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家都對神明有著莫大的畏懼,聽到拉姆發誓,就不由信了幾分。
只有阿木爾躺在牀上哀哀哭泣。
念及她不可能拿自個肚子裡寶寶去做這樣的事,止瑪託迦頗爲猶豫,恰好太醫交待了煎藥等事宜過來,說:“按理說,貴人這胎已經懷了三個多月,不該這麼容易落胎的……”
“什麼?她這一胎有三個多月了?你,沒有搞錯?”止瑪託迦一聽皺起眉頭,吃驚地問。
見止瑪託迦的眼睛看向自個,阿米爾瞪著太醫道:“你說什麼?我這胎明明才懷了兩個來月,怎麼可能有三個多月?兩個多月前,我的小日子纔來過,你看錯了吧?”
太醫見自個的醫術受質疑,也有些不快,“那落胎下來的血塊,三個多月和兩個多月相差不少,臣怎麼可能看錯?”
“興許是每個人身體有差別,那生下來的胎兒,不就有大有小嘛。”止瑪託迦臉色變了變,似乎不以爲然,對太醫道:“不是說你醫術不精,只是這落胎的血塊,你見過有多少,難道個個都是大小差不多嘛?這樣的事情,肯定是阿木爾自己記得最清楚。”
一聽蔡邦薩這麼說,太醫便不好堅持,只得有些鬱悶地說:“可能是貴人這一胎長得快,所以懷得大些,真是可惜了,這麼大的胎兒,生下來應該身體康健的……”
“好了,你也辛苦了,回去吧。記住,有些話不能亂說,畢竟這可關係著贊普的子嗣。”止瑪託迦交待了兩句,便擺手讓太醫、拉姆以及隨侍的人都下去,只留了阿木爾主僕和自個的心腹在跟前。
等其他人都走出去後,她盯著阿木爾,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講,你肚子的孩子是誰的?”
三個月前,她的兒子在玉樹未返,阿木爾這一胎,就不可能是他的。
阿木爾眼中掠過一抹慌亂,堅持自個之前的說法:“我這身孕的確只有兩個多月,因爲還不足三個月,怕胎象不穩,沒有往外說,但贊普是知道的,母薩若是不信,只管去查起居錄,那上面有記載,不會搞錯的!”
止瑪託迦細細打量著她,眼中要噴出火來,“別拿那些話來哄哀家,之前哀家在太醫和其他人面前那麼說,是爲了王室的體面,扎德的醫術在咱們吐蕃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他最擅長婦孕,絕不可能搞錯,說,你究竟懷了誰了孽種?”
見阿木爾拼命搖頭不認,止瑪託迦看向阿木爾的貼身使女,“你來說,你家主子這一胎,究竟是何時懷上的?”
使女毫不猶豫地回答,“貴人兩個多月前,的確是來了小日子,從日子推算,這一胎應該是兩個多月前那次在花園裡,貴人遇上贊普……懷上的。”
止瑪託迦有些猶豫了,“難道還真是扎德搞錯了?”
阿木爾已經哭起來,“從我進宮開始,一向循規蹈矩,從不曾與外男私下相會過,我懷得當然是贊普的孩子,沒想到今個沒保住孩子不說,還被母薩這般懷疑,母薩真是偏心眼兒,我被人撞了拉著落水滑胎,母薩不去怪罪那個拉姆,倒捕風捉影的來說我,這要傳出去。還不知道會被人怎麼編排……我不活了啊,不活了……”
止瑪託迦皺起眉頭,仍然有些懷疑,“只有我們幾個,誰敢傳出去編排你?行了,既然沒事,你就好好養著,不要想東想西的,等贊普下了朝,哀家再跟他說說這個事……”
見阿木爾哭哭啼啼的,她不快地說:“好了,這時辰也不早,你就好生休息著。哀家因爲這一番折騰,累得不行,也得回去養養精神。”
阿木爾見她帶著人走了,脣角便多了抹冷笑。
她看向自個的使女,吩咐道:“記住了,不管誰問,都不能說漏了。咱們院裡的人,你再梳理一下,有在那個時辰在我跟前當差的,統統都想個法子,讓她們永遠閉嘴。”
使女連忙點頭,讓她儘管放心。
止瑪託迦回到自個的宮裡,仍然在想此事。
實際上,她哪怕再懷疑,也覺得阿木爾所說恐怕是真的。
或者說,她只能相信阿木爾說得是真實情況。
三個月前,正是吉利格朗謀反,在宮裡頭橫行真撞的日子,阿木爾在那段時間並未出內宮,平常的軍衛縱然跟著謀反,只怕也沒有膽量在那種時候“衝撞”宮薩,那麼胎兒的父親是誰,就只有兩個答案。
不是吉利格朗,就是跟著吉利格朗一道犯事,當時負責布達拉宮守衛的棄真倫。
不管是他們中間的哪一個,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她不敢再問下去,叔侄間已成了仇人,若是讓贊普知道,吉利格朗的人頭會掉不說,棄真倫也脫不了干係。
阿木爾落了胎,是最好的結果。
以後,再想個法子,讓她無聲無息的病逝就是。
扎德那兒得了自個的吩咐不會往外說,倒是那個拉姆是文成公主身邊的人,保不齊回來會跟她提起,萬一傳到贊普的耳朵裡……
止瑪託迦有了主意,揚聲道:“來人,就說是哀家的意思,拉姆小姐衝撞貴人,傷害贊普的子嗣,拉下去直接打死。還有跟著她的那兩個小宮女,也一併收拾了。”
拉姆纔回到東月宮換了衣裳,捧著薑湯邊喝邊跟春草交待,讓她再到北苑跑一趟,看看雲錦有沒有織好,就聽見有人來傳蔡邦薩的旨意……
聽完蔡邦薩身邊的大使女傳完的口諭,拉姆驚呆了,“不,怎麼會這樣?明明是阿木爾撞了我,將我拉下水的,怎麼倒成了我的過錯?”
大使女也不聽她解釋,只一揮手,冷聲道:“把拉姆小姐帶到朗月宮去。拉姆小姐您也別爲難我們,跟著你的那兩個小宮女,奴婢已經派人去抓了,這是蔡邦薩的交待,要怨,您就怨自個運氣不好,不該衝撞貴人吧。”
她身後兩個膀大腰圓的僕婦走上前來拽拉姆。
春草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下意識地要護著拉姆,便上前擋開那兩個僕婦,對拉姆道:“你快去前廷找贊普,不過什麼事,眼下只有找到贊普你纔有救。”
拉姆一聽,轉身往門外跑。
大使女叫喊,“攔住她,不許她跑了,這是蔡邦薩的命令。”
然而這是東月宮,李雲彤不在,拉姆她們幾個就是主事,春草叫人絆著大使女們,門外趕過來的夏雨也帶著宮女們幫著攔人,一時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春草和夏雨的武藝比起秋楓和冬晴當然是差得遠,但好歹她們也是郡王府長大的,因爲身手過硬,忠心不二才從衆丫鬟裡脫穎而出,成爲了李雲彤的貼身丫鬟,對付起大使女帶的這幾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拉姆趁亂跑出了內宮。
因爲不熟悉前廷的佈局,她正東張西望,打算尋個人問問怎麼找到贊普時,就聽見有人問她,“拉姆姐姐,你跑什麼?”
拉姆擡頭一看,是大王子貢鬆貢贊,忙行了個禮道:“大王子,我想問問,贊普在哪個殿裡,我有急事要找他。”
“你才落了水,有什麼急事非得這會兒找我父王?”貢鬆貢贊好奇地問。
“啊?大王子怎麼知道我掉到水裡了?”拉姆想起救自個的那個人,還有那雙關切的眼睛,不由問,“是大王子您救得我嗎?”
“不是。”貢鬆貢贊連連搖頭,“是欽陵救了你。”他看向自個身邊的同伴。
拉姆這才注意到貢鬆貢贊身邊有一個高大的英俊少年郎,連忙行禮道:“拉姆多謝公子救命之恩,眼下有些不便,公子的救命之恩容後再報。”
那少年只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卻沒有開口說話。
拉姆雖然心頭疑惑這個叫欽陵的少年怎麼會跑到內宮去,又恰巧救了自個,但眼下活命要緊,她便轉頭看向貢鬆貢讚道:“還望大王子告訴我贊普在什麼地方,我真得有急事尋他。”
貢鬆貢贊叫了身後的一個侍衛,“你把拉姆小姐帶去找父王。”
拉姆謝過他,急匆匆地跟著那個侍衛走了。
見拉姆走遠,貢鬆貢贊看向欽陵,狐疑地說:“你的臉怎麼紅了?還有,剛纔你爲何不跟拉姆姐姐說話?”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捶了欽陵的肩頭一拳,大笑道,“噢,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你怕她嫌你說話聲音不好聽,所以不肯開口是不是?”
欽陵板著臉,反手給了貢鬆貢贊一拳,啞著嗓子道:“胡說。”
他還在變聲期,一開口就是公鴨嗓,自個都不愛聽,所以能說兩個字,絕不講一句,更不想讓拉姆聽到。
“我纔沒有胡說。剛纔是誰回來告訴我說在內宮救了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仙女,還問我她是誰的?這會兒見了人,你倒一句說不出來了?哼,你不肯承認算了,到時候可別想我在大相面前幫你求情,讓你娶拉姆姐姐,等大相給你定了其他的女子,你就後悔去吧。”
說完,貢鬆貢贊一昂頭,往前走了。
欽陵猶豫片刻,追上他,摟著他的肩道:“大王子,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