎跑到一座山嘴的后面,羅成再找就不見了。羅成把馬帶住,擦了擦汗,余怒未消,說:“小輩!有種的你出來,躲起來算什么好漢!”喊了半天無人答言,只好撥馬往回走,正遇上張公瑾、白顯道、杜文忠等人也跟了上來。他們看見羅成,這才放心。杜文忠說:“少保!可把我們急壞了,我們怕你中了埋伏上了當,所以都跟了上來。”羅成冷笑一聲:“讓這個小輩跑了,恨只恨我沒有把他扎死,沒有除去這一害。你們怎么都來了,咱的東西誰看著呢?”杜文忠回頭一看,除去幾個伙計,可不是都來了。大伙兒趕快回到原處,見幾個伙計正在哭呢!羅成吃了一驚,忙問:“哭什么?”家人說:“剛才你們都走了,那個和您動手的家伙又從樹林里躥了出來,不容分說,搶走了珍珠鳳冠和水火袍,我們幾個也打不過他,瞪著眼讓他跑啦,”“哎呀!這是真的?”羅成氣得臉色煞白,眾人也都愣在那里。心想:鬧了半天我們中了調虎離山計了,這個跟頭可栽得不輕。這時家人又說:“少保千歲!那個小個子臨走扔下一張字條。”羅成忙說:“拿來我看!”家人把字條遞了過去,羅成定睛瞧著,說了聲:“啊!原來如此!”究竟是怎么回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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