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黑暗中沉沉浮浮, 身邊似乎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哭,有人安慰, 卻總是聽不清是在說些什么, 最后的最后, 終于一室清靜。
自己是……怎么了?不是和仁一起出去嗎?發生什么事了?
對了, 暗殺!還有車禍!仁呢?
回憶起一切, 音彌也清醒了,眨眨眼睛,適應了光線, 音彌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見滿目的白色。動了動身體, 卻感覺身體好像是被拆過重裝一樣, 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
“小彌, 你醒了!”剛剛開門進來的美緒媽媽對上音彌已經睜開的眼睛,驚喜瞬間漫上她的眼眸。快速地跑到病床邊上, 按下音彌想要起身的動作:“不要起來,你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好,亂動傷口會出血的。”
美緒媽媽的眼中盈著淚光,她只要想到自己看到音彌滿身都是血的那個時候就沒有辦法不恐懼,之前看著音彌那樣人事不知地躺在病床上她就幾乎要崩潰, 甚至還不明事理地遷怒他人, 若不是雅久把自己勸住, 那個和自己一樣關心愛護著音彌的男人幾乎就要因為自責而死去了吧……想到當時他說的話——“我不會放過傷害音彌少爺的人, 就算是自己, 也一樣。我會等少爺醒來。”——美緒心里也很擔心,擔心那個從小被教導著服從和忠誠的男人會做出什么傻事來。
“媽媽, ”音彌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喝了美緒媽媽遞過來的水,音彌才繼續說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沒事,你總是說沒事,每一次你死里逃生都會反過來安慰我們……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受傷,我都害怕,害怕下次會聽到醫生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小彌,我們不做了好不好?你不要做什么繼承人,不要做什么代理董事長,反正遠矢久信現在已經……”美緒越說越激動,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媽媽!”音彌的臉色仍然蒼白,但是眼底的眸光卻是讓人無法拒絕的堅決,“這是我的責任!我既然接下了這個責任,就會去完成,就算現在遠矢家主臥病在床沒有辦法阻攔我離開,但是如果我這樣不負責任地就走了,公司怎么辦?遠矢家怎么辦?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陷入混亂的局面而自己逍遙自在!媽媽,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不能答應你這樣的要求。我會保護好自己,以后不會這樣冒冒失失的,我能答應您的,也只有這個。所以,請您將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放棄掉,再也不要去想了!”
音彌的話幾乎算得上嚴厲了,美緒眼底的淚水越蓄越多,她自然知道音彌所說的是正確的,但是剛才真的是后怕,才會這樣口不擇言。
費力地抬手,將美緒媽媽的眼淚抹去,音彌自然知道美緒媽媽的想法,只好輕聲安慰:“媽媽,相信我好嗎?還有對不起,剛才我說的話有些重了,但是媽媽能理解的不是嗎?”
美緒點點頭,將眼淚擦干,才應了一聲嗯。
“媽媽,仁……仁他怎么樣了?還有那個司機,有沒有事?”
“阿仁傷得比你重,現在還在昏迷,不過醫生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山本司機也已經脫離危險。出車禍的時候阿仁他護著你,所以你是三個人當中傷得最輕的。”
“我想去看看仁,媽媽,我想去看看他。”音彌急切地想要起身,卻因為沒有力氣而重新摔回到床上。
“唔……”疼痛感蔓延,讓音彌幾乎要蜷起身體。
“不要亂動!”美緒媽媽被嚇了一跳,“小彌,怎么樣?哪里痛?”
“我沒事,媽媽。不怎么痛。”
美緒看著因為痛楚而眼角淚光閃爍的音彌,只能在心底暗暗嘆氣,將音彌的身子放正,才板著臉開口:“現在你自己都沒辦法動,還想去看阿仁!你先養好傷再去,再說你現在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了。”音彌垂下眼簾,選擇暫時放棄這個念頭,“那么媽媽幫我把向叫來好嗎?就是我的暗衛清水向。”
“好,我幫你去叫。你出了事,他一直很自責,而且媽媽還……遷怒了他……你好好開導一下他吧。”
“嗯,我知道了媽媽。”
美緒幫音彌掖好被角才走出去。然后音彌就看見消瘦憔悴得不像樣的清水向。下巴滿滿的胡茬,深深的黑眼圈,幾乎讓音彌認不出眼前這個人。
“向。”
清水向沒有回答,眼底的自責幾乎將他淹沒。他一直在想著,要是自己沒有離開音彌身邊,至少可以幫音彌擋去一些傷害,音彌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痛得難受,卻因為不想讓別人擔心而一直揚著蒼白的笑容。
“向,這不是你的錯!”音彌自然知道清水向在想什么,以自家暗衛大人愛鉆牛角尖愛把事情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性格,現在一定在想著要是自己沒有離開該多好,“我遠矢音彌,從來不是離開別人的保護就活不下去的人,向,你想要保護我,我也一樣,我無比慶幸那時候你不在,這樣至少少一個受傷的人!向,我們是朋友,我不需要你為了保護我而放棄自己,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許久,清水向才回答。
音彌知道現在想完全打消對方的自責心理很難,也就不再徘徊在這個話題上,他轉而問道:“查清楚了嗎?是誰做的?”
“山田董事。”
自己有和他說過讓他不要再做蠢事,看來他沒有把忠告聽進去。龍有逆鱗,觸之者死,山田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傷到仁!
“向,幫我,我要山田……身敗名裂!”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清水向太想音彌的眼神中和音彌一模一樣。
清水向和音彌,是如此相似的人,不會主動去挑起糾紛傷害他人,但是一旦有人傷及他們在乎的人,那么,就做好準備承受他們的怒火吧!
一周后,電視上報道了一則新聞:XX公司的董事山田,貪污公司財務上億,并且涉嫌謀害其公司的代理董事長,已經被警方拘捕。而后其糜爛的私生活被曝光,其妻怒極與其離婚。現在已經是散庭時間,法院已經判決,到底山田是否已經受到應有的處罰,下面請看報道。
鏡頭上出現的是從法庭中散出來的人群,記者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音彌。
記者:遠矢君,請問山田是否已經受到了懲罰?
音彌:法律是公正的,山田董事他自己犯下的罪,自然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記者:關于山田派人暗殺遠矢君的事,遠矢君有什么想說的嗎?
音彌(垂下眼簾):說實話我很失望,在公司里山田董事有些針對我,但是我確實沒有想到山田董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知道現在,和我一起的一個朋友因為傷重仍然昏迷不醒……
記者(看到音彌隱忍著悲傷的表情,記者突然覺得提起這個話題的自己實在是罪不可恕):實在抱歉……
音彌(溫柔地笑):沒有關系~
記者(被音彌的笑容晃到眼睛,記者不禁對山田更加討厭了):山田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分了!
音彌:山田已經受到了懲罰,就不要過分苛責于他了,他也許只是一時利益熏心。
記者:都這樣了遠矢君你還要幫他講話嗎?!
音彌:不是……其實我是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擾山田董事的家人的生活,我之前有聽說一些,似乎山田董事的家人有些受困擾……山田董事自己犯下的錯已經有他自己去承擔了,他的家人沒有做過這些,不應該被傷害到,更何況山田董事的妻子不是已經和他離婚了嗎……
記者:遠矢君你真的很善良,相信聽到你說的這些,大家也會明白的。
音彌:嗯,希望如此。
記者:遠矢君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公司的董事長,并且將公司打理地相當好,實在是厲害啊!
音彌:只是爺爺生病把公司暫時交付在我的手上罷了,公司里有很多前輩,大家的能力都很強,也幫了我很多。不好意思,現在我要去醫院看望我的朋友了,恐怕不能繼續接受采訪了。
記者:沒事沒事,遠矢君你去吧,希望你的朋友早日康復。
音彌:承你吉言。
而后的報紙上則是報道了XX公司的董事長不計前嫌,在媒體面前為暗殺他的山田講好話,還體貼地考慮到山田的家人,呼吁群眾不要打擾到他們的生活。長篇大論地講述音彌如何如何的寬容,山田如何如何地壞,甚至連山田在公司里如何為難音彌的事都被無數倍的夸大描述,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彼時音彌坐在亞久津的病床前,握著昏迷中的亞久津的手,在心底默默地叫著“仁”。
山田已經身敗名裂,仁你為什么還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