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jīng)來到了深山老林當中,可卻還是感覺渾身上下汗涔涔的很不舒服。
雖說是五月下旬沒錯,可是在山裡從來都還是感覺到一陣陣的陰冷纔對。何曾像如今這種境況,空氣中的熱浪幾乎能把人捲起來燒掉。
哪怕身上只套了一件狼皮短褲,赤精著上身,也還是很快就汗如漿出。
好像從孃胎裡出來算起,盈哥就不曾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這白山黑水之間,寒冷纔是常態(tài),何曾有過這麼酷熱的日子。
只需要伸手朝著額頭上摸一把,就滿手都會沾上潮溼的汗水。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幾乎是隔一陣子就會感覺口乾舌燥。假如不及時喝水的話,隨時隨地都會體力不支。更嚴重的是不敢睡覺,稍微睡一陣子醒來後就發(fā)現(xiàn)身上一片片的白痕。
輕輕用手指蘸著舔幾下,馬上能嚐到苦澀的鹹味。聽老輩人說,這是身上出汗太多了。日頭曬乾了汗水後,全都變成了鹽分。
盈哥並不知道體內(nèi)大量失去鹽分後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後果,但是他卻能看見。
不少龍精虎猛的漢子,睡一覺醒來,就會感到頭暈、乏力和嗓子發(fā)乾。就算是大口大口的喝水,也還是頂不了多少事。
可現(xiàn)在完顏部已經(jīng)來到了大山深處,舉目望去都是茂密的森林。再想退下去,又能去哪兒了呢現(xiàn)今部落裡不光是缺鹽,還缺少糧食。
即便每天都派遣大量的人手出去打獵,可是山中的動物也稀少了很多,想要有豐厚的收穫幾乎不可能。
前段時間連水裡的魚都死了很多,擡眼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河水中飄著一片翻白肚皮的魚。
天氣則越來越熱了,如今男人女人們都是隻穿著一件皮短褲,時不時的就要跳下河水中泡一泡。前段時間河水還算涼快,可這段時間河水都漸漸溫暖了許多。
以前天寒地凍的時候,盈哥幾乎就盼著去山林中的溫泉裡面好好泡個澡。
那熱氣騰騰下,暖和極了,舒服的幾乎能讓人呻吟出聲。泡一陣子,就會皮膚髮紅。裡裡外外的渾身都舒坦。即便再疲勞,也能很快恢復(fù)過來。
可如今整條河水都開始變熱,就像溫泉一般,盈哥反倒越來越暴躁起來。
每天他都在盼望,天氣早日迴轉(zhuǎn)到從前。冷一點沒關(guān)係,多多努力獵殺猛獸,剝下皮毛來照樣可以暖和。可現(xiàn)在熱成這樣了,又該怎麼辦呀
就算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光了也沒有用,反倒是過了一陣子就會被曬掉一層皮。
再這麼下去,整個完顏部都要完蛋。沒有誰能躲得過去,大概都是死路一條。
不對,或許赫舍裡那個老傢伙可能會躲過去。這段時間他的行爲越發(fā)讓人看不懂了,不但透著很多古怪,也實在有點太嚇人了。
前幾天看見他的時候,好像頭髮就已經(jīng)全都掉光了。昨天再看,居然連眉毛鬍子也全都沒有了。整個腦袋看上去就像個圓球,若不是還剩下了耳朵鼻子眼睛,就真成個葫蘆了。
要不是這老東西慫恿,完顏部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現(xiàn)在不光是天災(zāi),還招惹了大遼朝廷。據(jù)說皇帝已經(jīng)大發(fā)雷霆,發(fā)動了數(shù)萬大軍前來征討完顏部。之前雖然有過幾場小勝,可到底也沒有讓人家真正傷了筋骨。
反倒是斷絕了商路,現(xiàn)如今想要買點東西都找不著人。
別說糧食,部落裡連鹽都快沒有了。再這麼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完顏部就要死絕了。
偏偏哥哥還十分信任赫舍裡這個老傢伙,由著他的性子瞎折騰。原先的薩滿早就說過這次的落陽天災(zāi)是禍不是福,偏偏赫舍裡說這是火焰神的賜福。
難道火焰神的賜福就是把所有人都燒死,變成灰燼嗎
盈哥今年雖然才23歲,可是女直部族中成年早。他可是已經(jīng)足足打了十年的獵,是部族中有名的好獵手。百步之內(nèi)射箭,可以射瞎老虎的眼珠子。
若是給他一支好弓,再來一壺好箭的話。盈哥相信他的有效射程還會上升一倍。
就算是哥哥劾裡鉢論起箭術(shù),也比不上他的。誰不知道,完顏部中第一獵人的名號。
可惜,就算是第一獵人,現(xiàn)在的局勢下也說話不管用。不能讓哥哥從赫舍裡的謊言中醒悟過來,怕是再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該死掉了。
坐在樹蔭下思思索了很久,盈哥終於還是一把折斷了手中的樹枝。
狠狠的幾口,就將嘴裡的幾片樹葉子嚼碎嚥下:“不行,這件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趕緊勸哥哥想個辦法,不能再由著赫舍裡繼續(xù)胡鬧了。要麼就遠遠的遷徙,朝著更北面走。要麼,就早早的向大遼皇帝陛下投降。”
下定了決心後,盈哥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彷徨,眼中滿是堅毅和決然。
從樹林中走出來後,很快他就看見了部落搭好的營帳,還有女人和孩子們前後忙碌著。
這些天獵物已經(jīng)不好打了,部族的勇士們也是空有一身力氣使不出去。反倒是女人和孩子們能在樹林中找到不少野菜和蘑菇,勉強還能填飽肚子。
不過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必須要早做決斷了。再耽擱下去,完顏部絕對會不存在的。
隨便和周圍的熟人們打聲招呼後,盈哥就朝著主帳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剛剛來到主帳前面,就看見部族中幾個精壯漢子守在外面,來回的遊蕩巡邏。
可能是因爲天氣實在太熱了,這些人也都是有氣無力,總是透著那麼一絲疲憊。
“盈哥,你來了是不是要見都勃極烈”當頭的大漢見到盈哥,只是隨便的問了兩聲,根本沒有阻攔去路的意思。
盈哥也是點點頭,胡亂應(yīng)了一聲就彎腰進了主帳:“大哥,咱們你這是做什麼呢”
剛剛進來主帳裡面盈哥就瞧見大哥劾裡鉢正盤腿坐在地上,左邊臉頰上燒的通紅。明顯鼓起來一塊,而右邊臉頰上卻深深的凹陷下去,甚至還很是慘白一片。
最讓人奇怪的是,滿頭茂密的頭髮居然也都只剩下了幾根,其餘全都不見了。
一個明光瓦亮的額頭杵在肩膀上,格外的讓盈哥看著有些不習(xí)慣。
而聽到了盈哥的說話聲,劾裡鉢也沒有擡頭,甚至雙眼都還是繼續(xù)緊閉著。
只見他盤腿坐在地上,緊閉雙眼,雙手也不知道捏出來了什麼古怪形狀,嘴裡面還唸唸有詞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麼話。
眼前這幅景象,簡直就像是又看見了赫舍裡一樣,嚇得盈哥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大哥大哥你還好吧”盈哥仔細又看了一陣,還是沒發(fā)現(xiàn)劾裡鉢有起身的意思,只好幾步走近到跟前。
越是走近了,越是能看清楚劾裡鉢的臉頰上正在小小的起伏不定。
而左邊臉頰上的通紅,不一會兒又轉(zhuǎn)去到了右面的臉頰上。與此同時,左邊臉頰又開始了慘白一片。而靠近到劾裡鉢身前後,盈哥還能感覺到哥哥的身上正在透出一股熱氣。
尤其是他從鼻子裡面呼出來的那一股子熱氣,盈哥只是稍微靠近了一點,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鬍子差點著火了。
嚇得他一個屁股蹲就坐到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大哥,怎麼也開始學(xué)起來赫舍裡了呢”
更讓他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後面,就看見劾裡鉢身上的皮裝逐漸粉碎成了一片一片的。而**出來皮膚則一片通紅,明顯能看見上面連汗毛都沒有了。
紅彤彤的,有種油光發(fā)亮的感覺。盈哥甚至不敢伸手去觸摸溫度,只是憑看的就已經(jīng)有足夠的理由認爲劾裡鉢的身體裡充滿滾燙了。
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麼情況爲什麼看上去好像連血液都快要燃燒起來了呢究竟赫舍裡對哥哥做了什麼
還沒等盈哥再走近一點看看清楚,外面的大帳又被掀開了。
“誰”隨著一陣亮光照進來,簾帳又被放下,一道消瘦的身影閃了進來。
這時候盈哥纔看清楚,來人的頭上光禿禿沒有頭髮不說,連眼睛上的眉毛也不見了。
而他削長的臉頰上只剩下了皮包骨頭,看上去很有些滲人的感覺。一對眼珠子滿是昏黃,卻發(fā)射出極爲璀璨的光彩。
哪怕只是對視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盈哥都禁不住心頭一顫。
這是什麼眼神究竟是什麼時候赫舍裡擁有了這樣銳利而懾人的眼神
剛纔對視的那一眼,差點就感覺像是有兩把鋒利的匕首扎進了心臟正中央。盈哥認爲自己差點就魂飛魄散了,好恐怖呀
“咳咳原來是盈哥,你來族長的大帳裡做什麼呢”
“我我我沒做什麼呀就是來看看哥哥,你你來做什麼”
“咳咳”赫舍裡的嗓音不知道爲什麼格外的乾澀不已,明明是發(fā)出笑聲,可卻聽起來就像深山老林中的烏鴉叫喚。
那種沙啞的感覺,幾乎要滲透到了靈魂當中,讓盈哥禁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怎麼會這樣不過是一天多時間沒見,赫舍裡怎麼就變成這幅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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