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法師來不及用酒杯,嘴對嘴的就將半壺瓶全喝了下去,瞇著眼坐在那里,就象是一囗氣忽然喘不過來了,連動都不動,別人只道他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拉里卻知道他這只不過是在那里品味。
過了半晌,才見他將這囗氣長長透了出來,眼睛也亮了,臉上也有了光彩,喃喃道:“酒雖然不好,但在這種地方,也只好馬虎些了。”
酒一下肚,落魄法師好似活過來一般,慢慢從柜臺中又掏出一碟干果,一碟肉脯,擺在柜上,自己就坐在柜臺邊,自斟自飲起來。
看他雙眼尚且睡意朦朧,竟似睡到此刻,方才醒來!
睡醒又就喝酒,那么喝醉了豈非又要再睡?
干果名為“長壽果”,曬干油炸之后,佐酒自然一絕,肉脯色澤紅亮,香氣外溢,也必然是大型魔獸的腿部腱肉,且制作復雜。拉里看此人雖又窮又臟,但是吃喝卻絲毫不含糊,越看越覺得此人有趣,若是平時,見到此種奇人異事,少不得要和他萍水相交,痛飲一番,但此時雷歐命懸一線,哪有這種心情。
就在這時,突聽一陣急驟的蹄聲響,驟然停在門外,這落魄法師的臉色,竟也有些變了。
他站起來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連喝了三杯,挾了塊肉脯慢慢咀嚼,悠然道:“世界之燈在升起,從不同射點普照眾生。。。”
只聽一人歡聲大叫:“找到了,找到了!”
另外一人接口道:“早就說過,這個窮鬼,只有在午間醒來會回來喝酒,方能找到。”
喝聲中,五六個人一齊沖了進來,將落魄法師圍住。這幾人勁裝急服,佩刀掛劍,看來身手都不太弱。
一劍士瘦削頎長,手里提著制式長劍,指著落魄法師的鼻子道:“梅先生,我黑夜飛鷹傭兵團的弟兄找你兩天了,想請你為我副團長治病,你卻一直避而不見,不知是何意思?”
旁邊一人更是搶上一步,嗖的一箭將他面前酒瓶射落地上,厲聲喝道:“閑話少說,現在咱們既已找著了你,你就乖乖地跟咱們回去治病吧,只要能將副團長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先生望著被摔得粉碎的酒壺,長長嘆了囗氣,道:“你們既然知道梅先生的名聲,就該知道梅先生生平有三不治。”
劍士道:“那三不治?”
梅先生悠然道:“第一,診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劍士怒喝:“我等又何時說過少付你診金?”
梅先生道:“第二,禮貌不周,言語失敬的,不治,第三,強盜小偷,殺人越貨的,更是萬萬不治了。”
他又嘆了囗氣,搖著頭道:“你們將這兩條全都犯了,還想梅先生替你們治病,這豈非是在天大的笑話。”
傭兵團諸成員脖子都氣粗了,怒吼道:“不治要你的命!”
梅先生神情依然,說道:“要命也不治!”
旁邊的老板小心翼翼的從內間探出個腦袋,勸道:“梅先生,他們當真兇的很,你就去瞧一瞧,也免得如此這般嘛。”看來已是偷偷在里面聽了許久了。
梅先生斜瞥一眼,道:“老板,我又不是你店中法師,只是答應你若每日供應我美酒,幫你瞧瞧病人,他們既然壞我規矩,我定然是不會瞧的。”
啪!
劍士反手一拳,把梅先生連人帶凳子打出三四米遠,伏在地上,順著嘴角直流血。
拉里看他如此鎮定,本當他是位深藏不露的風塵異人,如今才知道他一張嘴雖硬,一雙手卻不硬。
他口中罵道:“不管你治是不治,先綁了回去,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旁邊幾人齊應一聲,圍將上來,就要動手。
妮可突然一拍桌子,大聲罵道:“這里是治病的地方,不治病的全部給我滾出去!”
一眾傭兵齊齊盯著妮可,其中一人怒罵道:“什么人敢管大爺的事?咿,居然是個美貌女子,一起捉了回去。。。”
妮可并不說話,只是抽出法杖,直接幾個火球向傭兵飛去。
傭兵此時大驚,閃身躲開火球,抽出兵刃在手。梅先生沒有任何魔法與斗氣,傭兵團派來的也不過是些三流角色到處尋找,這組人馬偶爾找到了,卻沒想到自己卻惹上了一個魔法師。
劍士見對方兩人,一個是個年輕女孩,另外一個不過是個白發老頭,不由膽氣又壯了,獰笑道:“你們既然不知趣,大爺就拿你們開刀也好!”
劍光一閃,他手中長劍竟是朝妮可直接劈了下去。
看似長劍就要砍倒妮可身上,卻突然從劍士手中掉了下去。
拉里已然擋在了妮可面前,手中蛇刺刺尖,鮮血淋漓。
劍士已被一刺之力震的連退幾步,失聲驚呼道:“你。。。你竟然敢與我們黑夜飛鷹做對,你可知道,我們團長是誰?”
一旁的梅先生卻是嘿嘿連笑幾聲,說道:“你未免也把你們黑夜飛鷹看的太高了,就連你們團長親來,也未必敢在一位八階刺客面前放個屁!”
“八階!”幾名傭兵相互看了幾眼,想到剛才出手快如閃電,哪敢懷疑,一時間,不由的全部呆立原地,靜若寒蟬。拉里目光如電,在眾人面前緩緩掃過,只聽“哐啷”一聲,竟是有人嚇得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手腕被傷的劍士看是此組人馬的小頭目,畢竟有幾份膽色,他苦笑道:“我若早知道您在這里,就算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進來的。”
干咳兩聲,劍士陪著笑躬身道:“小人們有眼無珠,不認得你老人家,打擾了你老人家,小人們該死,這就滾出去了。”
拉里也不知聽到他的話沒有,只是輕哼一聲,轉身又坐到了一邊,閉目養神。
倒是妮可揮了揮手,輕喝道:“快些滾,少在面前礙眼!”
獅子般闖進來的大漢們,此刻已象狗似的夾著尾巴逃出去了,那位梅先生這才慢吞吞的爬了起來,居然也不去向拉里他們道謝,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又從柜臺下摸出一瓶美酒,開始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飲。
老板揉著眼睛,簡直不相信方才被人打得滿地亂爬的人就是他。
妮可眼睛一瞪,說道:“我的珠粉可弄好了?”
老板連聲應道:“好了好了,馬上就端來。”竟然轉身入內,親自把熬好的汁水端給了妮可。
妮可也不伸手去接,只是對拉里道:“大叔,幫我扶一下,我來給他喂藥!”
撲哧!
那梅先生竟然一口酒吐了出來。只見他搖頭晃腦的自顧自道:“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時候,醉得越快,現在想喝醉的時候,反而醉不了!”
老板覺得稀奇,接口問道:“梅先生是為何現在要醉?
梅先生道:“見到些自以為了解煉金術的庸才,要把一個大活人,用補藥活活灌死,怎能不醉?”
拉里聞言,知道遇上了奇人,竟然也不喂藥,也不看他,只是輕輕哼了一聲,說道:“補藥醫死人固然少見,但是從未見過的美酒,也有饞死人的!”
梅先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到妮可身邊,說道:“美酒雖多,但是能饞死人的,卻是少見,就算有,也只能讒讒那些沒見識的,大陸何種美酒,我未有品過?”雙手被在后背,竟然倨傲異常。
拉里輕輕一笑道:“閣下可愿打賭?”
梅先生奇道:“如何賭法?”
拉里淡淡道:“你若說的出我朋友所中何種毒藥,我就告訴你何種美酒,你必然沒有嘗過。然后,若是果真沒嘗過,你告訴我如何解毒,我就告訴你如何釀制美酒,可好?”
梅先生聞言道:“此有何難?你朋友身中紫碧螺之毒,是人都看出來了!”
稍微一停又道:“而且我可告訴你,時間估計只有一個小時左右,而且被你們用稀奇的藥物克制,所以能殘喘至今,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們,救也救不了了。”梅先生轉過頭來,對著拉里道:“何種美酒,我未曾嘗過?”
拉里哈哈一笑道:“我不能告訴你!”
梅先生道:“你是抵賴還是根本不知道?”
拉里道:“我并非抵賴,也確實知道絕世美酒,但是卻不能告訴你。”
梅先生皺了皺眉道:“那是為何?”
拉里微微一笑道:“因為你錯了,他已然中毒七天了!”
梅先生神色大變,瞪著拉里道:“不可能!紫碧螺七天沒有奪走性命的人,除非他是天上諸神!”
話音未落,居然徑直坐到雷歐身邊,開始檢查雷歐的身體。
妮可看著梅先生的眼睛睜越大,最后竟然一下跳了起來,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指著雷歐,梅先生仿佛見了鬼魂一樣,雙手顫抖不已,聲音也有些變了:“他。。。他。。。他竟然真的中毒七天了!”
梅先生又突然撲向雷歐,抱著雷歐喃喃自語道:“我一定要治好他,我一定要治好他,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能創造煉金術近百年來最大的奇跡!”
拉里卻道:“我們并無診金,也和強盜差不多,閣下還是請回吧!”完全不管妮可在后面使勁拉扯自己的衣角。
誰知梅先生卻又跳了起來,搖頭吼道:“不行不行,別人的病我不治,你這病我卻非治不可,你若不要我治病,除非先殺了我。”
方才別人要殺他,他也不肯治病,此刻卻硬是非要替人治病不可,那老板只恨不得趕快回家去蒙頭大睡三天,再也莫要見到這個瘋子,只因老是再這樣折騰下去,他只怕也要被氣瘋了。
拉里還是淡淡的說道:“我既不殺你,你也沒辦法替他治病!”
“為什么?”梅先生又瞪起了眼睛。
“因為我們馬上要走了!”一旁的妮可脆生生的應道,此時臉上,竟然有了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