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城。

轟！

地殼震動！

能夠抵御核彈攻擊的防空洞發生劇震，就在防空洞中所有人心中一跳的瞬間，單獨隔離審問木初柔的房間上方光明乍現，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巨大空洞從地表貫穿了十幾道合金防御層，直達這間房間之中！

爆散的粉塵被一股無形之力迫開，木初柔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名以和顏悅色的姿態反復詢問著她的中年軍官已經摔倒昏迷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少年。

“周通！”木初柔一下站了起來，又驚又怕地看著桌子對面的周通。

隨即，她就發現，此時的周通，呼吸略顯急促，上衣已經如同乞丐裝，只剩下幾片碎布掛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肩膀、胸口、腰側以及小腹，都是有猙獰的傷口，鮮血已經將他大半的身子都給染紅了。

“跟我走。”周通聲音嘶啞，朝木初柔走去，面前的金屬桌瞬間像是被烤熔了一樣化為液體流淌開去。

木初柔下意識地后退，眼中有了一絲驚恐之色。

周通身形一僵，站定之后，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溫和地看著木初柔，道：“我這副樣子，嚇到你了是嗎？”

“你到底是什么人？”木初柔臉色蒼白，竭力讓自己更加冷靜。

說這話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并不是特別害怕周通，仿佛心中不斷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

“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我都會告訴你，不過不是在這里——”

周通說著，神色有了一瞬的變化，突然間身形一晃，來到木初柔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木初柔頓時覺得眼前光芒明滅，風聲如雷吼，頭暈目眩了數秒，驟然間眼前恢復了正常的光明，風聲也是一下消失。

帶著茫然的眼神，木初柔向四周看去，頓時是傻了眼，只見周遭座座奇峰迭起如劍，云霧洶涌如海，一派難得浩瀚美景，山海壯闊。

再看自身所立之地，居然是在一塊重逾三百噸的巨大石頭之上，而這巨石處于一座山峰的頂端，懸崖邊緣，周遭還有欄桿圍護。

一陣寒風吹來，頓時讓木初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些混亂的頭腦頓時一醒。

她突然覺得這里有些熟悉，猛然間想起來，去年暑假的時候，自己曾經來過這里！

這里，乃是黃山，而這巨石，乃是赫赫有名的黃山“飛來石”！

而在不遠處，十幾名游客模樣的人正驚慌失措地向后急退，幾乎是連滾帶爬——任誰在瞻仰名勝對飛來石嘖嘖稱奇的時候，突然發現石頭頂上多出來兩個人，都會是差不多的表現。

木初柔腦中一片嗡然，怔怔地看向身旁渾身染血的周通。

要知道，武寧城距離黃山何止千里，僅僅是數個呼吸的時間，周通居然帶著她來到這里，站在飛來石上……這家伙是會妖法嗎？

“噗！”周通突然捂住嘴，卻忍不住猛咳一聲，一片鮮血便是從其口鼻中噴出，濺落在飛來石上。

嘩啦一聲，在黃山之上屹立了不知多少萬年的飛來石，陡然就被這一片鮮血削去了一小半，數十塊碎石飛濺出懸崖，落入不知深處的云海之中。

“周通！”木初柔見周通搖搖欲墜，不由擔心他失足跌落懸崖，稍一猶豫，便咬牙伸手將他扶住。

雖然說，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周通會因為墜入懸崖而死，但她還是這么做了。

周通面色蒼白地沖她柔柔一笑，便不再強撐，跌落在飛來石上。

“小朋友，不要想不開啊，有什么事情下來再說……”不遠處，已經有游客緩過神來，出聲勸說。

“是啊，你們還年輕，以后的路還很長……”

一時附和之聲響起，紛紛勸說起來，就算是看到周通二人是突然出現的人，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畢竟飛來石上的這兩人，怎么看都像是要一起殉情的學生？

周通深深地呼吸著，隨手揮了揮，頓時周遭空間扭曲了一下，那些游客都消失了。

“你、你把他們怎么樣了？”木初柔被這一幕驚呆了，回過神后，神色立刻變得緊張。

周通虛弱地一笑，道：“我沒有殺他們，只是將他們送下山了，確切地說，是將這座山上所有人都送走了。”

木初柔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見過這一連串的神奇之后，她已經逐漸接受周通變成法力無邊的大仙這樣的現實，再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吃驚了。

“坐下來吧，我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周通拍了拍身旁。

木初柔略一猶豫，坐在周通身邊。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會帶你來這里嗎？”周通微笑說著，見木初柔微微點頭，便接著說道：“因為，這里是我向你告白的地方。”

木初柔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記憶中去年夏天她是一個人來黃山的，何來周通向她告白之說？

周通聲音溫和地解釋道：“我說的告白，不是這個時間線，而是另一個時間線中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中，去年你來這里爬山，我就偷偷跟著你來了這里，最后在你欣賞飛來石的時候出現在你面前，向你告白。”

“另、另一個時間線？”

木初柔怔住了，好在她不是那種只會死讀書的人，平日里最喜歡看的就是武俠以及各種科幻奇幻類的東西，對于時間線這種概念，也是有所知曉。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人生會和時間線這種東西扯上關系。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嗎？是來自另一個時間線？”腦中的紛亂迅速有了清晰的線索，木初柔目光認真地看著周通說道。

“是的，不過，正常情況下，另一時間線的肉身是不可能過來的，能夠過來的只有精神……也就是說，我等于是重新回了娘胎里，然后再在你所在的這個時間線生活了十七年，本來我是該在去年在這里向你告白的，但是我沒有這么做。”周通輕聲說道。

“為什么？”木初柔疑惑道。

周通靜靜看了她幾秒，才緩緩道：“因為后來你死了……雖然后來證明，你的死應該是和我的告白有關，但……”

木初柔身子微微一僵，感受到了不同于四周冷空氣的某種寒冷，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我當時答應你的告白了嗎？”

“不，你拒絕了。”周通咧嘴一笑，因為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而輕咝了一聲，輕嘆道：“在那個時間線，我的學習成績一塌糊涂，又和現在一樣貌不驚人，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木初柔張了張嘴，想說你的成績不是很好嗎？

“你是不是想說，我現在的成績很好？”周通淡淡笑道：“同樣的東西，反復學習了十幾遍，就算是頭豬，也該有我現在這樣的水準了吧？”

木初柔驀地意識到了什么，眼睛頓時瞪大了一些，莫名的寒意，再度蔓延身心：“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反復穿越過十幾次不同的時間線？”

“確切地說，是十八次。”周通的目光看著前方懸崖之外翻涌的云海，平靜說道。

木初柔嬌軀一震，她是一個十分聰慧的女孩子，想起了周通先前所說的話語，略做沉默之后，輕聲道：“是因為我死了嗎？”

“是的。”周通轉頭看著木初柔，笑容溫柔，道：“雖然你始終沒有答應過我，但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不可替代的那個人，所以，哪怕傾盡所有，我也要改寫你的命運……只可惜，我穿越了一次又一次的時間線，用盡了各種辦法，都始終無法改變你會在二十七歲那年死去這個結局。”

“所以……你現在來到這個時間線，也是為了改變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死去這件事情的嗎？”

“是的。”

“……可是，就算你最后真的成功了，救下來的我，也不過是某一時間線中的我，而不是你最初所在時間線中的那個我，這樣有意義嗎？”木初柔認真地問道。

周通淡淡笑了，反問道：“木初柔，你覺得人死之后會是什么樣子呢？”

木初柔柳眉輕蹙，不確定地道：“六道輪回？”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輪回。”周通輕輕搖頭，道：“人死之后，死者的精神，就會像我一樣，穿越到不同的時間線，然后以全新的自己的形式，再活過來。不過，和我不同的是，被動穿越過來的人不會擁有上個時間線的記憶……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某些時候，有人會覺得某些場景似曾相識，某件事情曾經發生過，這其實就是源自其他時間線的自己的零碎記憶。”

木初柔神情呆滯地看著周通，說不出話來。

周通所說的這些，荒謬絕倫，理性上她很難接受這樣的解釋，但在她心中卻有一個聲音響起，告訴她，周通所說的一切很可能是真的。

事實上，過去的十幾年中，她也的確是偶爾出現周通所說的記憶重疊的情形。

周通抬了抬手，將纏繞在手指上的頭發給木初柔看，繼續說道：“而我，則是通過某些方式，可以追蹤死去的你穿越至哪個時間線，繼而追過來……所以，現在的你，身體不是當初的身體，但靈魂卻是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