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陳述了來,當下齊嬀便也直接將她扭送到自己的宮中,叫了沫兒去前殿請劉義隆來。
劉義隆卻是在前朝與大臣商議關於旱災、瘟疫救濟的事情,劉能自也不敢前去通報,只得對著沫兒道:“沫兒姑娘,皇上現在正忙得不可開交的,還請轉告娘娘一聲,就說晚些皇上自會去的。”
沫兒見著自家娘娘也是好不容易纔願意親自來請一次皇上,前次請求出宮的事情還未彌合上,此次若是又叫娘娘空等一場,都不知心碎成什麼樣兒了。“劉公公,此事關係到之前宮中的幾宗案子,實在是急得很,若是一旦有人鑽看了空子,恐怕又生出許多不利來。”
劉能有些無奈道:“但沫兒姑娘,皇上現在在說的是國家大事,後宮那些小事豈能與現在的事情相提並論呢!這日頭毒得很,還請姑娘早些回去。”說完便是轉身進了殿內。
“哎……”沫兒在後面呆愣了半晌,只得訕訕地往回走了去。
齊嬀得到這消息,自也知道這前朝事情的重要性,更何況如今他們二人豈能與之前相比了去?前幾日他拍案的事情,再未置半句話來。叫自己等便是等著罷。
卻說這一等,便是從正午等到了下午,從下午等到了傍晚,霞光滿天,太陽已然不見蹤跡之時,竟是還未見到他的身影。
“沫兒,再去前殿瞧瞧罷,許是劉能將此事給忘記了通報也未可知。”齊嬀想著,夜長夢多,還是早些處理了的好。
沫兒點頭,便擡腳出門二區。卻見著殿門外已然正是劉義隆來了,卻是身邊多了個人,不是那潘惠兒卻又是誰?
“娘娘。”沫兒輕聲喚了句,便聽見門上通報皇上來了。
齊嬀少不得起身出來迎接,卻是見著他身邊跟著個笑顏明媚的潘惠兒。
“拜見皇后娘娘!”潘惠兒上前一步施禮。繼續道:“臣妾聽聞娘娘有事情找皇上,便急急地也去求了皇上來,這不,皇上聽聞娘娘有急事,便趕緊來了。”
“倒是辛苦淑儀做了回跑腿的了。”說完齊嬀繞過她,對著劉義隆施了一禮。她如何不知潘惠兒是在向資金炫耀資金請不來的皇上,她卻是可以請來的。
劉義隆點點頭,張嘴似想要告訴她關於瘟疫的事情,卻看著她淡漠的神情,還是打住了,問道:“剛纔聽著淑儀說苗禾是被人陷害的,是也不是?”
她倒是先人一步了,便道:“臣妾不敢妄下斷言,只臣妾這邊有個丫鬟,便是親口承認了此事。”說著一邊讓劉義隆上前。
進了殿內,將密兒押了出來。
那潘惠兒有恃無恐地坐在側邊的位置上。
“你說那老媽子以及啓兒都是你害死的?”劉義隆冷眼看著跪在下面的密兒。
“回皇上!奴婢是受吳美人指使的,奴婢並不願意這般做。”密兒早已視死如歸,回答得倒是無所畏懼了去。
劉義隆轉頭看著齊嬀。
齊嬀點頭,卻是將吳美人已然帶到。
“回皇上,臣妾本是草芥的命,作何要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吳美人含淚,悲悲慼慼地道:“臣妾不過就是想要安靜地待在這後宮而已。”
密兒轉頭看著她,道:“主子現在是不認了麼?”
“我未做過的事情,爲何要承認了去?”吳美人抹淚兒。
“吳美人,本宮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掌握了,你若是執意不肯承認,屆時卻是叫你無可申辯的機會的。”齊嬀冷冷道。
吳美人一怔,半晌不敢言語。
“你所做的事情你心裡還不曾明白?但今日本宮不單單是要審你,還要將你幕後的人給弄出來!叫她還這冤死去的人一個清白!叫她永生不得在這後宮活得自在!”齊嬀咬牙道。
吳美人神色一怔,轉眼卻見著潘惠兒拿著手裡的帕子狠狠地擰了一下,轉頭笑看著她。“妹妹,若真是做了,便是承認了,有幕後主使便更是要說出來,也能叫妹妹少受些委屈了去。”
吳美人神色一凜。眼圈全數紅了去,伏在地上含淚道:“皇上、娘娘!臣妾錯了!此事全是臣妾一人所爲,並無他人指使。”
齊嬀心中一陣亂跳。她這是爲何?自己腹中懷著胎兒,實在不必爲他人做擋箭牌。“果然麼?去又是爲何?”
“因爲……因爲臣妾看不得路婕妤捷足先登,更見不得皇后娘娘日日在這後宮受獨寵!所以,臣妾便使了這非常手段!”吳美人含淚絕望地說出了這話,痛徹心扉。
齊嬀眼圈一紅,這“獨寵”二字一出,心中酸楚得不行。“苗禾跟了本宮三年了,事事周全,面面俱到,從未做出半點有昧良心的事!至於你說的‘獨寵’卻是著實可笑至極,卻不知你是否理解這二字的意思。”
劉義隆愣愣看著她坐在自己旁側眼圈通紅,淚光在眼眸中閃亮著光芒,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伸手替她擦拭了去。
齊嬀身子一怔,卻是不著痕跡地側身讓了讓。
劉義隆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望著她道:“來人!吳美人心狠手辣,無才德,霍亂後宮!賜死!”
“皇上!”潘惠兒一步跨出小幾,“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皇上!妹妹死不得!”
劉義隆冷眼看過去。“你起來。”
“妹妹身懷有孕!皇上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龍嗣啊!”潘惠兒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前次臣妾小產,已是肝腸寸斷;皇上又豈能忍心叫妹妹也沒了孩子呢!”
齊嬀冷眼看著她演的這一齣戲。
劉義隆自是不記得吳美人有身孕這件事情,當即便等著她將此話說清楚。
“臣妾懇請皇上讓吳美人產下胎兒,鑑吳美人心術不正,臣妾懇請撫養孩子。”
劉義隆拿眼細細看了她一眼。“哦?”
潘淑儀惠兒眼淚隨即淌下來,哀哀哭訴道:“臣妾痛失小皇子,每日裡精神都恍惚了去!若是皇上能體恤臣妾,準了養吳美人孩子的事情,臣妾便是多謝皇上的厚愛了。”說完竟是拜了兩拜。“請皇上成全!”
劉義隆轉頭看向齊嬀,卻發現她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看著下面跪著的二人。大約是發現了劉義隆在看著自己,笑了一下,冷冷道:“自然是皇上做主!”
“準了!”
“謝皇上、謝皇后娘娘!”二人含淚拜伏。
二人離去之後,齊嬀望著坐在下面一直未做聲的路惠男,道:“皇上,此事本是路婕妤一直在蒐集證據,若不是她,苗禾至今只怕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劉義隆一凜。“好。”
路惠男起身謝恩,卻是道:“臣妾只希望後宮能夠清明,對於這些身外之名,倒是並不在乎。”
“要的,爲何不要!畢竟到時也能落得個清淨。”齊嬀淡淡道。
劉義隆聽著這話裡話外的,便全是在說自己的不是。待路惠男退去之後,問道:“前次我斷然拒絕你出宮,只擔心那瘟疫之事,你身子弱,恐沾染了。”
齊嬀起身,福了一福,道:“皇上做的事情,自然都是極有道理的,臣妾領受了便是。”
“今日之事,我瞧著你也不甚滿意不是麼?”劉義隆見著她欲轉身,慌忙之中,站起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齊嬀並未擡眸前去看他。“臣妾所想,從來都不是皇上所願,自不必問了。”
“如何不問?這大半年以來,你一直都是這副模樣,到底要折騰到幾時?”劉義隆蹙眉問道。
齊嬀終是擡眼看了他去,冷笑道:“臣妾這副模樣難道皇上不清楚麼?何況,皇上又何須清楚這些?”說完便待要側身繞過他走了去。
劉義隆想自己若是再伸手全去攔她,便自己將自己的地位拉得太低,只讓她在自己的身邊經過,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卻是停在那裡,不能攔住,也不想收回。
其實她內心是想他拉一把自己的,或者是再說一句什麼,好叫自己心中不那麼淒涼,不那麼荒蕪;她都快忘記了,他指尖的溫度,他軟語對自己說話的時候,亦或是他捉弄自己的時候。
可是他沒有,就這麼讓自己離去。
她的髮絲繞過他的指尖,溫柔繾綣,纏繞著不肯離去。他微微用力,捏住那髮絲,卻終還是滑落了出去。他喉結上下動了一下,口/脣乾澀,張嘴欲言,卻終究在一開一合之間,隻字未言。——縱然,許多的東西,我已然給不了你了;若是依舊執著於過去的種種,始終不肯原諒彼此的過錯,又如何能讓我們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齊嬀暗自冷笑。這中間所隔閡的種種,是一句我放得下便能放得下的麼?
是夜,劉義隆在太武殿內休息,劉能見著他又開始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燈光,心中便揣測他與皇后之間的誤會又是加深了去。
說來卻也並不是誤會。那彭城王卻是對皇后娘娘也是頗爲欣賞,而皇上嘛!自然也不是從前說的那般對待皇后娘娘的。所以,兩者的誤會加深,那也是必然的。
劉義隆看著那燭火閃動,想那些曾經熱鬧的夜晚,她是如何睡在自己的臂彎裡,說著一些體己的話,或是相互取笑。那畫面,總叫自己懷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