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的二哥王慶生,善與人交際。經常在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閒逛。
來大明府也不過一個多月時間,在這街頭地面上便混得很熟。
落蕊急忙迎上去,衝著王慶生微微福身一禮:“二哥,落蕊的事二哥早就知道了吧?”
“是,姑娘,我聽說了。”王慶生拱手行禮道。
“那二哥怎麼不來告訴我?你讓青梅給我傳個話也好啊。
若能早一天知曉發生了這樣的事,我至少可以早一天寬慰母親,讓她少爲此氣憤傷心。”
“姑娘,這種事……”王慶生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了。
這種事怎好說出來?
又是身世不明又是被退婚,哪一樣也有損姑娘清譽,他知道也只能當不知道了。
“二哥,落蕊今天有事要麻煩你了。”
“但憑姑娘吩咐 。”王慶生道。
“這一次,事出突然。落蕊毫無準備之下,倉促應對,很多事難以周全。這樣的情況,我再也不想經歷了。”
“落蕊煩請二哥以後多多打探府裡府外的情況,只要是有關於我母親和我的事情,都請二哥多上上心。
有任何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來跟我稟報,我纔好適時做出反應。”
“是,二姑娘。”王慶生拱手施禮而去。
經此一事,落蕊深刻感覺到,她需要培養起自己的人手。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要提前知曉情況,纔不至於立於如此被動的局面。
落蕊回到梅園不久,姜臨風便託柳靜雲給她送來上好的傷藥。
她細嫩白淨的胳膊被處於暫時性精神失常的姜臨風掐出了一片驚心奪目的青紫。
青桃撩開她的衣袖看了看,倒吸了口涼氣。
識文斷字、雖潑辣卻也懂禮的俏丫鬟,破口大罵姜臨風王八蛋不是人。
語言犀利,罵得相當具有現代化色彩。林落蕊莫名地聽出了幾分痛罵薄情郎負心漢的喜感。
青蘋青橘上前,又是哈氣又是呼呼。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心疼得不行。嘴裡嘟嘟囔囔的,大概也在罵人。
阮嬤嬤紅著眼眶,一手拿著藥瓶,一手舉著棉棒,小心地把藥塗在那片觸目驚心的青紫上。
捧著落蕊的胳膊一邊吹氣一邊揉,心疼得把姜臨風的八輩祖宗從頭到尾問候了個遍。
問候得也是相當的有水準,直把疼出了眼淚的林落蕊逗得咯咯笑出了聲。
沒有親孃算什麼?她有不是親孃勝似親孃的養母。
沒有姜臨風又算得了什麼?她有這麼多真心疼她關心她的人。
同一天,姜臨風苦苦哀求姜夫人退掉與林月萱的婚約,姜夫人堅決不同意。
當夜,姜臨風在姜夫人屋外長跪不起。
半夜裡,狂風呼嘯,烏雲遮天,下起了大雨。
電閃雷鳴間,姜臨風當場暈倒在院子裡。
同一夜,同樣的電閃雷鳴間,阮嬤嬤緊緊地抱著瑟瑟發抖的林落蕊。
青梅她們團團圍坐在旁邊,守護著她們從出生便極爲懼怕雷雨天,也只有在雷雨天時,纔會顯現出一絲絲軟弱的姑娘。
天亮時,柳靜雲的小廝來給落蕊傳信,告訴她姜臨風被雨淋暈了。
落蕊剛從驚懼中稍稍恢復一些,正面色憔悴地吃著早點。聞言,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柳靜雲是想讓她知道姜臨風確實對她是真心的,也確實在爲她抗爭,想要她對被退婚少一點點難過。
可是她真的不在意啊,這也不是她想要的。
姜臨風在抗爭什麼?
姜家已經退了她的婚,姜臨風要鬧著再退了大姐的婚嗎?若是那樣,又要將大姐置於何處?
林落蕊心煩意亂,她真想揪著姜臨風的驢耳朵問問清楚。
問問他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耳朵被糞堵了?沒聽懂她昨天說的話嗎?
姜臨風醒來的時候,牀邊只坐著默默垂淚的姜夫人。
他晃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掙扎著從牀上坐起來。
對姜夫人再次苦求:“娘,求您了!兒子此生非林落蕊不娶。不管她是林家嫡女還是來歷不清的養女,我都不在乎。”
“姜臨風,你可以不在乎,娘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偌大的侯府能不在乎嗎?
萬一她是逆臣之後,萬一她是被滅門逃離的遺孤,到時身世被揭露出來,侯府豈不是要被牽連?”
姜臨風的執拗讓姜夫人頭痛不已,她悲傷垂淚直至捶胸頓足,但態度卻異常堅決。
她手指點著姜臨風,只差戳到他腦門上去了,喋喋不休地數落道:
”當年咱家險遭滅門,好不容易纔度過難關,娘至今想起來都後怕不已。現在娘不得不爲侯府著想,斷不能讓林落蕊進門。”
“娘!這些年,大哥在京城安安穩穩地做著侯府世子;二哥駐守西境,與楚國和平相處;四弟在南疆,少有戰事。
唯有臨風從十二歲踏上戰場,一直駐守在北境,時常與騷擾我邊境的涼國軍隊廝殺。
臨風爲邊境百姓的安危和侯府的榮耀,從不敢有絲毫怨言。但今日求母親看在我苦戰八年,征戰無數的份上,隨了我的心願吧!”
“臨風也不敢讓侯府受到牽連,只求娘暫時解除與林家的婚約。給我兩年時間,查清落蕊的身世,到時再給她個交代。
臨風曾說過要做她一生的依靠,要與她共享榮華。娘難道希望我做個負心薄倖之人嗎?”
姜臨風聲音嘶啞低沉,聽起來如泣如訴,讓人格外心神震顫。
這一席話,說得姜夫人淚如雨下。
姜臨風戍邊八年,十五歲便能獨當一面。率將士奮勇殺敵,爲永寧侯府搏得了無上榮耀。
但是縱然受盡邊境苦寒,留下遍體傷疤,他也從未抱怨過一次,更未曾向父母邀功請賞。
二十年未求過一件事,一求便是如此肝腸寸斷,聲淚俱下。
姜夫人心傷不已,又思及落蕊的好處,錯過這樣的好姑娘,她也覺得的確可惜。
“兒啊,你這是在剜孃的心啊。”
姜夫人的眼淚“刷刷”地流下。
“也罷,當年你父親爲報老尚書恩德才訂下了這樁婚事。今日娘縱是讓人罵我們侯府薄情寡義,娘也替你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