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這病倒是來得蹊蹺,病來如山倒,一夜間晚晴竟然病到如此生死一線的田地。方春旎同流熏對視,眸光中也滿是不解。不管如何說,晚晴總算僥幸逃過眼前一劫。
流熏上前勸道:“小姑母也是為了晴兒著想,母親何嘗不是呢?是個病總有痊愈那日,遲早而已。”流熏悠悠的話語,眸光在喜姨娘面頰上停了片刻。喜暖香的眸光同流熏接觸的片刻,驚得倏然避開。只那瞬間,流熏更映證了自己的推測,晴兒這場大病,委實(shí)病得可疑。
但她的話已點(diǎn)到,喜暖香自然明白,晴兒以病推脫,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病愈那日,免不得早晚受這場苦楚,也是她咎由自取!
謝妉兒聽了流熏的話,原本鎩羽而歸的喪氣立時也淡了些,畢竟晴兒遲早逃不過她的手心。
喜暖香巴巴地望一眼封氏哀哀道:“晴兒也不想病呀。昨兒她還在說,老太太華誕將至,原本大小姐約了她一道去大慈悲禪院去誦無量壽經(jīng)點(diǎn)長明百歲燈為老夫人祈福的。如今她這一病,可不是耽擱了正事?”
婆子為難地上前問:“可是,姑太太,那套好的馬車,原本是候著送晴姑娘去廟里的,眼下該如何辦?”
封氏尋思片刻,面上掠過絲焦慮,望向流熏溫聲道:“說來這些時日家宅不寧,生出多少變故。老祖宗如今寢食難安的,對你姐妹不無擔(dān)憂。若說去廟里,倒是應(yīng)該去的。且不說為老夫人祈福,就是燒個香去去你如今的晦氣也是應(yīng)該的。”
流熏一聽母親吩咐她去廟里燒香,心頭略略一動。
不過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她依稀記起前世里,她也曾在祖母壽誕前去廟里燒香誦經(jīng),只不過恰逢了大雪封路,困在廟里數(shù)日不能回府。待她回府時,錯過了府里一場驚變。就在祖母壽宴那日,大哥子俊突遭橫禍,被爹爹逐出家門驚瘋,從此同她天各一方。流熏記起這樁前塵慘事,心有余悸,再看喜暖香掩面假哭做戲的模樣,越發(fā)的可疑。
她堆出一笑天真地應(yīng)了說:“母親恰說到了女兒所想所慮,廟里是一定要去的。只是老祖宗壽誕還有幾
日功夫,倒是昨日老祖宗提醒熏兒,這些日子不要貪玩出府,因是要帶熏兒姐妹入宮去拜見太后娘娘赴宮會,總不好耽擱了。若是去廟里,熏兒須得請老祖宗的示項(xiàng)。”
封氏想想也有道理,就頜首說:“也好!”
她又轉(zhuǎn)頭囑咐金嬤嬤:“速速去尋個好些的太醫(yī)給晴丫頭醫(yī)治,也是她那夢游的痼疾鬧出來的許多尷尬。”
方春旎尋思片刻,款款上前說:“舅母莫急,待春旎烹些溫補(bǔ)的湯藥給晴兒吃,若果然是太醫(yī)所說的寒邪入體,發(fā)發(fā)汗就好了。”
“宮里的太醫(yī)都去把過脈診治過了,就不勞旎姑娘了。”喜暖香揉了淚眼忙在推諉,似嫌春旎多事。
“不知宮里來的是哪位太醫(yī)?”方春旎多問一句。
“是洪太醫(yī)。”喜姨娘答。
待眾人散去,謝妉兒一臉怒氣回房,肩頭一件大紅羽披風(fēng)一抖扔給丫鬟,沉沉地坐在窗前的紅檀雕花榻上,將個手爐重重措在桌案上。
“躲得過初一就能躲過十五?不過是偶感風(fēng)寒,我倒看看她能病上幾日?”她憤憤道。
方春旎迎上去勸:“媽媽何必為這點(diǎn)小事慪氣?看臉兒都?xì)馇嗔耍屑?xì)眼角生出皺紋來。”
“旎姐姐不覺得此事蹊蹺嗎?”流熏問。
她低了頭慢慢思索了一會兒道:“姐姐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我也曾覺得此病來得怪異。可是洪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若是這病有假,定然瞞不過他的眼。”
流熏黯然,費(fèi)勁尋思。春旎說,“若是晴兒果然病了,這些日子從墜入冰湖到得此急癥,焉知不是她害人害己的報(bào)應(yīng)?作惡之人自有天譴,母親和熏兒妹妹都撂手吧。”春旎勸著。
“我便咽不下這口惡氣。謝府何等門第,怎么就容她個小妾和庶女一手翻天了?如此下去可還得了!”謝妉兒不依不饒不肯作罷。
她才罵出口,竟然聽了窗外嗚嗚的哭聲又氣,原本心里就噎堵一口氣,惱得她厲聲對窗外呵斥:“若是嚎喪就滾得遠(yuǎn)些!是哪個奴才?”
簾子微微顫顫,
丫鬟白術(shù)怯生生的挑開一道簾子縫躋身進(jìn)來,她低垂個頭,抽噎著,肩頭一聳一聳,哭得小臉通紅。
“小姐,白術(shù)奉命去端了湯藥給大公子送去書齋,誰想晴姑娘房里的合歡姐姐也在書房伺候大公子研磨,她見白術(shù)端了湯藥過去,忽然向后一退肩頭一撞,就把白術(shù)手中的藥碗撞打在地上,還冤枉是奴婢撞了她,沒有拿穩(wěn)藥碗,反污了大公子是書冊。嗚嗚……合歡姐姐分明欺負(fù)人……”
春旎粉面一沉,尋思片刻叱責(zé)道:“出了事兒就推七推八的,怎么不見是你毛手毛腳跌翻了藥碗,誣賴旁人的?還不速速去將藥罐子剩下的湯藥瀝出來一碗送去?”
白術(shù)撇撇嘴委屈地揉眼哭泣,“白術(shù)不去了。才白術(shù)離去時,合歡姐姐追出來奚落說,‘這煎湯熬藥的活兒,謝府有得是丫鬟做,哪里就輪到勞動表小姐了?’還說什么‘如今姐妹們一日日的長大了,瓜田李下的也該顧忌些名聲。’”
方春旎聽罷氣得一張粉面一沉,一時間竟然噎堵得說不出話來,卻極力按捺怒氣保持往日的矜持。
流熏已按捺不住怒氣倏然起身道:“那也輪不到她一個丫頭多嘴!”
府里誰人不知大公子謝子俊同表小姐方春旎是一對兒玉人?就連府中女眷們平日打趣時,還總逗了方春旎說“吃我們謝家的水米長大,日后就是我們謝家的媳婦了。”
轉(zhuǎn)念一想,流熏覺得奇怪不由問:“姑母,這合歡是晴兒房里的丫鬟,如今晴兒臥病正是用人之際,她如何在書館伺候哥哥?”
謝妉兒掃一眼方春旎道:“也是你們平日里貪玩不小心,合歡的話原本有她的一番道理,這也是這孩子可人憐之處。倒是你同俊兒是該避嫌了。”
她又對流熏解釋說:“是我看合歡那丫頭機(jī)靈懂事,平日喜暖香母女所作所為她不時來悄悄通風(fēng)報(bào)信,她幾次都央求我換了她去你房里伺候,只可惜你房里的大丫頭份額滿了。可巧俊哥兒今日養(yǎng)傷,身邊缺兩名伶俐的丫鬟,也是俊哥兒自己相中了合歡,討了她去臨時伺候。為此,晴兒還千百個推諉不樂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