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入職以來的第一次會議在辦公室裡準時召開,劉鬱白一筆一劃,在日誌本的封面上寫了姓名和電話,然後翻開第一頁,等著記下上級領導安排的工作內容。
趙慶田用兩分鐘時間主持了會議。
“案發時,宿舍樓門崗和教學樓入口處的監控都被人提前移動了,那個高度不借助工具是夠不到的,今天我就從這塊兒入手排查一下,至於你呢,呃,拿來,我替你寫。”
走出警局,跟著師父一起去學校的時候,劉鬱白並沒有帶上那個日誌本,因爲裡面只有端端正正的兩個字——白磷。
以警察的身份和別人說話,並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麼神氣,劉鬱白已儘量表現出職業的規範和素養,但仍能確切地感覺到對方的反感,即使中間隔著一張寬寬的辦公桌。
“財經學院的學生不會來實驗室,這和我們沒有關係吧?”中年男人靠在椅背上,擡眼看著面前的年輕人,連站都沒站。
“案情需要,我想看一看這裡所有實驗用品的進出登記明細,希望您能配合。”
“去找庫管吧,我打電話安排。”
劉鬱白也不想多留,跟著院長助理走了出去。
“你是學生吧?”
“嗯,勤工助學,課餘時間就來這裡幫忙。”
可能之前沒有機會接觸穿警服的人,院長助理倒顯得很熱情。
“一般什麼專業的學生會來實驗室?”
“化學專業啊。”
劉鬱白意識到自己提了很蠢的問題,因爲看見前面的女生偷偷笑了。
“咳,我想問的是,其他專業的學生沒有機會接觸到實驗室物品嗎?”
女生突然站住,表情也變得嚴肅。
“這個和你要查的案件有關係嗎?”
“有關係,一定要實話實說。”
“麻煩跟我來一下。”
躲在樓梯的拐角處,女生掏出自己的手機:“你看,有人發給我的。”
屏幕上顯示的是女生收到的一條微信添加好友申請,對方的微信名是“廢物利用”,而申請時的留言是:收白磷,發紅包。
“收白磷,發紅包?”劉鬱白思索著,一字一頓輕聲讀出來,當然不是在琢磨這兩個短語之間像上下聯一樣的對仗關係。
“我沒理他,真的。”
女生看劉鬱白神色凝重,趕忙澄清。
“那你覺得會有人給他提供嗎?或者說,實驗室裡的白磷,可能帶出來嗎?”
“應該會有吧,從實驗室裡帶出來一點兒白磷並不困難,放在水杯里老師也不會發現,不過每個人分到的實驗用品都不會太多。”
“聽說過有人回收酒精嗎?”
“酒精?沒有。”
劉鬱白讓女生幫忙複印了一份實驗室裡的排課表,就去了辦公樓的教務中心。
趙慶田在校園裡晃悠了整整一天,腦中甚至可以繪製出所有建築物的鳥瞰分佈圖,能從哪裡搬椅子,能從哪裡借棍子,都依依搜查了一番,附近的監控也看了好幾遍,卻一無所獲。
手機上顯示的數字,證明了9個小時的流逝,這讓英明神武的趙慶田先生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用幾個深呼吸清掉心中的焦灼之後,冷靜想想,要真有人搬個梯子從畫面中經過,也太顯眼了吧,估計沒人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
“唉,走不通的路,也必須要花時間去否定才行啊。”
這樣寬慰著自己,發現應該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到處是抱著書本走來走去的學生,三三兩兩,說說笑笑,路過趙慶田身邊的時候,都會回頭看看那個慢吞吞踱步,在青春洋溢的人羣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大叔,然後偷偷議論點兒什麼。
“像是一頭獅子,在草原上追捕一隻有著特定條紋的斑馬,而那隻斑馬,還混在它的族羣當中。”
這個比喻可真不怎麼樂觀,趙慶田想著,露出一絲苦笑。
所以去飯店和劉鬱白碰頭的時候,看見徒弟正在狼吞虎嚥,心裡寬慰了不少,至少他那邊有些收穫。
“唔……師父。”
“先吃飯吧,一會兒再說。”
wωw _ttКan _C 〇
劉鬱白還是趕緊嚥下嘴裡的東西,喝了口水。
“白磷的確是從學校實驗室裡弄到的,師父,你怎麼想到的?”
難得趙慶田沒有藉機吹噓:“學生接觸的圈子畢竟還是有限的,你快說說,都查出什麼了。”
“嫌疑人應該是在距離實驗室不遠的地方,利用微信,申請添加附近的人爲好友,然後假裝廢物再利用,付費讓上實驗課的同學幫忙帶出白磷,我訊問了化學專業所有的學生,有幾個人交代,曾經按照對方的要求,把偷偷帶出來的白磷放進了體育館門口的第一個垃圾桶裡,但他們並不清楚是誰收走的。”
“不清楚?那他們怎麼收錢?”
“對方會給他們發紅包,也就六七塊錢,我已經申請添加那個微信號,對方還沒通過。”
“當然不會通過,如果是你,目的已經達到,還會繼續使用那個可能暴露自己的微信號嗎?不過,沒有打過照面,嫌疑人怎麼能知道收到的白磷是誰放的?給每個通過申請的人都發紅包嗎?”
“嫌疑人要求他們在放白磷的塑封袋上面寫了微信名。”
趙慶田搓了搓臉,端起徒弟的杯子喝了幾口水:“也就是說,從白磷這條線上查出來的,就只有一個虛擬的微信號。”
劉鬱白把水滿上,推到師父面前,不確定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能不能算作鼓勵:“也不是一點兒價值都沒有吧?你這麼英明神武,難道不能通過紅包金額,對嫌疑人的經濟狀況做些推斷嗎?”
桌子有點兒寬,所以趙慶田只好站起來,摁住徒弟的腦袋,強迫他又給自己鞠了一躬。
“還有,還有!”
悄悄向後移了移凳子,劉鬱白掏出手機遞給師父:“我把那幾個學生的聊天記錄截圖了,還有這張,是董曉悠他們班所有女生的體育課課程表。”
趙慶田把手機上的表格放大,認真看了很久。
要不是白天在校園裡晃悠了那麼多圈,他還不一定能明白徒弟的意思。
實驗室距離體育館很近,嫌疑人又要求把白磷放在體育館門口的垃圾桶裡,很有可能是趁著上體育課的時候添加好友,取走白磷的。
“嫌疑人在每個環節都特別注意隱藏自己,如果無緣無故總在實驗室附近出現,或者無緣無故去翻體育館門口的垃圾桶,都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劉鬱白說完,看向師父的眼神中含著一絲期待,他知道自己之前急於表現,冒冒失失,給師父留下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
“小夥,腦子轉的挺快,不過,男生的也要統計。”
劉鬱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主要是因爲腦補的畫面中,一個男生扮成女裝潛入女生宿舍的情景……不太可能吧?
“好。”
師父考慮的對,現在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嫌疑人一定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