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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千昱收起玉笛,淡淡的說道。
而後起身,點了燭臺上的蠟燭,蓋上燈罩,這纔看向來人。
微弱的光亮映出來人的樣子,正是白日裡救下初十的少年。
也就是十一,初十的弟弟。
十一名義上是三公子凌千昱的書僮,從小就陪在他身邊,與他幾乎是形影不離。
此刻,十一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在聽到他這般說後就更加難看了。
將手中的長劍重重的往圓桌上一擲,自己也隨意的坐了下來,倒了杯茶想飲。
手卻停在半空中,眼中糾結不已,而後又重重的放下。
嘴裡卻是冷哼一聲。
凌千昱對此並不生氣,顯然已經習慣了兩人這樣的相處方式,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道:“怎麼了?沒見著你姐姐?”
“還是說她不想見你?”
十一不開心,很不開心,聞言又猛得站了起來,急忙否認道:“怎麼可能,姐姐是最疼我的,怎麼可能不見我,是那個沒眼色的阿生,他不讓我進凌華院。”
說到這裡,他就生氣,以前姐姐很護著他,如今卻是連見一面都難。
小時候他身體不好,膽子又小,好在長得白白淨淨,很乖巧,便被指派給三公子做書僮。
初十在竈上做事,經常給他偷偷帶一些吃的,想讓他長得結實一點。
他們與初媽媽都不親,姐弟倆關係卻是極好的。
一直到三公子外出遊歷才分開。
這一走,便是很多年,這次十一回來才知道姐姐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很詫異也很難過。
“姐姐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卻不在她身邊,她應該是怪我的。”
雖然嘴上不想承認,但十一還是能從阿生的話裡面聽出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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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姐姐的世子妃,而他只是一個下人,還是奴籍,自然不配再喚她一聲姐姐。
凌千昱將玉笛收在袖中,嘆了口氣,道:“放心吧,我相信你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她肯定會見你的。”
“真的嗎?”
十一擡頭,臉上又掛起了笑容,很是開心。
凌千昱點頭,“當然是真的。”他們針對的是我,不是你。
翌日一大早,皇上的賞賜便下來了,一應的好東西被送進王府。
崔護衛早就和管家交代過世子妃的意思,於是,管家一接到宮裡來人的消息,立刻親自來請示凌千昱。
這倒讓凌千昱吃了一驚,不過他只是思慮了一瞬,便換了衣衫去前院謝恩。
這是元德帝感謝三公子救駕有功的賞賜。
凌千昱自然接了下來。
而後,十一趁著衆人都在前院的時候,自個偷偷的溜進了凌千院。
初十沒想到會在這種境地下見到她這個弟弟,這個讓原主始終放心不下的人。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身體本能的很喜歡他,想親近他。
“十一……”
初十才喚了一聲,還在想說什麼的時候,少年就撲了過來,一下子抱住她,哭了起來。
“姐姐……”
事隔八年,十一終於見到了姐姐,心中的激動卻是難以表達。
初十小聲安慰著他,末時春蘊拿了飯菜進來,初十便留十一用飯。
初十這才慢慢的打量著她名義上的弟弟,事情已經很明瞭,她並不是初媽媽所生,她的母親叫秋謠,是已逝王妃的貼身丫環。
但對眼前這個少年,初十的心中還是有一種難言的喜歡。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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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一邊幫十一夾菜,一邊隨意的問道。
十一吃飯很香,一筷子接著一筷子,不像富家子弟那般斯文,倒是叫初十看著更加喜歡,自己也有了食慾。
“我們在大陰山,千昱身子一直時好時壞,師傅讓他在那裡休養,我便陪著他。”
十一很沒心計的解釋,說完還小心翼翼的看著初十,道:“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
“什麼?”
十一放下筷子,抹了把嘴,道:“你身邊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都沒在。”
說起這個,十一很忐忑。
“小傻瓜,姐姐怎麼會怪你呢?”初十搖了搖頭,於她來說,終於找到了一個親人,讓她有那種親情的感受,她很開心。
而讓初十注意的是,十一對凌千昱的稱呼,‘千昱’?
十一放下心來,一頓飯,姐弟倆吃了半個多時辰,還是春蘊進來說三公子喚他,十一纔不情不願的離開。
卻還是一步三回頭,最終把初十都給逗笑了。
沿階上,初十將他送出了主屋,薄薄的雪已停下,院子裡下人們忙碌著,倒是多了幾分熱鬧。
初十扭頭進了屋子,春蘊跟在後面,道:“夫人,吳池回來了。”
初十還在思索十一和凌千昱的關係,聞言猛得回頭,“找到人了?”
“奴婢不知,夫人可要現在見他?”如今初十的身份不同,春蘊也不敢隨意讓吳池一個外男進來。
更何況如今府裡諸事,已交給三公子處理,那這見面一事恐怕以後就沒這麼方便了。
初十蹙眉,顯然已想到此處,不過最終還是說道:“讓他進來吧。”
“那三公子那邊……”
春蘊有些擔憂。
“無妨。”初十擡手,道:“他選在這時候回來,應該不是巧合,我等他來就是。”
“先帶吳池進來吧!”
不一會兒,吳池一身雪白走了進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初十詫異,“你這是掉哪去了,怎麼這麼狼狽?”
吳池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可身上這件衣衫明顯的穿了數天,有些凌亂。
他並不在意,隨意的往旁邊一座,春蘊早已讓人上了熱茶,他飲了一口,才長出了一口氣。
“敵人是一次比一次狠,你是一次比一次厲害。”
“此話怎講?”初十見吳池沒有同她說先前的事情,便順著他的話問道。
“你還不知道吧,那凌千嫿可是嶺南王的女兒,手下能人異士很多,你能在她手裡三番兩次的逃生,難道不值得我佩服嗎?”
吳池一邊讚歎一邊說道,搖頭表示很難理解。
“哦,都是運氣好。”
初十雖然這樣說,但吳池顯然是信的。
不過兩人都沒有明說,初十卻是不解他到底想說什麼。
再拐彎問了幾句,也沒有答案,初十便不去關注。
只要不壞她的事,一切好說。
“我要的人,帶回來了嗎?”
這纔是重點。
春蘊早已退出去,守在門外,而在主院做事的盈盈不時的偷偷往這邊看,心中擔憂不已。
卻又不敢上前來問。
主屋裡,吳池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凝重,道:“我去看看世子爺。”
初十帶他進了內室,凌非臉色依舊,看不出任何傷痕,吳池卻徑自走了過去,手指壓在脈上,點了幾下。
初十啞然,“你還懂得醫術?”
吳池沒有理會她,半晌才放下手,回身道:“迴天乏力,沒救了。”
初十:“……”
悽然一笑,道:“我已經知道了。”
兩人步出內室,吳池的神情變幻不定,最後才告訴初十,“也許有辦法讓他醒來,只是……”
“只是什麼?”
吳池嘆了口氣,道:“其實他現在這個樣子是最好的狀態……”
初十見他沒說完,便焦急的說道:“此話怎講?”
“算了,還是等我找到那個人吧!”
吳池心有成竹的樣子,讓初十升起一絲希望,不過也僅是一絲。
話題揭過,吳池又繼續說道:“任飛已死,不過我帶回來的這人,想必你更樂意見。”
“誰?”
下意識的,初十便覺得他說得有理。
一刻鐘後,一個婦人被擡了進來,之所以說是被擡,因爲她全身像是沒有骨頭般,站立不起,一頭烏黑的秀髮如枯草一般,纏了滿頭。
狼狽的像個叫花子。
四個人將她往地上一放,婦人立刻跪倒下來。
整個人跪趴在那裡,儘管她費力的想跪好,試好幾次卻不能成形,最終吃力的擡起她的頭。
初十蹙眉,不解的看向吳池,無聲的問他,這是什麼人?
婦人儘管擡起了頭,可面前擋著一些亂髮,根本看不清長相。
旁邊的華書擡婦人額前的秀髮撥開,待看清楚她的臉時,手一抖連忙往後退。
“夫人,她,她的臉……”
華書一臉的嫌惡,用力的按在心口,壓抑著想吐的衝動。
初十正欲問吳池是怎麼回事時,那被嫌棄的婦人忽然開口了。
她喚:“初十……”
熟悉的聲音讓初十怔在原地。
而後她快速的走到婦人面前,想將她扶起來,卻在觸摸到她的身體時,手指有些發顫。
婦人身上的骨頭如同軟骨,根本支撐不起來整個人,軟軟的,脆的稍一移動就發出輕響。
像一個紙娃娃,稍微用力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春蘊姐,將火爐端過來。”初十將自己厚厚的外衫鋪在地上,將婦人放在上面。
一臉擔憂又心疼的看著她,忙完了這一切,初十纔將她眼前的枯發撥開,露出一張滿是膿瘡的臉。
黃白的污物從她臉上的傷口溢出,片刻便凝結成痂,將她整張臉覆蓋。
很是嚇人、噁心。
然而就算離這麼近,卻沒有聞到任何的異味。
這也是剛纔華書爲什麼受驚。
“初十……”
其他人見初十的表情,都不敢說話,卻在猜測這個婦人的身份。
此刻她似乎暖和一些了,身子也不再發顫,舒展開來,幽幽的喚了一聲。
初十含笑點頭,眼中有淚光閃滅,“是我,沒事了,沒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