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在醫院了。柔軟的大牀,他覺得自己整個軀殼都陷進去了。眼睛有些刺痛,李成張了張口, 喉嚨刺痛, 他撩起右手, 恍惚間手背上有細細的針眼, 密密突起的靜脈血管。他應該吊完水沒多久。眼睛還沒完全打開, 一個溫暖的手掌覆蓋在他眼睛上,一根吸管輕輕碰在他嘴脣上,李成嘴角隱忍地顫抖。“喬思暮。”
“嗯, 我是。”喬思暮開口,“是她給我打的電話。”
“可你還是來了。”李成握住喬思暮覆蓋在他眼睛上的手, “我總是記不得我做對了什麼事情, 做錯的事情總是在抓住我的小腿, 把我拖入不可掙扎的沼澤……不不你讓我說完。這輩子我常常行走在萬丈懸崖上面彷彿誰推一把我就萬劫不復,可是沒人逼我這樣過啊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不肯饒過自己。我一邊是積極向上的姿態一邊旁觀自己的所作所爲就像一個局外人,只有在只剩下自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敝帚自珍……”
“不要說話了,我叫她進來。”
“嗯。”
喬思暮打開門的時候,趙欣欣帶著口罩坐在長凳上。“進去吧。”
趙欣欣擡頭, 看著喬思暮, 點了點頭, 又搖了搖頭不說話。長廊上稀稀疏疏的人, 趙欣欣單手放在一旁的位置, “喬姐姐,陪我坐坐吧。”
“嗯?”
“我沒有花招, 喬姐姐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我從來不相信先向我開口的人。”
“真可惜。”趙欣欣眼睛眨了眨,“我有很多話想說,既然喬姐姐不想聽那就算了。”
“趙欣欣,你該進去了。”
“喬姐姐,你不謝謝我?”
喬思暮沒有說話,戴上口罩離開病房。
“成哥哥,你想吃點什麼?”趙欣欣摘下口罩,乖巧地拿起水果盤上的蘋果。
“喬思暮走了吧?”李成將頭放在枕頭上,他覺得身體很沉重很沉重,大概是酗酒引起的吧。他不是不知道喬思暮想要離婚的根本原因,喬家動盪她想釜底抽薪,他裝作不知道或者他根本不想喬思暮成爲強者。他怕啊他多怕假戲成真。“你這幾天行程應該緊吧?別守著我了,我能跑到哪裡去。”
“成哥哥,你身體不好,我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水冷水熱,哪及我切身體會。”趙欣欣將蘋果切得很碎。
“蘋果快被你切成汁了,你在想什麼?”
“那成哥哥你呢?你在想什麼?”趙欣欣擡頭看著李成,“你總是不願與我說,我不像喬姐姐那般聰慧,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努力把事情做得妥帖,你就算感動,也是隔著距離的感動,我不懂這個距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來不敢忤逆你,你說你喜歡我柔順,於是我越來越順從,我不敢生氣不敢嫉妒生怕一不小心你覺得我不乖了,就再也不在我身邊了。是的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我越來越怯懦,你厭煩我的怯懦。你喜歡喬姐姐的個性,我何嘗不想像她一樣,可你心裡認定了喬姐姐,趙欣欣不像趙欣欣,像喬思暮那就是東施效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