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赤眉答應下來,宋天保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扭頭笑看帝魂徵求意見,臉上不自覺現出諂媚之色。他心裡很奇怪,自己一個金丹二重修爲的地方官,在這個猥瑣的老頭面前怎麼像矮了一大截似的。
“老夫也是!”帝魂淡淡四字,不帶絲毫感情。
“這就好這就好!”宋天保頓時笑逐顏開,“蓋氏三雄,本村長再重申一次,幾位貴客今後就由你們全權負責接待,貴客該有的待遇,你們三兄弟也一樣不會少,但有一條要記住,如果客人再有什麼閃失,本大人拿你們試問。”
三兄弟大喜,諾諾答應。
又客套了幾句,大家告辭,宋天保一直送出院門,臨分手時卻將赤眉喊住了:“赤少俠,請留步!”
“有事?”赤眉簌地轉身,並沒有因爲宋天保的恭敬而稍加辭色。
宋天保滿面堆笑:“赤少俠英姿勃發,年少有爲,老夫甚是欣賞,老夫隨時歡迎赤少俠前來作客。另外,老夫對令尊大人也很是仰慕,請赤少俠代老夫向令尊大人致意。”
“二弟,宋村長特意和赤兄弟說那些話,究竟什麼意思?”直到轉過街角,再看不見揮手送別的宋天保,蓋天龍才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蓋地虎輕輕搖頭。
其實他心裡雪亮得很,只是有些話當著赤眉不方便說。這孩子就像一隻驕傲的公雞,時刻準備戰鬥,蓋地虎心有餘悸。
“還能有什麼原因?攀龍附鳳,阿諛之徒,哼!”帝魂沒那麼多顧忌,當即點破。
與此同時,福緣樹枝葉掩映的夜空中,一道頎長的人影御風而立,將下方這些人的對話盡收耳中。
“攀龍附鳳?”畢昇華喃喃低語,“此子額角微突,莫非是新生的龍角?呵!難怪宋天保會低三下四。只是,這個甄男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一個驕傲的龍族甘心依附?看來,想要揭曉答案,血瞳之林是必走一遭了,順便也好完成本門的任務。”
第二天一大早,當宋天保前來問安時,才發現人去屋空,畢昇華不告而別。此時的畢昇華,已身在數百里之外。
那晚就近投宿鳳嶺村,是爲了找一個妥當場所,煉化鑿齒金丹,經過一天煉化,他已經將金丹中蘊含的海量陰靈元轉爲己用,神魂修爲節節攀升。
此時罡風已起,畢昇華只能等天亮再走。正閉目打坐,鞏固修爲,忽聽院內有人高聲:“宋村長,不好了,雙煞來了。”
雙煞麼?畢昇華微微冷笑,邁步走向院子。
……
瞭解完雙煞作案過程後,畢昇華藉口回屋休息,實際上卻隱身在附近,將幾個人接下來的對話一字不漏聽了個清清楚楚。
甄男和帝魂,這二人都給他帶來強烈的神秘感,所謂神魂受創,所謂志在劫人,畢昇華根本不信。再加上宋天保在這兩個陽人面前表現得過於恭維,使得他很想聽聽這些人背後會議論些什麼。偷聽了半天,帝魂和甄男的身份依然神秘,倒是讓他獲知了赤眉龍族的身份,也由此推斷出了宋天保低三下四的原因。
返回屋子,一邊打坐調息一邊思考。不爲搭救人質,即便是爲了那個任務,黑紅雙煞也是遲早要會一會的。可雙煞擅長隱身和瞬移,滑得像泥鰍一般,想個什麼好法子才能逮到二人呢?
正這時,一陣微風撲面,畢昇華睜眼一瞧,一隻奇怪的小鳥呼扇著翅膀,懸停在面前。小鳥通體紫色,不足一掌之握,背生雙翅,腹下無爪。
畢昇華認得,這是一隻傳聲鳥,用來傳遞消息之用。當即揮手佈下結界,然後將傳聲鳥攥在掌心,稍一用力,傳聲鳥簌簌而解。
點點紫光從指縫中逸出,同時一個金屬質感的聲音在空中迴盪:“畢昇華,已知右瞳下落,儘快打通血瞳之林。”
聲音落,紫光熄。
想什麼來什麼,這事不能再拖了!畢昇華服下一枚紫色定身葉,連夜冒著罡風離了鳳嶺村,一路向西御空而行。他要去的地方非常神秘——赤煞堂。
行不多遠,罡風止了,晨曦拂過大地。
畢昇華雙臂微幅揮動,如一隻蒼鷹,一路未曾停歇,掠過平原,掠過矮丘,夕陽夕照中,下方出現一片山高林深,瘴氣瀰漫的崇山峻嶺。畢昇華緩緩將索繞在周身的金元收入體內,向下方落去。
雙腳踏上實地,畢昇華靜立不動,他聽到身後隱有衣袂飄動聲。猛一回頭,天空一覽無餘,連只鳥雀都不見,唯有遠方幾十丈開外的一棵上,樹葉無風自動。
“胡不凡,你來了麼!”畢昇華無聲冷笑。
畢昇華不再回顧,一頭鑽進了灰白色的濃霧中。輕微的“滋啦”聲響起,濃霧似乎對神魂之體有極強的腐蝕作用,體表肌膚與毒瘴接觸的瞬間,立即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皰疹般的水泡。畢昇華立刻釋出金元,周身頓時金光繚繞,將瘴氣阻隔在身外。
瘴霧已傷害不到他,但這時畢昇華卻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突然反身向外跑,口中猶自呼喝:“哇,好毒的瘴氣,鳥都飛不進來,怎麼可能有惡煞?害老子白跑一趟!”
鑽出瘴霧,冷眼橫掃,見一塊石頭之側,有一角衣服露出,金色,與自己所穿金色短襟一樣顏色。畢昇華心裡有數了,自言自語道:“到處瞎撞也不是辦法,看來得先去趟盤龍鎮,找郝天利問清情況再說。”
“經年風餐露宿,真的好辛苦啊!不過與我南域長治久安相比,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畢長華自言自語,一路踢踢踏踏,向東而行,很快消失在一片長草中。
盞茶過後,從那塊石頭後,一人長身站起。此人國字臉,闊腮濃眉,著金色短襟,左胸口鏽定身葉,正是南域二長**不凡。
胡不凡望著畢昇華消失的方向,冷笑道:“畢昇華,看你能僞裝到什麼時候?總有一天,老子要揭破你的身份!”
憑直覺,胡不凡認爲這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瘴霧中,一定隱藏著能夠揭曉畢昇華血隱者身份的證據,因此在畢昇華走後不久,便一頭鑽進了瘴霧。
毒霧浸體,胡不凡不得不釋出金元阻隔毒氣的侵蝕。瘴霧內,霧氣瀰漫,遮天蔽日,視線很不好,饒是胡不凡金丹七重的強大修爲,目力全開,也難及十米。胡不凡幾乎是摸索著一路向內走,過坎越嶺,跨溝趟溪,倒也不忘沿途留下標記。
轉了大半個時辰,胡不凡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竟然每一次都回到同一個地點!濃重的大霧中,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又該去往何方,倒是持續不斷地釋出金元,對他消耗不小,深感疲憊不堪。
難道瘴霧還能致人幻覺?胡不非頭大如鬥,唯恐陷入其中,立生退意,便循著沿途做下的標記,慢慢退出了瘴霧。
“姓畢的,敢陰老子!”胡不凡恨聲罵著,雙腳一頓,起身空中,向盤龍鎮方向御風而去。
南域盤龍鎮,胡不丹見到了鎮長郝天利,一番旁敲側擊後,郝天利告訴他,畢昇華不久前的確來過,隨後就走了,也沒說要去哪裡,好像奔東去了。
胡不凡不及多想,徑奔東方一路追去。這一去就是南轅北轍,因爲畢昇華當時根本沒走遠,他就藏身附近,監視著胡不凡的一舉一動,只到胡不凡去遠了,他才現身出來。
“沒長腦子的東西,有什麼資格跟老子玩?老子用一隻傳聲鳥就能玩死你!”畢昇華陰惻惻笑了,不慌不忙向瘴霧區走去。
他故意提起盤龍鎮,提到郝天利,就是誘導胡不凡往東追蹤。目送胡不凡遠去,畢昇華當即凝出傳聲鳥,囑咐盤龍鎮鎮長郝天利對胡不凡如何如何講,如何如何說。
放飛了傳聲鳥,畢昇華再度凝變傳聲鳥,通知赤煞堂堂主尤錦雉自己到了,速派人前來接應。約半個時辰後,畢昇華重新進入瘴霧內,裡面已有一人恭候接駕,此人就是尤錦雉派來的接應使者。
接應使者全身罩一件黑袍,包裹得嚴嚴實實,在瘴霧中安之若素。黑袍也不知用什麼材料做的,似乎同樣能阻隔毒氣的侵蝕。
見畢昇華到了,使者從瘴霧中現身出來,躬身施禮:“畢大人!”
畢昇華微微頜首,淡然道:“前面帶路!”
“畢大人請!”接應使者轉身先行,畢昇華隨後跟上。
接應使者輕車熟路,根本不用停下觀察地形,在濃霧中快速穿梭。大約半個時辰後,眼前霍然一片清明,瘴霧消散一空,二人已然穿過了瘴霧區。
擡頭看,一棵巨大的福緣樹巍然聳立,將四周的瘴霧阻隔在樹冠籠罩地之外。福緣樹下,房舍參差錯落,儼然是個樹落。村子的入口,三根圓木搭成轅門,上書“赤煞堂”三字。
轅門下,九個人躬身相迎,一人在前,八人環後。爲首之人,蜂腰窄肩,黑紗罩面,看不清相貌,但那一身足以顛倒衆生的嫵媚氣息卻是轟然而來,擋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