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早的中堅營與中壘營一樣,并沒有騎卒。
而是曹丕在張遼病故后且是屢次伐吳無功而返后,便以張虎為騎督領(lǐng)八百騎歸屬中堅營,以逍遙津之戰(zhàn)張遼止啼的故事來嘲諷孫權(quán)。
算是曹丕滿足個人惡趣味的舉措罷。
這也讓張虎在洛陽中軍的處境很尷尬很憋屈。
有虎豹騎、驍騎與屯騎以及越騎等騎兵營建制在,張虎這八百騎不管刀兵甲胄與待遇還是受重視等方面,都天生低人一等。
且駐守在洛陽無有戰(zhàn)事時,常常被當(dāng)成儀仗隊。
而待到從征馳援時,又經(jīng)常被臨時歸入驍騎營或虎豹騎當(dāng)后備。也因平時各自演武無法默契配合作戰(zhàn)的關(guān)系,他們盡是被遣去做些行軍在外警戒、夜里宿營值守或者搖旗吶喊等雜務(wù),宛如虎豹騎或驍騎營的扈從一般。
說白了,張虎麾下八百騎就是多余的。
是故,他也很感激夏侯惠的定襄郡殺虎口伏擊之謀,并推舉牽弘與他引麾下騎兵前去設(shè)伏。
在一戟將賊酋柯比能刺落馬時,他終于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更知道自己終于擺脫了僅是仰仗父輩功勛而充任儀仗隊的膏粱子弟頭銜。
是的,他即將要被外放了。
天子曹叡親口說的。
卻說,張虎歸來洛陽后,天子曹叡覺得他陣斬賊酋柯比能咸有父風(fēng),且出于對舊勛之子恩寵的心思,便忙里偷閑召見了他一次。
會見之時,大致問了些戰(zhàn)事經(jīng)過,也免不了以張遼舊日功勛殷殷勉勵了幾句,以期他能繼父之后,且在分別時天子還心情頗佳的賞了些資財以示恩寵。
但也就在這時,張虎抓住了機會,聲稱自己不欲資財之賞,而是但求天子開恩,讓他能前往邊塞或者蜀吳前線效力,以報國恩。
對于這樣的要求,曹叡自是不會拒絕的。
忠貞報國嘛~
在短暫片刻的沉吟之后,便問了張虎與白馬義從首領(lǐng)公孫毅是否有過交集,待得到肯定的發(fā)后還問了對公孫毅感官如何,旋即便以“公賁咸有父風(fēng)且拳拳報國之心,朕豈能弗之”之言,結(jié)束了本次召見。
“此乃我被天子召見之經(jīng)過?!?
夜幕下,中堅營將主帳前火堆,張虎細(xì)細(xì)講訴了一番。
言罷之后,還感慨了一句,“我愿遂矣,惟獨可惜,不能與將軍并肩在淮南御賊吳?!?
是啊,曹叡都以公孫毅問及張虎了,也就意味著張虎是將要被外放到幽州遼西郡,為日后伐遼東公孫作部署了。
“何處不是為國效力?”
聞言,夏侯惠笑顏潺潺的寬慰了句,“且遼東公孫賊子恣睢久矣,待蜀吳入寇不復(fù)先前之熾,陛下必然伐之,屆時公賁久在幽州,必可隨先鋒前部臨陣也。以公賁于萬軍之中取賊酋酋級之能,焉愁無功績加身?如此,公賁被天子不吝擢拔委以重任乃必然也,你我并肩為國討不臣亦必然也!”
“哈哈哈~~在下承將軍吉言!”
當(dāng)即,張虎大笑,拱手做謝時也依著性格里的豪爽如此說道,“若他日果真與將軍共討不臣,在下必設(shè)宴款待,以謝今日將軍勉勵之情!”
“善!”
夏侯惠也暢懷,且還舉起了手沖著張虎挑眉,“公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哈哈哈~”
因為翌日四更便要用飯、整軍前去洛陽北城門的宣武場等待天子饗將士之故,二人也沒有聊太久,復(fù)說了些閑話張虎便作別自去了。
而歸入自己軍帳躺在軍榻上的夏侯惠,卻是半分睡意都無。
倒不是身下干硬的茅草硌得慌,而是在感慨著,若是天子曹叡將張虎調(diào)任給自己當(dāng)部將,一并前去淮南該多好啊。
是的,他就是在感慨曹叡厚此薄彼。
雖然他早早就知道了,天子曹叡已然意屬潛邸故舊毌丘儉轉(zhuǎn)去幽州任職、他日率軍伐遼東,而今日將張虎調(diào)任過去,就是想讓張虎與公孫毅為毌丘儉充任部將。
但身在遼西郡的公孫毅也就算了,為何原本隸屬中堅營的張虎也要調(diào)過去呢?
他夏侯惠也是忠心報國之人啊!
半點都沒比毌丘儉差??!
這洛陽中軍還沒迎來改制呢,自己就先失去拉攏一鷙勇部將的機會了。
尤其是,自己首倡的在淮南試著推行的士家改制諸事,雖然有鄧艾、焦彝與茍泉三部仍歸自身督領(lǐng),但天子曹叡已然將自己升遷為有名無實的中堅將軍了,更將曹纂轉(zhuǎn)遷為安豐太守了,日后將取代自己來推行士家變革之政了!
合著自己戎馬數(shù)年、不吝性命積功,拼出來的僅僅是圣眷甚隆,得以洛陽中軍之職領(lǐng)前線職責(zé),但卻半點兵權(quán)都無呢!
就是不知,待到洛陽中軍改制之時,自己能否猶如毌丘儉一般被外放出去任職地方、兵權(quán)在握?
唉,但愿吧。
帶著一縷期盼,夏侯惠慢慢進入夢鄉(xiāng)。
翌日,洛陽北門宣武場。
旌旗獵獵,戰(zhàn)鼓宣揚,矯矯虎臣,在泮獻馘。
在北伐鮮卑的各營將士注目下,特地一身戎裝的天子曹叡御駕緩緩而來,未等至高臺,山呼萬歲之聲已然震九霄。
亦令曹叡龍顏大悅,壯志躊躇。
畢竟自他繼位以來,在武功這方面委實乏善可陳。
爾今,一戰(zhàn)而令北疆靖安,且收復(fù)漢時淪喪的河套平原并入疆域乃是可預(yù)見之事,如何不令他揚眉奮髯!
尤其是主將秦朗頗為“識趣”。
否決了田豫想將北平邑之戰(zhàn)所虜獲的萬余鮮卑族眾留在雁門郡充當(dāng)徒隸,畜牧屯田為他日兵進河套積糧的打算,徑直帶來回來闕下獻俘以彰國威,讓曹叡內(nèi)心深處對“秦皇漢武之功”的冀望變得熾熱無比。
至于同樣在行伍之內(nèi)的夏侯惠,表面上也如其他將士一般不吝激昂之色,但在內(nèi)心里卻無比期盼著儀式快點結(jié)束。
不止是因為昨夜幾無眠。
更因為他已然在宣武場站了近一個時辰了。
只不過,他注定是無法遂愿了。
待好不容易等到天子閱師、秦朗獻俘以及廟堂宣功饗將士等等流程禮儀走完后,夏侯惠本以為自己可以引中堅營歸去時,天子曹叡竟還詔令賜宴,與公卿、近臣以及北伐有功將率同慶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