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頓嗤然一笑,忍不住有些怨氣,道:“回來一個多月了。我倒是想告訴你,可是你住進(jìn)了皇宮,我又進(jìn)不去,怎麼說?”
婉貞不由得一愣,頓時有些訕訕。奧斯頓雖然是貴族,卻不是本國的貴族,自然是沒辦法隨意進(jìn)出皇宮的。別說是他,就是本國的官宦、皇室親眷,又有幾個可以?
光緒見婉貞尷尬,不由心中有氣,冷冷地說道:“即使你自己不能出入皇宮,可鍾郡王府還在,只需跟他們說一聲,自然有辦法通知貞兒,虧你還是生意人,連這都想不到麼?”
婉貞一愣,頓時恍然大悟,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奧斯頓不過是說的託辭,以他的聰明怎麼可能想不到?怕是因爲(wèi)知道自己嫁了人,心中鬱結(jié)所以故意不肯告訴自己,與自己見面吧?
奧斯頓也是一愣,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光緒,緩緩說道:“陛下說得對,這就是你們中國人說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吧?原來還有這個辦法,我倒是疏忽了,這下可好,原來還以爲(wèi)她進(jìn)了皇宮聯(lián)繫不易,原來並不是很難啊”
光緒其實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好端端的出主意教別人怎麼見婉貞做什麼?他恨不得將婉貞藏在屋裡誰都不給見,好確保她一輩子都是他一個人的寶貝,卻沒想今日見了這個洋人,亂吃飛醋的結(jié)局就是大意失荊州。這下好了,幫別人出了主意,要是他以後真的用這種方法經(jīng)常要求見婉貞可怎麼辦?他是知道婉貞的,雖然不會移情別戀,卻也不是那種保守封閉的小媳婦,她有她的事業(yè),有她自己的朋友圈,若是攔著她不讓她見,一次兩次或許沒事,長久下來難免會引起她的離心,那才真的是得不償失啊
不過,倒是可以從源頭上做文章。只要消息遞不進(jìn)宮裡,一開始就不讓婉貞知道,應(yīng)該便不要緊吧?
他於是開始在心裡琢磨著該如何才能將一切不穩(wěn)定因素扼殺在源頭上。
婉貞自是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卻明白奧斯頓是在故意氣他,忍不住瞪了奧斯頓一眼,岔開了話題說道:“好了好了,都站在這兒大半天了,還是趕緊進(jìn)去吧。奧斯頓,陛下這是第一次來廠裡視察,你可要好好招待啊”
奧斯頓挑了挑眉,笑著鞠了個躬,道:“遵命,尊敬的夫人。”轉(zhuǎn)而又對光緒說道,“陛下,難得您大駕光臨,請容我?guī)鷧⒂^一下吧。”
光緒收拾情緒,本來有些後悔今日提議來這裡,若是早知會遇見這個洋人,他說什麼也不會來的。然而事已至此,既來之、則安之,若是趁著這個機會把這洋人的注意力調(diào)離婉貞身上也是極好的。於是他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說道:“如此甚好。”
奧斯頓抿了抿嘴,親自領(lǐng)了光緒走在前面,婉貞則退後一步,跟莉蓮走在一塊兒。她知道前面兩個男人的心思,不想節(jié)外生枝,保持些距離以免生事也是好的。
隨著中國越來越開放,多的是外國人跑到中國來做生意,帶來的先進(jìn)管理經(jīng)驗和方法不知凡幾,因此如今這樣的工廠在整個中國而言並不算是什麼新鮮事物了。但光緒久居深宮,這些卻也是不得多見的,乍然之間見到,還是覺得很有些新奇。一路上,他忍不住東問西問,事無鉅細(xì),令人有些驚異於他的好奇心。不過他所問的本也不是什麼特別的秘密,奧斯頓便也並不隱瞞,一一詳細(xì)回答,甚至有些比較私密的問題,看在婉貞的面子上,他也不曾隱瞞。
一路走下來,光緒感觸頗深,倒把剛開始只想將奧斯頓和婉貞隔開的心思給忘了,完全沉浸在見到的新鮮事物裡,回味不已。
參觀完工廠,奧斯頓便將光緒請到了休息室,命人擺上了西式的茶點,幾人坐下來歇歇腳、聊聊天。念哥兒見著了工廠裡新研發(fā)出來的一些個遊戲,興奮得不得了,哪裡還管得住?婉貞只好讓菊月和何嬤嬤帶著他自去玩兒去了,並沒有將他拘束在身邊。
奧斯頓和婉貞久不相見,雖然大多數(shù)的生意都是奧斯頓在管,婉貞不過是個甩手掌櫃,但既然碰了面,有些事情還是要商量一下的。光緒並不懂做生意,但卻不放心婉貞跟奧斯頓單獨待著,非要插上一腳,婉貞無法,只得歉意地看了奧斯頓一眼。
奧斯頓也是個聰明人,見狀哪裡還不知道光緒的意思?對於他這種緊逼盯人的行爲(wèi),心裡頗有些不屑,但面上卻並未表現(xiàn)出來,反而像是特意要表現(xiàn)自己的大度似的,笑著說道:“不如就在這裡說吧,反正也沒有外人。”他心裡算盤打得叮噹響,反正光緒身爲(wèi)皇帝,絕對不可能放下身段來爭奪他這些許產(chǎn)業(yè),這點東西他們看著重要,在富有一國的皇帝眼裡,怕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呢
光緒倒是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樣的做法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洋人開的工廠,說到底也是屬於他的東西,自然沒什麼好避諱的。然而莉蓮卻是心頭一喜。
要知道她雖然名義上是奧斯頓的未婚妻,但實際上兩人的關(guān)係也就比朋友好了那麼一點點,再加上尚未結(jié)婚,根本找不到藉口可以干涉他手下的生意。但如今聽他這種說法,竟然是並沒把自己當(dāng)成“外人”,怎能不令她高興得心花怒放呢
奧斯頓是個成功的生意人,若沒有點兒執(zhí)著的信念,也不可能將生意做得那麼成功。對於婉貞,他可是還沒有放棄的,故意這麼表態(tài),是因爲(wèi)太瞭解婉貞,知道她心裡其實最渴望的便是自由,光緒如此這般將她拘束在宮中,時間短還無所謂,長了的話必定會在婉貞心裡留下嫌隙。只要讓她看到自己和光緒的區(qū)別,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帶給他皇帝永遠(yuǎn)給不了的自由,那麼一旦時機成熟,他未必就完全沒有機會
婉貞對他的心思瞭如指掌,卻也並不說破。她自有她的打算,因此只裝作不知地跟奧斯頓一板一眼研究著生意上的問題。光緒雖然不懂這些生意經(jīng),但治國與經(jīng)商多多少少總有些類似之處,他細(xì)細(xì)體味了,卻也若有所悟。
莉蓮雖也懂得一些經(jīng)商之道,但現(xiàn)在畢竟還不是奧斯頓的什麼人,對他的生意插不上話,因此只是在一旁聽著,並且不時與光緒閒聊兩句,排解他的無聊。若是討論中有什麼他不明白的地方,她也會不著痕跡爲(wèi)他解答,顯見是受過良好教養(yǎng)的,無論舉止談吐都無懈可擊,比起時下所謂的一些貴族千金不知好過多少。
光緒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中有些詫異。按說洋人這種經(jīng)常拋頭露面、走南闖北的女人,應(yīng)該是粗鄙不堪的纔對,怎的反倒有如此高的素質(zhì)呢?
這眼神落到婉貞的眼裡,當(dāng)終於討論完畢,奧斯頓被工廠的負(fù)責(zé)人請去請示的時候,莉蓮也找了個藉口跟了過去,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她便笑開了來。
“皇上,臣妾覺著,您似乎對莉蓮小姐很感興趣啊莫不是想在宮裡添個洋娘娘?”她打趣道。
光緒愣了一下,哭笑不得,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佯怒道:“胡鬧人家的心上人可是你那位合作伙伴呢別說我不會看上這種洋女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也不會做出拆人姻緣的事情來”
婉貞本是開玩笑的,卻見光緒似乎有些當(dāng)真了。在她看來,若真是心中無意又怎會經(jīng)不起說,一說就當(dāng)真呢?可見光緒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想法的。這麼一想,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了,本該適可而止的,卻鬼使神差般又冒出一句:“這麼說來,若是人家心裡沒人的話,你是不是就打算帶回宮去了?”
光緒一聽,頓時更是愣怔不已,呆呆地看著婉貞半晌回不過神來。也實在莫怪他會是這種反應(yīng),主要是從來不曾見過婉貞吃醋的模樣,從來都是他在一旁看著她與別的男人,滿肚子冒酸水,她卻一副雲(yún)淡風(fēng)輕的模樣,又幾時想到過也有她爲(wèi)他吃醋的一天?
婉貞見他不言語,自個兒冷靜了一下,卻也是感覺臉上發(fā)燙。平時也不見她這麼心胸狹窄,怎麼今兒個偏就鑽起了牛角尖兒來?想想自己方纔的表現(xiàn),她頓時羞臊得只想挖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通紅了臉,轉(zhuǎn)身就想往外跑,躲到外面去。
不過卻已來不及了。回過神來的光緒一把拉住了她,用力一扯便扯進(jìn)了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開心的泡泡在心裡一圈圈升騰,嘴角差點就咧到了耳根子去。
“你在吃醋麼?”他眉笑眼也笑,附在她的耳邊,曖昧地呵著氣,輕輕地問道。
“誰……誰吃醋了”婉貞抵死不認(rèn),卻沒發(fā)現(xiàn)自個兒的臉已經(jīng)紅得快要燒起來。她使勁推了推抱得緊緊的光緒,心虛地不敢看向他的眼,低聲斥道,“快放開我一會兒得有人來了”
“不放。”光緒一口回絕,然後笑得賊兮兮的,大言不慚道,“我的貞兒頭一回爲(wèi)我吃醋,怎麼能就此放過?這般的媚態(tài)一定要看個夠本,不然下次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