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后的一局,理所當然而又出乎意料的,華兮綰贏了。
理所應當是因為她出了老千,華兮綰又想起剛才在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自己厚著臉皮對御禊賣無辜的模樣,一張本來白皙的臉就燒得像是黃昏天邊的火燒云一樣了。
她哪里會什么出老千啊……本來就是個對牌九兩眼抹黑的小白,她所能出的‘老千’,無非就是仗著御禊之前流露的喜歡,小心翼翼的仗勢賣乖罷了。
她想起自己方才生疏的模樣,應該談不上什么讓人想要憐香惜玉,只會惹人發笑的吧?
卻沒有想過,居然真的成功了……
出乎意料的卻是因為華兮綰實在沒有想到,明明之前雖然說了會放水,但實際上根本就將她殺得個片甲不留的御禊,在這一局居然就這么輕易的對她放水了。
不,甚至不應該說是放水,應該是說泄洪的地步才對吧。
華兮綰的臉更加紅了兩分,其中三分是源自對自己的羞赧,三分是因為贏了御禊的興奮,而那最后的四分,卻是來自于對御禊感情的茫然失措了。
沒有想過的,卻是自己居然就這么又一次的,仿佛無意間驗證了御禊對自己的心意。
華兮綰看著對面即便是輸了,裝作不快模樣的御禊,卻仍然從他漆黑的眼瞳中,看出了欣慰和寵溺的情緒。
那么的明顯,不是那種炙熱的轟轟烈烈,卻是一種細水長流的綿長而堅韌的喜歡。
……和北溟看她時候的眼神,一點也不一樣。
北溟在看著她的時候,那雙深刻而狹長的狐貍眼眸里,是沉沉的光肆無忌憚的,將她的整個身影納入他的瞳仁里,帶著不顧一切的貪念和掠奪。
即使是他面具下冰冷的表情和矜傲的神色,也無法遮掩住他強烈的感情像是赤焰般,轉眼間就將她吞噬,燒得個渾身發燙,干干凈凈!
可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誤以為北溟對她的,是一種非她不可的真心真意,也正因如此,所以她才一直不能夠從這個男人那
里掙脫開來。
華兮綰一直都無法看懂他,哪怕曾經無數次的時候,她以為即將就要可以了的。
“你贏了,看來我要答應你一件事情了。”
對面的鳳眸男人忽地認真道,他的眸中泛著亮亮的水光,看著華兮綰揚起了一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掌拍起手來,令華兮綰有些動容的回過神來。
這是,在祝賀自己?
華兮綰啼笑皆非的聳了聳肩,自己這一局得來不易的勝利,其中的水分有多大,即使是醉酒的御禊難道就能夠不知道嗎?
恐怕大的已經像是汪洋大海了吧,御禊自然也心知肚明,這是在有意逗她玩呢。
華兮綰便也拉了衣袍的兩邊,將身子低伏,俏皮的行了一個西式禮儀。
“這是什么規矩,很新奇的樣子。”不同于初云國女子福身時的婉約矜持,華兮綰的動作雖然古怪而新奇,卻帶著從容不迫的優雅嫵媚,修長的天鵝頸子微微彎下,更將女子非凡的氣質襯托了出來。
“是秘密。”華兮綰狡黠的笑道,她對他道:“既然這樣的話,按照賭注,我就要對你提出一件你不能拒絕要求了。”
她的聲音帶著愉悅的嬌俏,顯然因為終于得償所愿的緣故,比之以往更加輕快許多。
她正要提出要求,卻不知怎么的忽然福至心靈一般,腦海中閃過御禊之前那個奇怪的賭約,先問了句:“但你之前說,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要生你的氣,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她更想要說的是,他是不是背著她做了什么讓她生氣的事情了,這才提前給她打好預防針通個氣?
想是這么想,卻始終不認為真會如此,只覺得多半還是個玩笑話之類的東西吧,畢竟她與御禊之間并沒有什么嚴重的利益沖突,經歷了御禊之前對她的隱瞞,她不認為還有什么事情會讓她大發雷霆了。
她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女孩,對任何不順心的事情都會要大發一通脾氣,即使是之前御禊那么過分的程度,她還不是考察局面,暫時忍了下來。
她的面上
雖然沒有笑意,卻還是輕松的,直到看到御禊微微蹙起的眉心,始終隱隱帶著郁色的情緒。
御禊明明醉的厲害,雖然不同于是一些醉鬼一樣丑態畢露,他的醉酒帶著一種惑人的懶洋洋的散漫。
可他仍然是醉了的,這毋庸置疑。
那個之前暫且被華兮綰壓下的疑問,又一次悄悄的浮出了水面。
御禊是極少喝酒的,尤其在她的面前,那么他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會這么反常的分明為她做了飯菜,卻又矛盾極了的躲著她偷偷喝酒。
到底是什么才會讓御禊,即使是在醉酒的時候也不能夠放下一切,不能放松自己……
華兮綰看著聽了她問話的御禊,張了張口又遲疑了下,到底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她的心底有些莫名升起的煩躁,讓她開口截斷他的猶豫:“我答應了你不會生氣,你至少要試著相信我。”
白衣墨發黑瞳的男人,因為染上酒氣而有些遲鈍的眼神,看著她忽然茫然的眸底深處就多了一絲釋然。
他甚至帶上了自暴自棄的決絕,他道:
“如果我告訴你,自從在你將我從冰棺中救出來以后,我就伺機給你下了毒,你會恨我嗎?”
華兮綰一愣,她不明白御禊為什么,突然間就如同想開了一樣跟她坦白了這些,他不是之前一直以隱情一事搪塞她,不肯提及給自己下藥的事情嗎?
她的心里卻還是郁結,她既傷于御禊給她下藥,更加受傷的卻是他甚至從一開始,就決定對她下手并且也如此去做了。
華兮綰本承認的,是她其實一直都對御禊抱有期待,暗自期待那個對她那么好的人,是另有隱情的沒有背后對她下黑手。
可事實卻永遠不是想象的美好。
那是一種難以言狀的背叛感,鋪天蓋地得朝著華兮綰的單薄的脊背涌來,壓得她一下子就酸了鼻梁,她的眼圈無法自抑的有些發紅。
面上卻強笑道:“你不是之前不肯說的嗎,現在有了這‘不準生氣’的免死金牌,就肆無忌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