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雨的天氣裡,兩人共撐一把傘,傘太小,而裴言嶠的身形挺拔,更難以容下二人,傘的一大半便向蔚惟一這邊傾斜過來,雨珠子一顆一顆濺落,淋溼裴言嶠的肩膀,單薄的衣衫下他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xiàn),墨色的頭髮貼著他白皙俊逸的眉眼,那雙彷彿也被雨水淋溼的深褐色眼眸,久久未曾從蔚惟一的臉上移開。
這一刻醫(yī)院大廳外行走的人似乎變成美麗而無聲的佈景,氣氛莫名的有些曖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蔚惟一忽地別開視線,咬了咬下脣低聲說:“周醫(yī)生都告訴我了,根本不是阿初的下屬受傷,而是阿初自己受傷不是嗎?裴言嶠……”,她轉(zhuǎn)過臉仰起頭嚴(yán)肅而認(rèn)真地說:“你若是再騙我,我跟你絕交。”
裴言嶠聞言眸底的情緒瞬間崩裂煙消雲(yún)散,薄脣牽起一抹似諷非諷的弧度,“動不動就跟人絕交,果然你跟阿初‘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反倒搞得我裡外不是人了。”
雖說差不多肯定段敘初受傷了,但聽到裴言嶠這樣說,蔚惟一的身子還是一顫,蒼白著臉色緊張地問:“所以確實是阿初受傷了?嚴(yán)重不嚴(yán)重,爲(wèi)什麼不是他來找我,而是你?他人呢?”
“他能跟阻攔他回去的聞嘉仁動起手,一個人半夜三更地開車回家,那麼早起牀爲(wèi)你做早餐,你覺得這種狀態(tài)的人,像是有事?”豆大的雨點砸在肩背上,寒意逼人,裴言嶠拽著蔚惟一的手臂往醫(yī)院裡走,“好了,不要在這裡淋雨了,回頭你也病了,阿初真的會跟我絕交,現(xiàn)在我?guī)闳ヒ娝!?
蔚惟一咬著脣沒有再說什麼,並肩跟裴言嶠一起走進去,並沒有注意到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距離撐著傘的那個男人。
厲紹崇凝望著那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後,他才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坐進旁邊的車子裡。
微涼的水氣混合著男人身上不知名的香氣涌入秦悅的鼻尖,秦悅轉(zhuǎn)過頭看到厲紹崇那張俊美卻不太真實的臉,她欲言又止,“厲先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厲紹崇打斷秦悅,那雙過分幽深的眼眸在掠過秦悅時,由剛剛的溫柔轉(zhuǎn)爲(wèi)森冷,“但秦悅你沒有資格質(zhì)疑我的決定和行爲(wèi),若不是你對我還有點用處,你以爲(wèi)你的任務(wù)失敗後,我還留你做什麼?做好你分內(nèi)的事。”
秦悅低下頭躲過厲紹崇的眼神,語氣難堪中透著憤怒,“我只是不明白,我們等了蔚惟一兩天,好不容易她出現(xiàn)在我們的勢力範(fàn)圍內(nèi)了,厲先生剛剛明明也可以將她帶走,爲(wèi)什麼還要放過她?”
厲紹崇聞言冷冷笑了一聲,不答反問:“大庭廣衆(zhòng)、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我怎麼帶走一個陌生女人?”
“那只是厲先生你的藉口而已,你有千萬種方法帶走蔚惟一,而且你已經(jīng)在試圖迷失她的心智了不是嗎?爲(wèi)什麼……”
話還沒有說完,秦悅的脖子已經(jīng)被厲紹崇忽然伸出來的一隻手掐住,他緩緩地用力,一點點奪去秦悅的呼吸,眼瞧著秦悅一張絕美的臉越來越蒼白,褪去血色。
厲紹崇薄脣微動,吐出陰冷的字來,“你說得沒有錯,我能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讓對方心甘情願地跟陌生人走,我同樣可以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殺死一個人。”
秦悅眼中流露出恐懼,身體靠在車門上,哆嗦著想開口求饒,下一秒整個人被厲紹崇輕而易舉地扔出去,緊接著秦悅摔倒在地,一股巨大的疼痛傳來,秦悅偏過頭吐出一口鮮血來。
再緩過神來時,那輛車子早已疾馳而去,秦悅撐著身體,卻沒有堅持幾分鐘,便徹底暈死過去。
蔚惟一和裴言嶠趕去手術(shù)室時,醫(yī)護人員告知兩人段敘初已經(jīng)被送去病房,蔚惟一推開門後疾跑到段敘初的病牀前,兩手握住段敘初一隻沒有扎針的大手時,她眼中含著的淚水一下子涌出來,哽咽地喚著段敘初的名字,“初初,你醒醒……”
初初?
這種叫法還真是——
裴言嶠站在蔚惟一身後,雖說可以理解蔚惟一的心情,但她的情緒未免也太激動。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她劇烈顫動的肩膀,似安慰,又像嘲笑,“醫(yī)生說只是傷口裂開了,淋雨引起高燒而已,你像哭喪一樣這麼誇張,至於嗎?也難怪阿初要瞞著你,你太不讓人省心了,他自己身受重傷,還要更擔(dān)心你。”
蔚惟一被教訓(xùn)得頓時語塞,“我……”,實際上她更心疼的是段敘初分明受傷,還在她面前強撐、瞞著她。
他對她這麼用心,反倒讓她覺得自己確實拖累了他,成爲(wèi)了他的麻煩,這個認(rèn)知讓蔚惟一很是愧疚,緊握著段敘初的手深深凝視他蒼白的臉,蔚惟一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只是再沒有發(fā)出丁點聲音。
裴言嶠遞過手帕給蔚惟一,臉色到底還是緩和下來,“以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你這麼愛哭,歸根究底都是被段敘初寵出來的。我實在無法想象你若是離開了他,還怎麼活。”
沒有錯,確實是段敘初太寵她。
但他給的好她不可能不要,而她何錯之有?不傻不笨的,也是以同等的愛回報給段敘初不是嗎?
難道非要爲(wèi)他去死,爲(wèi)他做多轟轟烈烈的事,她的愛才顯得偉大?
不要說段敘初不給她這個機會獻身,而且她確實自以爲(wèi)偉大無私地犧牲過一次,但那樣會讓段敘初更痛苦不是嗎?
她是個普通的女人,能給他最好的回報是永遠陪在他的身邊,愛他、心疼她,一直到老。
所以她見他受傷,她自己心裡難受,控制不住掉幾滴眼淚又怎麼了?無動於衷纔不正常吧?
蔚惟一不想理裴言嶠,一言不發(fā)地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滿眼痛楚地凝望著段敘初,期盼他早點醒過來,再對她笑、對她溫柔地說話、寵溺地撫摸她的頭髮。
裴言嶠覺得自己待在這裡有些礙眼。
蔚惟一對待任何人都是冷漠而疏離,讓人很難靠近,唯獨在段敘初面前展現(xiàn)她身爲(wèi)女人的溫柔和嬌弱。
她哭得太誇張沒有錯,但從認(rèn)識她這麼久以來,他只看到過她對段敘初一個人掉過眼淚。
他不喜歡她這點,說到底是因爲(wèi)他有些羨慕,甚至是嫉妒段敘初,他渴望有一個
極樂戰(zhàn)神筆趣閣
女人爲(wèi)他哭泣掉淚、傷筋動骨,而他希望這個女人是蔚惟一。
但也正如段敘初所說——兄弟妻,不可欺。
他再怎麼喜歡蔚惟一,也要壓制住。
裴言嶠的手指一根根地捏起來,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垂下去的眼眸裡一片黯然之色,原本想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不再打擾這兩人,黎傲三人在外面敲門。
蔚惟一戀戀不捨地鬆開段敘初的手,到底不能在外人面前失去姿態(tài),她擦乾臉上的淚水,兩手放在膝蓋上端正地坐在那裡。
三人進來後跟裴言嶠打過招呼,便對蔚惟一頜首,“二嫂好。”
上次因爲(wèi)視頻一事這幾人很不待見蔚惟一,此刻突然被認(rèn)可,蔚惟一有些不自然,只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
這個時候名門閨秀優(yōu)雅高貴的氣質(zh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她坐在那裡對著幾人點頭,淡淡回禮道:“你們好,平日裡麻煩你們照顧阿初了。”
幾人連忙說著謙恭的話,“我們應(yīng)該做的。”
蔚惟一覺得架子擺的差不多了,並沒有給段敘初丟臉,她擔(dān)憂地看過段敘初一眼,起身對幾人說:“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泡茶來。”
這樣知進退、懂禮儀的嫂子,讓三人挑不出毛病來,之前還對二哥選的這個富家千金頗有微詞,但比起秦悅那樣總自以爲(wèi)是的女人,富家千金在家教和修養(yǎng)上,簡直讓人無可挑剔。
至少外貌和氣質(zhì)足以與他們驚採絕豔的二哥匹配,至於人品……他們接觸的不多,還有待觀察,但二哥認(rèn)定一生的人,十有**不會有錯。
蔚惟一這麼溫和地對待三人,三人原本真想坐下喝喝茶,但裴言嶠一個冷厲的眼神掃向他們,他們立馬又頓在原地,挺著脊背站得很是筆直。
蔚惟一在內(nèi)室泡好茶走出來時,段敘初已經(jīng)醒過來,此刻正靠坐在牀頭,手中和裴言嶠一樣正翻著什麼。
蔚惟一壓制著心中強烈要抱住段敘初的衝動,把茶放在茶幾上,再分別倒給幾人,她覺察到氛圍有些壓抑,段敘初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她禮貌地出聲問道:“你們談事情,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段敘初這才擡起頭,“惟惟……”,斂起眉宇間的凝重之色,望向蔚惟一時他墨色的眼眸裡是蔚惟一熟悉而貪戀的柔情,“我都在這裡了,你往哪裡迴避?過來這裡坐。”,他說著便指向牀邊的椅子。
也所幸他不像在家裡那樣,直接讓她坐他腿上去,蔚惟一也就沒有再矯情,走過去坐在椅子上。
段敘初擡起手指,當(dāng)著幾人的面自然而然地撥開蔚惟一額邊的一縷頭髮,低沉地說:“對不起惟惟,讓你擔(dān)心了。”
黎傲、莊名揚和聞嘉仁還是第一次見自家二哥有這麼濃情蜜意的一面,睜大眼睛震驚而又探究地望過來。
蔚惟一臉皮薄,卻還是保持著該有的姿態(tài)。
段敘初覺察到那三人大驚小怪的,他長眸一瞇,“你們也坐,好好品品你們二嫂沏的茶。”
三人接觸到段敘初陰惻惻的眼神,立馬膽戰(zhàn)心驚地坐下來,“謝謝二哥。”
段敘初沒有再說什麼,坐回牀頭重新翻著手中的檢驗單,避免蔚惟一胡思亂想,他看過之後沉默地遞給蔚惟一。
蔚惟一原本以爲(wèi)是段敘初的,接過來看到檢驗單上的名字才發(fā)現(xiàn)是連子涵的,只是她手中的幾張檢驗單並沒有什麼異常,段敘初和裴言嶠翻過去神色卻越發(fā)凝重起來。
半晌後段敘初用鋼筆在檢驗單上勾畫過去,開口打破沉默,“可以確定這種是毒,只是我竟然不知道連子涵什麼時候沾上毒了。”,說著擡頭望向其他三人,“你們知道嗎?”
三人毫不遲疑地搖搖頭,“沒有。”,聞嘉仁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們跟連子涵朝夕相處,若是他沾毒的話,我們肯定會有所察覺。”
“那就是了。”裴言嶠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檢驗單上輕輕彈過,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連子涵是在背叛阿初和組織之後,或許由厲紹崇幾人引導(dǎo)沾毒的。”
蔚惟一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所說的‘毒’,指的是罌粟嗎?”
段敘初尚未回答,裴言嶠斜睨過蔚惟一一眼,不以爲(wèi)然地說:“外行不要插嘴。”
蔚惟一:“……”
段敘初剛醒過來,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跟她說,更沒有閒下來的時刻,就跟這些人一起討論下屬的事,她只是不想讓段敘初這麼操勞,纔想著爲(wèi)他分憂,反而自己又成了麻煩嗎?
段敘初沉著臉色對裴言嶠說:“言嶠,我的老婆,同樣也是你的嫂子,你態(tài)度好點。再者說你是從生下來什麼都懂嗎?惟一隻是提個問題而已,你至於這麼看不起人?”
他原本也不想讓蔚惟一參與進來,但蔚惟一來都來了,他不可能把蔚惟一趕走,裴言嶠再不配合,他倒想讓裴言嶠迴避了。
裴言嶠也只是玩笑話,奈何段敘初太護蔚惟一,這話說出來氣氛就有些不對了。
黎傲見狀連忙調(diào)解,耐心地對蔚惟一解釋,“二嫂,我們指的是罌粟,但從子涵的血液中檢查出來的並非只有嗎啡、可待因……這些成分,可能是跟罌粟的化學(xué)成分差不多的其他植物,但至於是什麼植物,我們暫時無法得知。”
蔚惟一點點頭。
裴言嶠沉吟道:“醫(yī)生呢,全都看過了嗎?”
“都討論過了。”聞嘉仁神色沉重地回答,“暫時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蔚惟一接過段敘初遞來的那張檢驗單,蹙著秀美的眉毛問:“連子涵沒有什麼癥狀嗎?至少毒癮上來的話,應(yīng)該有很大反應(yīng)纔對。”
莊名揚看過一眼沉默不言的段敘初,“暫時……還沒有。”
“暫時……”段敘初用手指揉著額角,思慮片刻後他下了決定,“言嶠先跟我一起去看連子涵,回來再說。”,不等其他人迴應(yīng)便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頭,掀開被子要下牀。
蔚惟一驚慌地出手用力按住段敘初,神色沉肅地說:“不行,你自己還生著病,怎麼去看望別人?這樣吧,你若是不放心別人的話,不如讓我跟言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