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一行人收拾好包袱,坐著小花的馬車,離開了樊城。
一路走走停停,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只是蟲子依舊不習慣坐馬車。
他就是車下一條龍,車上一條蟲。
小花在外面和車夫談事情已經有一陣子了,齊老歪著腦袋睡著了。
馬車里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車輪軋過路面的轔轔聲。
草根就在這過分安靜的氣氛下直勾勾的盯著蟲子,直盯得蟲子額頭布滿冷汗。
蟲子挪了挪自己被顛的生疼的屁股,欲哭無淚:娘啊,這死草根又抽什么風呢?
自打離開樊城后,草根就變得古古怪怪的,也不怎么說話,沒事老是盯著他看,而且盯著自己的目光越來越怪異。
齊老明明說過,草根的嗓子已經完全好了,嗓子好了卻越來越沉默,你說這人怪不怪?
蟲子無語問蒼天:嗚嗚嗚嗚...我怎么撿了個怪物回來啊?
草根現在就像是一匹沉默的狼,他在思索,如何才能把獵物拖回窩里,慢慢享用。
他的記憶現在已經恢復了七八成,他就是失蹤的昱王——歐陽瓊。
就像歐陽瓊分不清他對自己皇兄懷著的到底是愛慕還是依賴,歐陽瓊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對蟲子是什么感情。
如果說七年前他因想補償自己的過失而尋找蟲子,那現在他又為了什么想要將蟲子綁在自己身邊?
是因為身為草根時的執著?
還是因為蟲子在他一無所有時給予的溫暖?
或許吧,他向來貪戀溫暖。
皇兄是,蟲子也是...
可是如果僅僅是貪戀溫暖,為什么看到蟲子和那個小花在一起時,心里會涌出一股酸意來?
想將他們分開,好想...
就算看到皇兄和后宮的妃子在一起時,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這把一向精明的歐陽瓊給弄糊涂了。
他想獨占蟲子,這種獨占欲與日俱增。
好幾次他就要忍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蟲子擄回昱王府算了。
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的內功還沒恢復。
歐陽瓊將目光移到馬車車門處,上面小花的身影清晰可辨。
他盯著小花的身影若有所思:而且那個叫小花的身份不簡單,他為什么非要將蟲子帶回晉陽?難道晉陽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歐陽瓊又將目光重新移到蟲子身上,暗暗皺起眉頭。
這小鬼怎么凈是招惹些麻煩人物,以后定要將他關在府里好好管教,哪也不許去!
他已經可以想象出蟲子被勒令不許出府時哭喪著小臉的表情,不禁勾起唇角。
都七年了,這小蟲子還是這么丁點大。
其實長不高也好,起碼抱起來挺舒服的,想著想著,不由憶起了蟲子身上清香的味道,暖暖的,軟軟的,就這么一小團,縮在自己懷里。
這是自己的兒子,他的血,他的肉,都是自己給的。
歐陽瓊到對于自己這種想法覺得很奇妙,內心漲的滿滿的。
他對自己說:蟲子是我的,給他另一半血肉的人早就已經被我殺了,現在他完完全全是我的了,我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十娘:偶家變態的大腦回路又扭曲了o(╯□╰)o)
歐陽瓊,也就是草根,對蟲子招招手:“過來。”
蟲子“哦”了一聲,一點一點挪過去,還不時的拿眼睛瞄著草根,樣子像極了一只初次嘗試與人接觸的小貓,小心而謹慎,仿佛一旦對方做出讓他感覺危險的舉動,隨時都可能溜掉。
歐陽瓊待蟲子挪到自己跟前,一把將他攬到自己懷里。
他見蟲子這副模樣,有點不高興。
他問蟲子道:“你是在怕我么?”
蟲子聞言直起腰板,高聲道:“誰怕你啊?你少自以為是了,大爺我怕過誰?告訴你了,大爺我誰都不怕!”
歐陽瓊聞言心里舒坦了些,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蟲子的頭發。
蟲子猶豫了半天,終是問道:“草根,你最近怎么了?”
歐陽瓊心里“咯噔”一下,難道蟲子看出了什么?
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強作鎮定道:“沒什么啊。”
蟲子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有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歐陽瓊感受著蟲子的窩心,搖頭道:“沒有。”
蟲子抓抓后腦勺,疑惑道:“那我怎么感覺你和前段時間有些不一樣?”
歐陽瓊摟緊了蟲子:“蟲子,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煙雨樓時,我曾問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是現在的我了,你會不會離開我?’,你當時是怎么回答的?”
蟲子點點頭,道:“記得啊,我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歐陽瓊揉揉他的發頂,道:“你只要記牢了這句便好。”
蟲子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習慣xing的點了點頭。
歐陽瓊突然道:“蟲子,如果有一天,你的父親要接你回家,你愿不愿意和他回去?”
蟲子擺擺手,臉上裝出不屑的樣子,道:“誰要和他回去啊,我過得好好的,才不要和他回去。”
歐陽瓊只看到蟲子臉上的不屑,沒注意到蟲子濕潤的眼角和四處閃躲的眼神。
他想起七年前蟲子提到自己父母時反感的神情,還有前段日子聽到蟲子說自己被人罵沒爹沒娘的狗雜種時笑著流淚的樣子,不安地問道:“蟲子,你恨不恨你父親?”
蟲子搖搖頭:“不恨。”
俄而又賭氣道:“我才沒那閑工夫恨他呢!”
歐陽瓊肯定道:“不,你恨他。”
你恨我,你恨我拋棄你。
他忽又想起了什么,心里猛地一抽。
看蟲子的態度,那個老嬤嬤是沒有將真相告訴他,如果蟲子知道了當年我是如何待他們母子的,那么...
歐陽瓊想到此處不敢再想象下去,要瞞著蟲子,一定不能讓他知道!
歐陽瓊抱著蟲子,滿腹苦澀:你是我兒子,我卻因自己犯下的過錯不能和你相認,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那該有多好...
蟲子坐在歐陽瓊懷里,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草根,你不明白的,我不恨他們,我只是怨他們將我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