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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此前的夢境都是無休止的虐打,此時的夢里,那種虐打更見清晰,無論是疼痛還是謾罵,甚至自己發(fā)出求饒的悲鳴。
一下下一聲聲,就好像整個人都回到了六歲的那個時間點,重新經(jīng)歷這些。
顧玲玉悲切的懇求:“媽媽,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錯了?你錯哪了?”繼母將女士皮帶卷在手心里,她漂亮的媚眼旁有一顆朱紅色的痣。
“我不會再亂說話,我最喜歡姐姐,我不嚇唬姐姐。”
“你跟你爸爸說什么了?”
“我沒見過他!我沒有!”顧玲玉趕緊辯白。
皮帶毫不留情的抽在身上:“你還敢撒謊?那他怎么問起你來?”
“我沒有!媽媽!真的沒有!我跟爸爸沒說過話!”顧玲玉捂著挨打的胳膊使勁搖頭。
嫩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抬起了顧玲玉的下巴:“明天你爸爸就回來了,你想見見他么?”
顧玲玉惶恐不已的搖頭:“我不見,我不想見到爸爸。”
“如果你爸爸想見你呢?”繼母嫵媚的眼輕瞇,像慵懶的貓一般。
“我會躲起來,我不去見他。”生怕繼母不信,顧玲玉及其認(rèn)真的保證。
繼母的手指劃過顧玲玉的肩膀,隔著一層衣服也能摸到里邊被打出的膦子。
她極盡溫柔的問顧玲玉:“媽媽打的疼么?”
聽到這個問題,年幼的顧玲玉怕得發(fā)抖,她努力的搖頭:“不……不疼……”
皮帶猛的抽在身上,因這一下繼母漂亮的臉都變得猙獰起來:“不疼?那這下呢?能記住打的滋味么?”
顧玲玉痛得渾身戰(zhàn)栗,她趕緊點頭:“疼,媽媽,我記得了。”
“疼?”繼母冷笑:“小賤蹄子,打疼了是不是就要找你爸爸告狀?”
眼淚噙在眼眶里,顧玲玉使勁搖頭:“我不說,我只聽你的,我不見爸爸。”
得到孩子的一再保證,又或者打累了,繼母這才稍稍收手:“好孩子,媽媽也不想這樣對你,你只要乖乖的,媽媽和爸爸都喜歡你好不好?”
顧玲玉茫然的點頭,她就像一只接受主人教育的小狗,她并不清楚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會讓媽媽不高興就會挨打,對她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這就是規(guī)則。
繼母將顧玲玉身上的衣服又整理了一番,像一位真正的好媽媽一樣,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顧玲玉僵著身子不敢動,順從的配合媽媽的擺弄。
繼母將顧玲玉凌亂的頭發(fā)重新理好,發(fā)現(xiàn)孩子正看著墻角,她立刻拉下了臉。
“你在看哪里?”
“我,我沒有看,沒有。”顧玲玉趕緊收回目光,討好乖順的看著繼母。
繼母重新拿起了皮帶:“嚇唬我女兒還不夠,你還想嚇唬我?你膽敢!”
“媽媽,我不敢了,我不看了,什么都不看了。”顧玲玉慌亂的哀求和保證最后還是隱沒在繼母的責(zé)打中。
這樣的日子永無盡頭,一個月沒有幾天能見到父親。
顧玲玉的童年一直在與父親玩一場藏貓貓的游戲,避無可避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問一聲好,是顧玲玉和父親唯一的交集。
昏暗古老的房子就是她的游樂場
,到處都有喧囂。
“姐姐,我找到你了。”顧玲玉打開壁櫥的柜門,從里邊找出姐姐來。
“你為什么能這么快找到我?”姐姐嘟著嘴很不高興。
“有人告訴我了,你在哪里。”顧玲玉笑著的時候露出門牙上的豁牙子,說話有點漏風(fēng)。
“誰啊?討厭。”姐姐掐腰質(zhì)問顧玲玉,明明自己比顧玲玉大3歲呢,和她玩卻總是輸。
顧玲玉笑瞇瞇的指向旁邊的空氣:“就是……”
話說了一半,想起繼母的警告,生生把另一半吞了回來:“我覺得你在,所以就找來了。”
“你又撒謊,我不喜歡你了,我不要跟你玩。”姐姐鬧了脾氣,轉(zhuǎn)身離開。
“姐姐,我錯了,你不要不跟我玩。”顧玲玉追在姐姐屁股后邊告饒。
她的整個童年,“對不起”和“我錯了”大概是說得最多的話。
沒有是非對錯,姐姐永遠(yuǎn)是對的,繼母永遠(yuǎn)是正確的。
只要姐姐愿意跟自己玩,那就是顧玲玉最幸福的時刻。
如果童年的回憶一直是這樣該多好,為什么偏偏要去到醫(yī)院的那個天臺。
“怪物!”姐姐的嚎叫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刺耳,徒勞的伸出手臂。
夢境仍如每次夢到的那般,最后停止的姐姐下落后……
“姐姐,不要……”顧玲玉滿面淚痕的醒來。
她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這一次起夜又換了房間。
顧玲玉出了一身的汗,看著房間里古老的家具,她有些難適應(yīng)。
一旦醒了就很難睡著,顧玲玉還保留著此前在梁妍家的習(xí)慣,起夜了就要下地溜達(dá)溜達(dá)。
這邊沒有留夜燈的習(xí)慣,她光腳踩在吱呀作響的木質(zhì)地板上。
隱約想起小時候的事,那時特別喜歡這個聲音。
沒有音樂也沒有電視,這是童年除了人聲以外最常聽到的聲音。
顧玲玉一步步走到電燈開關(guān)附近,摸向電源。
電燈開啟的瞬間,顧玲玉猛然看到門口一道人影。
顧玲玉一陣戰(zhàn)栗,燈光亮起細(xì)看之下,那邊分明放著一個衣掛……
呼……顧玲玉這才放松的喘了口氣……差點被自己嚇?biāo)馈?
這房間雖然很古老,但是請來的鐘點工收拾的很整潔。
房間也比之前在天津租的房子要大,家具不多,整個房子顯得空蕩蕩的。
這個屋子里有兩扇多窗格的玻璃窗,外邊風(fēng)起的時候,會掛得玻璃有些細(xì)微的聲響。
屋外是一片靜謐的林子,走一段出去是國道。
這個季節(jié)入了夜,窗外連聲蟲鳴也沒有。
顧家老宅的位置有些偏僻,平日里來人就少,以前交通不便的時候,見到個生人是及其稀罕的事。
即使是現(xiàn)在,顧玲玉仍舊有被囚禁的感覺。
她在屋子里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只要走動地板就有聲響。
在安靜的夜里,這聲音尤其突兀和刺耳。
顧玲玉看到靠著窗戶的墻角放了一把躺椅,她干脆拉開了窗簾倚在躺椅上看著窗外。
屋里亮著燈,其實根本看不到外邊到底有什么,除了黑,什么也沒有。
當(dāng)顧玲玉沒有響
動的時候,房子里也靜得可怕。
她看著窗戶發(fā)呆,思想回到剛剛的夢境中,第一次這么清楚的記住夢境里發(fā)生的事。
原來自己和繼母的對話是這樣的,為什么以前從來沒記清楚過。
顧玲玉反復(fù)消化夢里得來的信息,原來自己從來沒跟父親說起過自己的經(jīng)歷。
白天腦子太亂,很多事情都沒好好思考,現(xiàn)在想來,白天已經(jīng)走到了繼母的房間。
但是從里邊出來的只有爸爸,繼母呢?
她去了哪里?好像此前自己跟著師父離開的時候,繼母生活在這個房子里。
那時候她失去了親生女兒,幾乎要瘋掉。
那么,現(xiàn)在她人呢?
既然夢境已經(jīng)清晰了,為什么還是想不起此后發(fā)生的事?
記憶就像斷檔了一般,顧玲玉揉了揉太陽穴。
想的太多,竟然有些頭疼。
窗外風(fēng)呼號而過,顧玲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好冷,即使到了開春的季節(jié),這種深更半夜果然還是有些瘆人有些冷。
顧玲玉緊了緊睡衣,發(fā)現(xiàn)手腳都已經(jīng)凍得發(fā)涼。
還是回到溫暖的被窩比較明智,顧玲玉從躺椅上下地。
吱呀……吱呀……
第一聲吱呀是顧玲玉落地踩出的,可是第二聲略顯遙遠(yuǎn)和細(xì)微的吱呀是……誰?
顧玲玉愣在原地,進(jìn)退不是。
有第一聲后,就像開了某種開始的閥門。
臥室門外的樓道里傳出一聲又一聲的吱呀……
時近時遠(yuǎn),時斷時續(xù)。
有時連貫,有時突兀斷開,有的遙遠(yuǎn),甚至有一聲就響起在門口。
顧玲玉一陣陣的打抖,如果只是連貫一處響起,那可以解釋有人起夜在樓里走動。
可是這么多聲接連在不同的地方甚至樓層響起。
顧玲玉只覺得毛骨悚然,不同于張默的勇敢,顧玲玉完全不想出去查看。
她只恨自己為什么醒了,她幾步跑回床上。
慌亂中踩出一串雜亂的吱呀聲……每一聲都好似踩在心尖上。
她燈也不關(guān)的鉆進(jìn)被窩里,眼角的余光看到門口的衣架又被嚇了一次。
衣架上掛著大衣好像站著個人一樣,即使做了心里準(zhǔn)備,突兀的看到還是會被嚇到。
門外的吱呀聲仍舊此起彼伏的響起。
顧玲玉把被子蓋過頭頂,只余出巴掌大的一塊臉用來呼吸。
如果可以真想向張默求救,顧玲玉習(xí)慣性的這樣想。
不,只有張默不行……她立刻否定了這個主意。
不能再把危險帶給他,即使從此要成為路人。
只要想起張默因為自己躺下的瞬間,顧玲玉就止不住的惶恐,這比承受這些恐懼更讓她不安。
怎樣都好,來吧,無論門外是什么。
顧玲玉一邊發(fā)抖一邊不服輸?shù)亩⒅P室的房門。
吱呀聲幾次在房門口響起,僅隔著一扇門的感覺。
每次都讓顧玲玉不住的發(fā)抖和冷……
可是直到顧玲玉發(fā)完抖,困意漸起也沒有其他情況。
許是太累,顧玲玉在門外斷斷續(xù)續(xù)的吱呀聲中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