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槍將丁延平和少保羅成來到店房院里,明月當(dāng)空,照得滿地一片銀光。丁延平手托雙槍為羅成講解:“兒呀!這雙槍和單槍大同小異,只不過招數(shù)不一樣,有個(gè)口訣你要記住:雙槍不發(fā),單槍不扎,雙槍若發(fā),單槍往回拉,一字崩槍法,敵將背后定遭扎。這幾句話你記住了嗎?”“記住了。”“好!多咱你遇見使雙槍的和你交手,使單槍千萬別先下手,等他下了手,你就按我說的口訣用招,保你不吃虧。此外,為父再教你一套連環(huán)鎖喉一點(diǎn)絕命槍。這一套槍都是專門破雙槍的招數(shù)。”羅成聽了,心中暗喜,卻故意說:“是嗎?孩兒頭腦太笨,就怕我學(xué)不好。”“不要緊,一遍不會我再教你二遍,多會兒學(xué)會了多會兒拉倒。”“那爹爹就多受累了。”老頭子一點(diǎn)也沒保留,把一套連環(huán)鎖喉一點(diǎn)絕命槍都傳給了羅成。羅成明明已經(jīng)會了,為了記得牢,還假裝不會。丁延平直安慰他:“羅成啊!別著急,慢慢來。”后來,羅成一次一次地學(xué),知道丁延平是真心把本事全都教給他了,自己也感到都記牢了,這才說:“爹爹!我練一回您看對不對。”羅成把剛學(xué)來的練了一回,丁延平高興地說:“對、對、對!還是我兒聰明,孩子!我教你的這些你可要記熟,除你之外,我可是誰也沒有傳授,要知曉這是雙槍的致命招數(shù),別人要會了,我這雙槍將可就完了,比如說吧,咱爺兒倆要是仇敵,你會這一套槍可就要了我的命啦!”羅成心想你還作夢哪,你哪知道,出不了幾天咱倆就是仇敵了,那時(shí)候你的命就在我手心里攥著啦!學(xué)完槍之后,爺兒倆又回到上房,重整酒筵,繼續(xù)吃喝。羅成心想:我還得套一套他,看老頭子還有什么本事。說來說去,說到擺陣上去。羅成想:對呀!我去破陣,該先把這個(gè)陣的情況弄明白,不然怎么破,就說:“爹爹!您老人家去立陣,但只擺這一字長蛇絕命陣就可把瓦崗山平滅了?”“兒呀!瓦崗山除非不來破陣,只要一來,就叫他有來無回。當(dāng)初我和靠山王楊林平南陳,滅北齊,統(tǒng)一天下的時(shí)候,這座一字長蛇陣就立了功。而后這三十來年,為父我閉門謝客,又在這一字長蛇陣?yán)铮砑硬簧傩碌闹苿僦ǎ缦菘印⒎逑菘印⒔O馬索、撓鉤手等。這些埋伏,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出。不要說瓦崗山一群草寇,就是久經(jīng)大敵的將軍,到了我的陣?yán)铮步兴罒o葬身之地呀!”“啊呀!這陣有這么厲害?”“嗯,既擺陣就叫它必勝,不厲害哪能克敵制勝!”“那您老人家在陣?yán)锕苁裁茨兀俊薄拔沂沁@個(gè)陣的陣膽,也就是總管。我在陣的中央戊己土鎮(zhèn)守,全陣的動靜全由我分派。”“爹爹!我自小就喜歡排兵布陣,在北平府,我要我爹教我,他老也沒工夫,再說他擺陣跟您比可差多了。這真是鬼使神差,叫咱爺兒倆遇見了。爹爹!您就把這長蛇陣的奧妙教教我吧。”老頭兒一聽夸他擺陣比北平王羅藝強(qiáng)得多,心里高興,說:“好!我兒愿學(xué),這是好事,可惜陣圖現(xiàn)今不在我手里,我交靠山王楊林拿到麒麟山按圖布陣去了,陣圖要在我手里,我兒照錄一份,我再按圖給你一講,你也就明白了。其實(shí)布陣、破陣,也是一張窗戶紙,要知道內(nèi)情,分辨出埋伏的真假,不受騙上當(dāng),掌握住敵軍的虛實(shí),避實(shí)就虛,攻打弱點(diǎn),鏟除要害,這陣自然也就破了。當(dāng)然這埋伏的真假,布兵的虛實(shí),都是密而不宣的,破陣的人不明虛實(shí)真假,進(jìn)到陣?yán)铮瑫烆^轉(zhuǎn)向,不是掉進(jìn)陷坑,就是被獲遭擒,再不就死于非命,所以擺陣在軍事上是非常厲害的一著。現(xiàn)今我只給你講幾個(gè)虛實(shí)真假的實(shí)例,以后相見時(shí),我再詳細(xì)教你吧!”老頭子出于高興,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干兒子和自己會成為對手。他講了幾個(gè)陣?yán)锏膶?shí)例,羅成聽了又喜又懼,喜的是自己知道了一些陣?yán)锏拿孛埽瑢ζ脐囉袔椭粦值氖牵嚴(yán)锏娜壳闆r不了解,破陣時(shí)恐怕還是兇多吉少,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把陣圖弄到手,破陣就易如反掌了,可這陣圖到哪兒去弄呢?羅成這里還在翻來覆去的想,丁延平卻因年紀(jì)大了,又一路勞累,已支持不住,就說:“兒呀!咱爺兒倆今日就談到這里吧,為父趕路勞累,十分困倦,我要歇息了,咱們明日再談吧!”羅成連說:“好,好,好!孩兒給爹爹鋪床。”羅成到東里間把被褥鋪好,攙扶了延平睡下,這才慢慢退出,到西里間,躺到床上,思前想后睡不著。忽然,他從床上蹦起來:“不行!我得立刻走,早到瓦崗山,好讓他們早拿主意、想對策,不然這個(gè)陣不只我破不了,恐怕還得死于陣內(nèi)。”他暗中吩咐仆人和親兵,把一切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天交四更,即刻起程。出門的時(shí)候,門哨問:“少保千歲,您怎么滿天星斗、天還沒亮就走呀?”“啊!各位,等我義父醒了,請告訴他,就說我要趕往泰安神州去降香,怕打攪他老人家的早覺,不再當(dāng)面辭行,請他原諒,以后我定去家中看望他老人家。”“是!”羅成走后,等到天光大亮,門哨稟報(bào)說:“羅少保走了!”“走了,上哪兒去了?”“他臨走時(shí)說到泰安神州降香,怕驚您早覺,沒有向您告辭,等日后到家看望您去。”“啊!知道了!”門哨退去之后,丁延平心中不禁暗自琢磨:這個(gè)羅成為什么行蹤詭秘,說去泰安燒香,卻走到這里來?多年不見羅成,對他不摸底細(xì),不免后悔昨日晚上不該月下傳槍,筵前講說陣?yán)餀C(jī)密。不過事已辦過,話已說出,后悔已經(jīng)晚了,但盼不要出什么差錯(cuò)。他吩咐開飯,飯后帶領(lǐng)手下人起身奔麒麟山而去。
少保羅成帶領(lǐng)仆人、親兵,趕了一天的路,天色將晚,到了瓦崗山。這時(shí)王伯黨、謝映登早已回到山里,報(bào)告羅成隨后就到。程咬金、秦瓊和徐懋功都很高興,命他二人稍事歇息,就帶人到山口去等待羅成。羅成一到,王、謝二人馬上派人進(jìn)山稟告,一面頭前引路,請羅成進(jìn)山。他剛到石頭城外,就聽號炮九響,鼓樂喧天,吊橋放下,城門大開,瓦崗山眾弟兄帶領(lǐng)義軍列隊(duì)相迎。混世魔王程咬金,元帥秦瓊,軍師徐懋功,都走上前來和羅成寒暄。親熱一番以后,眾人上馬,來到魔王宮殿。羅成和眾家弟兄重新一一相見。然后,羅成洗漱已畢,吩咐一聲:“開筵!”立即調(diào)擺桌案,擺上豐盛的酒席。弟兄們多年不見,自有一番熱鬧,不必細(xì)表。飯后,由程咬金、秦瓊陪羅成到后寨看望幾位老夫人。秦母見了羅成十分高興。羅成大禮參拜,并轉(zhuǎn)達(dá)了自己父母對舅母的問候,然后又參見了魔王的正宮裴彩霞,這才回到魔王殿上,弟兄們坐在一起,敘起舊話。談到破陣之事,羅成把路過興隆鎮(zhèn),巧遇丁延平以及丁延平月夜授槍、筵前談陣的事說了一遍,最后說:“現(xiàn)今這個(gè)長蛇陣已非一般,里邊真真假假,虛虛實(shí)實(shí),變幻無窮,看起來不是我一人所能破的!”程咬金說:“老兄弟,照你這么一說,這個(gè)陣是沒法破啦!”“不!破是有法破。”“那你說該怎么破?”“兵書上說,知已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所說的沒法破,是不知道陣?yán)锏恼婕偬搶?shí)。如若探清陣?yán)锏恼婕偬搶?shí),這陣自然就不難破了。”“如何才能探清呢?”“我聽丁延平講,擺這個(gè)陣有一張陣圖,陣是按圖擺的,我們?nèi)缒艿玫竭@張陣圖,陣?yán)锏囊磺芯土巳缰刚啤V豢上н@張圖現(xiàn)在靠山王楊林手里,我們無法得到。”徐懋功一聽,說:“不要著急,我們弟兄里藏龍臥虎,什么能人都有,別說是一張陣圖,就是一根針,他藏的再嚴(yán),也能取來。我舉薦一人,眾人看如何?”眾弟兄忙問:“何人?”“賽白猿侯君基,讓他夜入麒麟山,盜取陣圖如何?”眾人齊聲贊好。徐懋功命人請侯君基。侯君基到來之后,徐懋功把詳情和他說了一遍:“現(xiàn)欲請你夜入麒麟山,盜取一字長蛇陣的陣圖,你看如何?”“軍師差遣,萬死不辭。”羅成說:“好!侯大哥是個(gè)痛快人,不過盜取陣圖,越快越好,以防夜長夢多。”“老兄弟!我即刻動身,寧可死在陣中,也要把陣圖盜到手。”程咬金一聽,連說:“你呀,你呀,還沒動身就說這不吉利的話。”“嘿嘿!我不過隨意說說,我當(dāng)盡力而為。”這時(shí),徐懋功端過一杯酒來:“兄弟!來飲這一杯,祝你馬到成功!”侯君基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我暫且告辭,天亮以前我要回來,那就是陣圖到手,要是不回來,那就是遭了不測,請軍師再派能人前去。我去了。”徐懋功送侯君基出殿,邊走邊說,千叮嚀萬囑咐:“進(jìn)到陣?yán)镆嗉有⌒摹j噲D盜不到手,也要早些回來,再圖它法。”侯君基一一答應(yīng)。
侯君基出了魔王殿,回到住房,先從墻上摘下個(gè)小包袱,系在腰里,又從墻上摘下彎把滾頭刀,背在背后,渾身上下,收拾得緊襯利落,也沒告訴其他弟兄,一個(gè)人悄悄離開住處,直奔寨門。守寨的義軍問他:“侯將軍!您到哪兒去?”“奉軍師所差,出山去另有公干。開門!”侯君基出了山寨,望麒麟山進(jìn)發(fā),一邊走一邊想:我侯君基自從賈柳樓結(jié)拜,反山東,占瓦崗到現(xiàn)在,寸功未立,今日用著我了,我可得爭氣呀。如陣圖到手,我臉上光彩;如陣圖盜不到手,我有什么臉面回去見眾弟兄。不管怎么著,我需千方百計(jì)、隨機(jī)應(yīng)變,定要爭個(gè)臉上光彩。侯君基邊走邊想,不覺已來到麒麟山口。他找了個(gè)小樹林,周圍察看了一下,沒見人跡,便從腰中解下小包袱,換上夜行衣,邁步剛要進(jìn)山,覺得從脖子后邊伸過一只手來,在他左腮幫子上輕輕地打了一個(gè)嘴巴,嚇得賽白猿侯君基蹦起多高:“嗯,誰?”他急忙扭臉觀看,不見人影,也毫無動靜。“怪了!這是誰呢?”他轉(zhuǎn)身剛要邁步,從后邊又在他右邊腮幫子上打了一下。這一次,他驚覺起來,往旁一跳,伸手拉出刀來,回頭一看,只見一道黑影直奔麒麟山而去。侯君基小聲喝道:“好小子!你敢戲耍我,哪里走!”說著一塌腰隨后追了上去。他邊迫邊想:這個(gè)人是誰呢?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呢?如若是敵,看我要進(jìn)山,必定頭前去告密,那時(shí)我盜圖就要落空了。我定要追上他,把他拿住,問個(gè)明白。想到這里,腳下加勁,緊緊追趕。跑著跑著,前邊那個(gè)人忽然不見了。侯君基站下擦了擦汗,定睛一看,嗯!這不是已經(jīng)到白蛇陣?yán)镞厑砹藛帷D且惶煊^陣時(shí),他也來了,見過這個(gè)地方。他冷靜一想,那一天觀陣時(shí),沿途有不少軍營-哨,今日為何一路什么也沒看見呢?這時(shí),他才意識到適才打自己的那個(gè)人可能不是敵人,而是有意給自己引道。但是,他是誰呢?一時(shí)想不起來,只好繼續(xù)前進(jìn)。侯君基鉆樹林,過石砬,翻山越嶺,來到大佛寺附近,他見大廟周圍的軍營一個(gè)挨一個(gè),巡夜的一隊(duì)接一隊(duì)。侯君基站在樹后,觀看多時(shí),不知如何才能進(jìn)到廟里,正在他犯愁的時(shí)候,忽然一個(gè)黑影從他身邊過去,他也緊跟那人向前走去,那條黑影從樹林繞到廟后,翻墻進(jìn)到廟里去了。侯君基也跟他躥到墻上,單臂掛住墻頭,伸腦袋往里一看,那個(gè)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這里是最后一進(jìn)院子,靠東一溜平房,里邊明燈蠟燭,炒勺敲的叮當(dāng)山響。侯君基知道這是廚房。他一偏腿兒輕輕落在院里,隱在廚房門外一棵樹后。剛站穩(wěn),就聽廚房有人喊:“李二!把這一壇子酒送到大殿去,可別打了,這是上邊要的‘浙江陳紹’,要打了把你賣了也賠不起。”“打不了!”李二抱著酒壇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侯君基見前后無人,突然從樹后出來,先把酒壇子奪過去,然后一伸腿把李二絆了個(gè)嘴啃地,接著小聲喝道:“不準(zhǔn)嚷,要嚷先殺了你。”“是是是!我不嚷,好漢爺爺饒命。”侯君基左手抱著酒壇子,右手提著刀說:“起來!到那塊大石頭后邊去。”李二渾身顫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大石頭后邊。侯君基把酒壇子放下,用刀逼著李二問:“你這酒送給誰喝?”“送給王爺!”“什么王爺?說清楚,大殿上都有誰?他們在干什么?”“是、是、是!好漢爺,我是廚房的小伙計(jì),光知道大殿上靠山王楊林、武王楊方給雙槍將丁延平接風(fēng)。丁延平剛剛來到,聽說他是這個(gè)大陣的主陣官。”侯君基說:“李二!先委屈委屈你。”說著從腰里掏出一根繩子把李二捆結(jié)實(shí),又從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卷好了塞到他嘴里,說:“你在這里老實(shí)待著,天亮之后,有人來放你。”他捧起酒壇子一聞,撲鼻香,他把封口起開,嘴對嘴先喝了一陣:“好酒!這些老家伙,專喝好酒,嗯!我今日叫你們換換口味吧!”說著把自己腰里的酒葫蘆拿出來,倒了一葫蘆,把口塞好,拴在腰里,把壇里的酒摻上些尿,又把封皮封好。但這時(shí)他卻犯了難:這壇子酒怎么送上去呢?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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