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看著王妃的氣色也不像生病,頂多就是氣血不足,要不然還是……”
“看來你是想去鋒芒關的軍營當軍醫了是嗎?”
這句話是慕容軒輒吩咐他來之前講給他聽的,如果不能瞧出來洛王妃的毛病,就等著隨軍出征吧。
太醫瑟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怕死地來啃洛熙煙這塊硬骨頭。比起最近脾氣奇差,動不動就懲罰下屬的古怪王爺,也許這位王妃還好說話一點。
以王爺的脾氣,不會真的把他送去軍營里跟著打仗吧?
“娘娘,您就讓老臣把把脈,看看病癥好嗎?王爺也是關心您所以才……”
“出去!”
“娘娘,這把脈又不會缺斤少兩掉塊肉的……”
“會輸給慕容軒輒。”
“王爺吩咐了……”
“那就讓他來親自對我說。”
“娘娘,老臣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未滿月的小兒,真要是被送到邊關……”
“荀太醫,你今年高壽啊?八十歲老母和沒滿月的嬰兒——你還真能干呢你。”
荀太醫被洛熙煙兩句話說的漲紅了面皮,局促不安起來,于是毫無辦法地剛要轉身要走。
“等一下!”這次出聲的是站在一邊的宛若。
洛熙煙用殺人的目光看著她,瞪著她的眼神帶著利劍般的“光芒”。
“公主,您不要和王爺賭氣,宛如總覺得您應該讓太醫好好看看,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公主,就算是為了在外奔波還在找你的蒙將軍,為了即將開戰的祁連國,為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啊!”
洛熙煙別過頭不說話。她剛才吼過的,要是沒有祁連國,沒有她那個狠心的父皇,沒有原來的刺殺計劃,她就不會如此痛苦如此掙扎了。
是的,祁連國有計劃要刺殺慕容軒輒,洛熙煙就是枚重要的棋子。
“公主,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您,請您勇敢。因為現在的你,無懼任何險難。”
這話聽著怎么像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之前送給她的讖語似的呢?洛熙煙怔怔地看著宛若復雜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著荀太醫。
“你先出去。”
“可是……”
“先出去!”
當屋子里只剩下洛熙煙和宛若的時候,空氣里有一點點讓人緊張窒息的因子。本來應該緊張是宛若居然鎮定冷靜,一直淡淡的看著床上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顯得有些焦躁不安的洛熙煙。
最后還是洛熙煙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公主,宛若什么都不知道,宛若只知道,公主,是世界上最有能力,最有天賦的主子,如果這個世界還需要有人平定四方,消除這一次戰亂,非公主莫屬了。”
“宛若,你還不肯跟我說實話嗎?”
“其實宛若心里一直都清楚,您不是熙長公主。”
“你說什么?”
“原本宛若只是懷疑,后來唐三少說起,就算是失去記憶,有些習慣還應該是不變的。被人從湖水里救上來的公主,根本就不是原來的熙長公主了。”
“宛若……”
“沒關系的,”宛若臉上現出釋然的微笑,“如果是真的熙長公主,怎么會真正愛上鎮安王爺,又怎么會不知道她當初嫁來政軒國,就是帶著任務來的呢?”
“你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呵呵,最讓宛若心安的就是,兩位公主都有著世界上最最善良的本性。您不會為了這個殺了我的,因為您知道我再也不會背叛您!”
善良?洛熙煙皺了皺鼻子,她善良嗎?
荀太醫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娘娘,老臣……”
“再等一下!”
“可是……”
“等一下又不會死!”
“娘娘,王爺他……”
“都說了等一下了!再啰嗦我讓慕容軒輒砍了你腦袋!”
“我什么時候那么聽你的話了?”慕容軒輒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讓屋子里的洛熙煙唬了一跳,怔怔地看著宛若,一邊比劃著一邊用口型對她道。
“他怎么又回來了?”
宛若一臉無辜,也低著聲音道。
“宛若也不知道啊——”
“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大不了讓荀太醫診一下脈,到時候還能出去走一走,不是挺好嗎?”
笑話!讓慕容軒輒知道了自己懷孕,還由得她決定了嗎?
他不要孩子,僅存在過的三個孩子也無緣無故消失不見。洛熙煙心里清楚慕容軒輒對于孩子的態度,怎么還可能讓他來決定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既然慕容軒輒已經松口放她自由,逃跑就是時間問題。想關著她,慕容軒輒,你等著瞧!
洛熙煙從座位上蹦起來,整了整衣衫便要出門。宛若急忙跟著。
“一會兒要看著我的眼色行事。”
宛若愣了愣,雖然不知道要怎么跟著行事,不過還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慕容軒輒坐在太師椅上喝茶,這把椅子還有來歷。聽說這宣飛閣還是冷宮的時候,別說椅子,連張床都是沒有的。自從洛熙煙住進來,好像什么東西都慢慢多起來了。一個茶杯一個桌子,宣飛閣突然就熱鬧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慕容軒輒居然隔三差五就住在這里——王爺都住下了,還算什么冷宮?
就是因為慕容軒輒說這里連一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于是柳如絮才讓安總管把原來廳堂里的大松木椅子搬了過來。
現在他就坐在那把椅子上優哉游哉地喝著茶,身邊的安管家低聲在說著什么。
荀太醫看見洛熙煙出來,搓著手轉頭看向慕容軒輒。
“王爺,您看……”
“三天后出征,你也來吧。”
“王爺……”
“要不然就現在給本王好好看看,本王心愛的王妃得的是什么病。”
“王爺,”洛熙煙忽然后退了一步,躲開了想要拉她的慕容軒輒,“我有幾句話想私下里跟你說。”
慕容軒輒挑挑眉,深吸一口氣,展顏。
“好。你們都下去吧!”
宛若看了看慕容軒輒,想知道這“你們”包不包括自己。
洛熙煙一抬手。
“你也下去。”
屋子里恢復了安靜,慕容軒輒笑著看向洛熙煙。
“你看到宛若是想得到我的命令吧?她來這里之前已經答應過我,只要你被關著一天,她就一天不離開這宣飛閣的門。”
洛熙煙別過頭。
“不用跟我講這些。我不想和你吵架。”
“不吵架。”
“休書收到了?”
“嗯,我們還要聊起休書?”
“看明白了?”
“算是。”
“看明白了,也收到了休書,我問你,你還和我糾纏什么?”
“不吵架不代表沒有矛盾,收到休書不一定接受,看明白了不一定相信——洛熙煙,你當我是小孩子,耍耍就能騙過去了?”
洛熙煙盯著慕容軒輒透悉世事的眼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噤。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講這些沒用的話……”
“那要講什么?不然我們來談談你逃跑的這些天發生了哪些趣味橫生美妙絕倫的事情好了。”
洛熙煙瞪了他一眼。慕容軒輒裝作沒看見。
“要不然,就講一講你這毫無緣由的逃走,和那一封證明你‘心有所屬’的休書好了。”
洛熙煙跳著腳辯解道。
“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就不許我們女人休夫出走,這是哪位老神大仙定的規矩?”
“什么時候男女平等了?”
“男女為什么不能平等?母系氏族的時候你們男人都是下等人,只供女人才差遣和收拾的玩物!”
“洛熙煙你不要太放肆了!”
“放肆?我洛熙煙還有害怕放肆的事情嗎?”
慕容軒輒朝著洛熙煙邁了一步,嚇得洛熙煙轉身就跑,被慕容軒輒一聲大吼叫住了。
“你往哪兒跑?我告訴你,政軒國八十萬鐵騎就站在鋒芒關的關口,隨時準備出去將祁連國夷為平地!洛熙煙,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屠城!”
“屠城?”
“拿下什么城池,我保證沒有一個活氣兒出去!祁連國,我讓他變成一個無人國!”
洛熙煙站住腳,防備地看著慕容軒輒站在原地,素手握拳。
“想不到你洛熙煙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不是害怕,”洛熙煙并不看他,“我只是不想讓你這個瘋子有濫殺無辜的借口。”
慕容軒輒微微皺了皺眉,抱起肩膀。
“你過來,”
洛熙煙防備地看著他,后退了一步。
慕容軒輒忽然忍不住笑起來。
“洛熙煙,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么?這個時候了你還以為我會對你有什么興趣是嗎?”
洛熙煙并沒有半點尷尬和不好意思,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我了解自己的美貌,更知道你本性色狼!”
慕容軒輒不以為忤,淡淡一揚眉。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了……”
“慕容軒輒,你要是敢這個時候碰我,我就死給你看!”
慕容軒輒剛要動作的腳步停滯在那里,本來只是想開玩笑地離她近一點,卻沒想到洛熙煙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扶著桌角,看著他的眼神不只是防備,還有不知何處而來的驚恐。
“把手伸過來。”
慕容軒輒話音剛落,洛熙煙突然把手背了過去。
“洛熙煙!”慕容軒輒突然火大地大吼,“你就不能聽話一次嗎?非要跟我唱反調才會好是不是?”
洛熙煙眼神游移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喊一聲。
“政軒國和祁連國什么時候開戰的?哪一方先動的手?你打算……”
“這些不用你管,把手遞給我!”
洛熙煙根本不可能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別說他不要孩子,她可不想有一天倆人水火不容的時候,孩子成為他綁架自己的理由。更何況,她還沒決定要不要這個孩子,不能讓慕容軒輒左右自己的決定,左右自己的人生。
可惜,她根本就沒想到慕容軒輒的心思。在他看來,洛熙煙應該是得了不治之癥,所以才會離開自己,才會寫休書,才會義無返顧的逃離自己,才會如此這般糾結掙扎——這樣想著,慕容軒輒不但原諒了她的不辭而別,還為自己不能知道她身體的不好和痛苦而內疚。
雖然他不能說自己是通曉百病的神醫,不過因著皇子的身份,什么知識都要學一點,所以醫學只是他的副科。
他總要替她把過脈,才能知道自己能幫她。
洛熙煙著急起來。
“我現在只想知道兩國的關系到什么程度了!”
“把手給我,我再決定告訴你什么。不要以為你瞞著我我就一點都不知道了!”
“你知道了?”
洛熙煙驚恐地看著他——這家伙怎么知道的?連宛若都沒覺察出來,自己跑了那么久,被她關進宣飛閣他又不常出現,他怎么知道的?
洛熙煙的驚恐和意外完全被慕容軒輒誤會了。倆人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情。
“你的小心思,還能瞞得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