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凌晨。
夏果又做夢了, 和她雙十一那天的夢一樣,和她之前那麼多年做的夢一樣。
還是那個地方,彷彿有無形的屏障, 又有特地性的模糊。她無論如何轉圈都走不出這裡, 無論如何瞪大眼睛都看不清身邊的人。
可, 今天的夢又有點不一樣。
這個村莊永遠樹木四季常青, 夏果今天走進了其中的一間房屋。
一個美貌的婦人在收拾東西, 神色慌張,只拿了幾件必用品和一些金銀、錢。屋中還有一個男人,手輕輕撫摸他的畫筆, 而後堅定地放到了婦人那裡。
夏果忍不住觀察這二人。這婦人著實美貌,甚至談得上妖豔, 但身上自帶的書香氣質壓著這種豔麗, 成了一種獨一無二的韻致;這男人很是俊瘦, 清冷而淡薄,卻偏偏眼下有一顆淚痣, 柔弱了幾分,豔冶了幾分。
婦人身後的牀上,一個嬰兒被裹在被中,正在熟睡。
夢中的夏果突然狂奔了起來,眼邊的風景不停變換, 耳中彷彿能聽到呼呼風聲, 和一聲聲微弱的呼喚。
“跑, 快跑!”
“不!”
夏果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驚醒, 醒來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 幾縷頭髮粘在了額頭上。
夢中所見人的相貌在醒來時就忘了個乾淨,只記得他們的氣質和那一顆眼下的淚痣。
夢中驚醒再無睡意, 看看手機,不過凌晨四點。
若說衝擊,過去的十九年如何也比不上這幾日,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怎能比在眼前的鮮血更讓人驚嚇呢。
幸而,寧灼君沒事,只是任務尚未完成。
雖然不知道寧灼君還有何心事,但鄒煜看起來是認定不放手的人,這個任務的完成只是時間問題,真正讓人頭疼是那個一閃而過的背影。
還有,古怪而不懷好意的汪瞞和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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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中午,寧家。
“爸,我們回來了。”
寧灼君中氣十足,顯然身體恢復的極好,身後的鄒煜拿著她的外套和包在往衣架上掛。
“寧…寧叔。”鄒煜也打了個招呼。
雖說昨天已經聊得通透,並且捱了幾拳,但是鄒煜在寧華盛面前總是覺得氣短。
其實這也好理解,誰家的姑娘被拱了,到了別人家小子手裡,當爹的不都得給點臉色看看。
更何況,鄒煜這條件在女兒的父親眼中,絕對是不合格。
單單年紀這一項,就該出局了。
“爸!寧老大!給你買的東西,你看看。”寧灼君瞧著鄒煜不大自在,把鄒煜手裡拿著的東西往前一推,簡單粗暴的解圍。
“給您放這裡了。”
其實鄒煜的尷尬不僅是來源於見父母,還有稱呼上太難了。
他一直喊寧華盛哥,如今再這麼叫顯然不太合適,但是隨著寧灼君喊,鄒家那邊也很難叫人。
如今這聲“寧叔”還是昨天商量好的。
寧華盛劍眉星目,從軍數年,身上氣勢十分凌厲。寧灼君一大半的好相貌源自於父親,即使年過四十,寧華盛仍舊可以稱得上是大叔那一掛的帥氣的代表,看起來三十餘歲。
“灼君,怎麼樣了?”一進來就看到寧灼君和鄒煜兩個人,寧華盛眼風一掃,看了眼閨女,自顧坐到了沙發上。
“您來了。”鄒煜強自鎮定的打了個招呼。
“爸,我沒事了。”寧灼君說這話的時候,比平時乖巧不少。
“寧…寧哥,我有事跟您說。“鄒煜走了過去,直接開口了。
“嗯,怎麼了?小煜今天休息?”
“嗯,我們去樓下坐坐吧。”雖然三十多了,鄒煜在寧華盛跟前還跟十四歲一樣。
“嗯,好。”寧華盛看到寧灼君一臉著急的樣子,也跟著要往下走,心裡明白了幾分。
“我也去!”
“灼君,你坐著。”寧華盛低叱一聲,就和鄒煜一起出去了。
畢竟積威已久,寧灼君平時無所謂,這個時候也不犟著非要去,畢竟他爸發起火來很是兇殘。
寧華盛和鄒煜回來得很快,不過半個小時。
寧灼君在病房裡很是煎熬,輾轉反側,擔心出什麼問題。
門“嘎吱”一聲響,寧灼君衝了出去,卻只看到鄒煜一人。
整個人如墜海底,面上的血色瞬間褪下去。
“我爸呢?鄒煜,鄒叔叔,小叔叔,哪怕他不同意,你也不能反悔!”寧灼君緊緊抓著鄒煜的手,眼眶微紅,只要一句話,也許就會山崩地裂。
“傻瓜,丫頭,我愛你。”寧灼君第一次聽到鄒煜跟她說這句話,竟然是在這個時候,在病房的門口,在她最無助害怕的時候。
從未得到的可以有恃無恐、一往直前,倘若得到再失去的話,蝕骨之痛會擊潰這個驕傲的人。
幸而,一切都不曾虧待她。
寧灼君還有點懵,長久夙願成真反而有點不敢置信。
她拉著鄒煜進去,又一遍的問他。
“同意了?”
雖然即使寧華盛不同意,寧灼君也不會聽他的,但是鄒煜肯定希望有這麼一句話,而且誰不希望愛情能夠得到家長的祝福。
“嗯。”
鄒煜溫情地看著寧灼君,攬過她將她抱起轉了個圈。
“寧哥…寧叔,以後我就叫寧叔了。”
“明天中午,寧叔讓我們兩個回去一趟。”
寧灼君神采飛揚,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沒忍住在微博發了張天空的照片,配上“開心”兩個字。
而現在,寧華盛坐在沙發中,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神奇的畫面,這兩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一起進來了,確是另一種身份。
“小煜,我買好菜了,你先去把飯做了吧。灼君,把東西給我拿進來。”
鄒煜從小練就了一手廚藝,從小就開始投喂寧灼君。
現在把二人分開,明顯是有話跟寧灼君說。
“爸。”
“灼君,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小一點,一晃,二十年過去了,你都成了一個大姑娘了。”這樣的話說出口,寧灼君才發現他巍峨如山的父親已然滄桑與老態盡顯。
“爸”聲音低低的,寧華盛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寧灼君也無從阻止。
“你從小就有主意,我和你媽都很放心。但是你性子好強,又擔心你碰見什麼事兒,想不開或者鑽牛角尖,自己放不過自己。”
“後來,我和你媽離婚,還是對你有了影響。我們當年,兩個人本來就不合適,又都年輕氣盛誰也不服軟。最對不起的還是你,給你沒做個好榜樣。”
“小煜來的時候,你纔剛出生,一直擔心等你大幾歲不能接受這個叔叔怎麼辦,誰也沒想到,你們的關係倒是特別好。你喜歡粘著他,崇拜他,覺得他什麼都是好的。”
“我和你媽離婚後,當時小煜已經搬出去了吧。你就喜歡往那裡跑,得個空閒就去找他,還總愛把他的相親對象給嚇跑,你是不知道,你鄒叔叔找了我幾回。”
“小煜這麼多年,身邊都沒有個人,我們都著急,可就他自己不著急。其實,你的心思都寫臉上,就算別人看不出,你爸我還看不出嗎。”
“可是,灼君啊,不是小煜不好,而是你們之間的關係太複雜,爸害怕別人對你說三道四,你又是這個職業。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爸,我不在乎,我愛他,我不怕!”
一場談話成了表忠心,寧灼君知道寧華盛的心思,讓他別擔心。
“女大不中留啊,”寧華盛擺擺手讓她出去,“吃飯了叫我。”就自己在書房中枯坐著。
年輕人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觀點,兒大不由娘,老話一直如此。
寧灼君出來後就到廚房裡幫忙,說是幫忙,也算是搗蛋。
一頓飯很快做好,寧華盛下午似乎有約,吃完飯久自己出去了。
左右無事,寧灼君逛街不太方便,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灼君,你願意嫁給我嗎?”
在男主對女主告白的時候,寧灼君耳邊傳來這麼一句話。
鄒煜神奇地從兜裡拿出來一個戒指盒子,一枚素白銀戒指正在中央。
“我願意!”寧灼君快速回答,緊接著泣不成聲。
“等你到年齡,我們就結婚。”鄒煜輕輕擁抱著她,語氣中也滿是憧憬。
在這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夏果正在步行街上閒逛,就聽到雲楓提示任務完成的聲音。
當時不太明白是什麼讓寧灼君的目的達成。
當天晚上,看到寧灼君微博隱晦發了只戴戒指的手,微博上一片熱鬧,自是猜到了幾分。
玉鐲內又一水滴幻化,成爲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
黑玫瑰,你是魅惑,且爲我所有。
愛你,爲你付出所有。
而此時,夏果彷彿看到了昨天的那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