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謹慎地說:“老爺,俊兒的房裡發現的此物,如何就疑心是薰兒的?況且俊兒房裡還住著沈孤桐……”
“便因住著孤桐,我才疑心了她!”謝祖恆上前一步,一把搶過封氏手中的荷包,目光逼視流薰問,“你果然不知?”
流薰急得淚水在眼裡打旋,哀哀地說:“爹爹莫冤枉好人!”
謝祖恆冷冷一笑,從那荷包裡擠出一個精緻的鏤空小金球,下面挽著一截子同心結珠花穗子。
這鏤空如意金球……
“這金球,似哪裡見過?”封氏自言自語地端詳著。
流薰一見不由愕然,那鏤空的金球是她的,是她心愛的那枝鳳頭珠釵上垂的流蘇金球,那珠釵是她十二歲生辰那日爹爹送她的。一次那金球丟失,還是沈孤桐替他秉燭在花園鞦韆架下尋回的……可是如今,如何會在這個鴛鴦交頸的荷包裡?
沈孤桐!他無時不刻不處心積慮要證明謝府大小姐對他有私情。
流薰又急又惱:“爹爹、母親容稟,女兒還沒如此糊塗。便是女兒有心同沈師兄私相授受,也不能將這不能見人的東西放去人來人往的瞧見的所在,這房裡小廝、丫鬟進進出出的衆多,豈不是自尋禍患!沈師兄那麼精明謹慎的人,也不會如此糊塗的。”
封氏也替流薰分辯:“老爺是疑心孤桐嗎?妾身看,孤桐是個敦厚忠義的孩子,年少入得謝府門下,一直循規蹈矩做事謹慎,他豈敢如此放肆!”
沈孤桐,定然是他又生了詭計,流薰心知肚明,面上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樣,心裡在暗自思尋對策。
封氏一面安撫流薰,一面端詳那隻金球問流薰:“這金球如何在這荷包裡?又在孤桐和你哥哥的房裡?”
流薰一時語塞,含糊道:“或許是丫鬟們馬虎,收拾首飾時不小心遺落……被什麼人拾了去。”
話音未落,謝祖恆笑意更深,他奪過那鏤空的金球,用手一擘,裡面竟然出現一個紙團。
粉紅色的薛濤箋,淡淡的香粉氣息,展開來,是一個字條。也不必看,流薰心底一寒,暗覺不
妙。
“這是什麼?”封氏驚愕,打開那紙團一看,頓時面頰通紅,一把將那紙團揉做一團。
又遲疑的展開問流薰:“薰兒,可是你糊塗了?”
字條上面娟麗的小楷寫了一句豔詩“何日赴巫山,鵲橋渡雙仙。”
掃一眼,流薰面頰緋紅,心驚肉跳。如此露骨是詩句,竟然藏在她隨身的首飾裡。
她定定神仔細分辯蛛絲馬跡。
流薰羞惱地問,“爹爹莫不是疑心女兒不知廉恥?可這字跡模仿得像女兒,細看卻能看出並不是女兒所寫。”
有人仿造?那定然是有人蓄意陷害她。
謝祖恆也不去看,吩咐一聲:“去喊孤桐和俊兒的跟班小廝來回話!”
流薰氣得一陣心悸,暗自告誡自己不能急中生亂,她眼中蓄淚氣惱道:“女兒倒是勸爹爹不如趁早打發沈師兄搬出府去客棧住吧。反正師兄不過一兩個月光景就要赴考,留在府里人心惟危,不定又傳出什麼話來污濁女兒的名聲,不如一早打發了沈師兄出去,免得屢屢生事都因他而起。”
沈孤桐果然步步爲營,若是如此,她就讓他無法在謝府立足。
兩名書童誠惶誠恐的進來,跪地叩頭。
“你們可曾見過此物?”謝祖恆問。
小廝壽兒擡眼看看說:“這金球,”他搔搔頭,欲言又止。
“說!”謝祖恆喝道。
“是,是……是大公子的!”
果然不出流薰所料,沈孤桐在針對謝子俊。
封氏低聲質問:“壽兒,你可是看清了,不可胡說。”
壽兒搔搔頭哭笑不得的說:“奴才親眼見的,五日前從大公子袖籠裡掉出來過,奴才還好奇呢。”
五日前?這壽兒分明在說謊!五日前這釵環還在她頭上,她曾戴過。
流薰正要點破他,卻壓了一口氣,只聽他說。
“是五日前封家表公子壽誕,請大公子去吃壽酒去了春香閣,那裡的姑娘們同公子逢場作戲,相互私贈的。”
“胡言亂語!”封氏沉
下了臉,極少如此失態。她面色難堪,侄兒封肅是個紈絝,不思進取,日日花天酒地。
“小的說的句句實話。”壽兒分辯著,“那夜大公子宵禁時分才翻了後園的女牆溜回,將這荷包掉在了路上,還踢了奴才回去尋了許久呢。”
話到此處,真相大白。原來是謝子俊去吃花酒,同風塵女子私相授受,竟然拿了妹妹的閨房之物去贈妓,被父親無意間撞破。
“肅兒這畜生,我一定稟明兄長,嚴加管教!”封氏面色發冷。
大戶人家子弟,出必行,反必告,哪裡有不稟明父母就擅自出府去吃酒遊玩的?更何況是去青樓花柳之地!
謝祖恆怒氣脹紫了面頰,厲聲喝道:“傳那奴才來!先打二十棍再問話!”
“爹爹!還沒問過哥哥,如何就聽一面之詞?”流薰急得勸阻,冷哂了問壽兒,“大公子身上有傷,行動不便,如何就去赴宴了?”
“奴才也不大明白究竟,那日是肅公子親自來攙了大公子出府去的。”
封氏也溫言勸解:“俊兒面薄,怕是一時難以推搪纔去勉爲其難的應酬。老爺,不論如何,還是不宜聲張,有辱家風,也礙了俊兒眼下的春闈。”
流薰心想,沈孤桐果然狡猾。
屋內尋到這表贈私情的荷包,不是他的就是哥哥子俊的。若是沈孤桐的,那就難以撇清她的嫌疑,若不是沈孤桐的,那就令人猜疑是哥哥同人有私情。
三人正在爭辯,忽然外面一陣叫嚷嘈雜的聲音傳來。
“老爺,老夫人和大太太,姑太太來了。”
“這是怎麼了?沸反盈天了嗎?攪得家宅不寧才安心!”老夫人在方春旎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行來,一路走一路呵斥,衆人忙出去相迎。
老夫人氣惱道:“俊兒便是私自出府去同表兄吃了兩盞慶壽的酒,也未必就是他做出的糊塗事兒來!還沒有問過俊兒,怎麼就一口咬定是俊兒所爲?”
“娘,可是這首飾,分明是薰兒閨閣之物,若非是俊兒,難道是……”謝祖恆狠狠地瞪一眼流薰,欲言又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