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隆在那裡沉默了半晌。
“皇上,若真是有人連龍嗣都敢謀害的話,這後宮豈不是沒有可以待的地方了麼?”潘惠兒哭訴著。“臣妾這好容易有了一胎,卻是現在這般模樣,叫臣妾如何不悲憤!”
齊嬀轉頭對著苗禾問道:“苗禾,是不是你做的?”
苗禾淚水盈/滿眼眶,這潘惠兒的話無非是想要將罪名栽贓在自己的身上,順帶打壓皇后娘娘罷了。“娘娘,奴婢從未做過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齊嬀轉頭,眼眸掃過劉義隆。“皇上,臣妾相信苗禾的話,願擔保她無罪!”
“皇后娘娘!臣妾失去的孩兒,此刻也就是她的嫌疑最大;難不成臣妾還自己去傷害自己的孩兒麼?”潘惠兒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臣妾在這宮中的地位的確是卑微,只肯定皇上與娘娘爲臣妾做主,爲失去的孩子討回公道!”
劉義隆看著齊嬀鎮定的神色,料定她是一定相信苗禾不會做出此事的,但於他來講,苗禾對她絕對是忠心不二的,如今潘惠兒懷孕,她心中懷恨做出這樣的事情卻並不是不可能。“太醫,潘淑儀腹中的胎兒可能會與吃壞了什麼東西有關嗎?”
“回稟皇上,淑儀主子腹中的胎兒現在已是全無生命跡象,若說與飲食全無關係,似乎說不過去,但臣現在一時卻也找不出是出在哪種食物上。”羅太醫回道。
劉義隆點頭,轉頭問道:“今日用用餐的食物可還曾在?”
啓兒趕緊回道:“有些還是在的,但有些卻是吃了乾淨了去,只怕一時都難以查到什麼了。”
“皇上,若是食物中放了不乾淨的東西,自是難以查到,但現在這苗禾無故打臣妾的丫鬟,又在御膳房二人起了爭執;實在是,未曾將臣妾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去。”潘惠兒哭訴道。她豈能將她就真輕易放了去?往日裡踩著自己的時候還少麼?
苗禾淚水在眼圈裡打轉,卻是不肯掉落下來。
齊嬀上前一步,冷冷道:“既是潘淑儀你這麼說,想必你家丫鬟也是有不是的,爲著保險起見,臣妾懇請皇上將這兩個丫鬟一併暫且先關押起來!”
啓兒當下一愣,看向自己的主子。
“既是娘娘發話了,臣妾也願意這樣,還請皇上爲臣妾做主。”潘惠兒擦著鼻子道。
劉義隆看了一眼她,卻是發覺她的眼睛根本就不曾看自己,心中一滯。“好。來人,將苗禾與啓兒一併關押起來。”接轉而又道:“將餘下的食物送往太醫院去,好好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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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太醫得令便差人端了幾盤殘羹離去。
“皇上,臣妾身子不適,今夜能不能在這裡陪一陪臣妾?”潘惠兒目光含情,又兼哭得梨花帶雨的,當真是楚楚可憐。
齊嬀勾脣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皇上,臣妾告退了。”
劉義隆看著她淡漠疏離的模樣,多想伸手牽了她的手,走一程夜路,說一說這麼久以來的心事,他已經快要絕望了,沒有她在身邊的這些日子,真的寂寞得痠疼。可他卻知道,此刻只要一伸手,她便會隨即毫不留情面地甩手而去。“你等等,朕送你回去。”
齊嬀卻早已轉身,看不見他深邃的眼眸裡滿含的深情,淡淡道:“不必了,路,臣妾還是認得的。”
劉義隆倏地一下起身,道:“你如今身邊沒有人了。”
齊嬀身子一頓,是啊!霽兒爲著戰爭犧牲在虎牢了,魚兒爲著皇位遠在他鄉了,如今苗禾爲著自己,在牢獄之中了。“總會有這樣一日的,慢慢習慣就好。”說完,頭也不回地踏入了夜色當中。
“月……”
“皇上!”潘惠兒打算了他的話,抓著他的袖子,柔聲喚道。“皇上,陪陪臣妾可好?”
劉義隆反射性地甩開了她的手。“朕會另外安排人給你的,早些休息。”說完便擡腳快步走了出去。卻見著她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夜色當中。“劉能。”
“奴才在。”
“去看著她罷!夜路不好走,她總愛迷路。”劉義隆輕聲道,聲音在寧靜的夜色當中,顯得孤寂蒼涼。
“……是。”劉能轉身,小跑著跟著齊嬀離去。
劉義隆獨自站在夜色當中,緩步地隨著她的方向走去。
待見著她安全地進了坤德殿,方纔與劉能一道前往前殿而去。
劉能卻是心中忐忑,問道:“皇上,您將這兩個丫頭都抓起來,打算如何處置?”
“依罪論處!”劉義隆簡短地道。
然潘惠兒本就不是流產,所以身子根本就輕健得很,當下便召集了身邊的丫鬟,將事情這般這般交代了一番。雖是對腹中胎兒的失去悲痛不已,但她卻突然記起自己的母親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所以,母親只生下一雙女兒,那已算是萬幸的,因爲中途胎停過好幾個,當時有老人說是她生不得男孩的。想來自己的這個身子,應該跟母親的無異了。便也是坦然地接受了這些。
齊嬀回到寢殿,也是將殿內的人都召集了來。分工前去查看太醫院是否做手腳,又安排觀察近幾日淑德殿的動向。
但潘淑儀就豈是那種簡單的人,自胎停之後,寢宮除卻自己的丫鬟,外來的人一概不準探視,說是心情鬱郁,不願去見任何人,或是說心中悲痛,見人多是不便。
所以,對於淑德殿的事情,原本就不懂得後宮生存法則的齊嬀根本就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翌日又親自去獄中看了苗禾。
“苗禾,本宮相信你,但你有沒有能夠證明自己未做任何手腳的證據?”齊嬀問道。“你仔細回想一下。”
苗禾回想著自己那日的情形,御膳房的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可能也卻是無人注意到什麼。“娘娘,奴婢當時再御膳房的時候,人挺多的,倒是可以找御膳房的人作證。”
齊嬀點頭。“他們其中可有看得真切的呢?”
苗禾苦笑了一下。“娘娘,其實下藥這種事情談何容易呢?若是有人蓄意謀害,便是有一百張嘴也是說不清的,所以,奴婢現在也是百口莫辯。”
“我信你!你跟著我這麼多年,我如何會不知道你的?縱心中有千層恨,卻也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齊嬀看著她。“但本宮之前實在是不願理會這宮中之事,現在想來,竟是我錯了,你不想招惹,自然有人願意招惹自己的;現在本宮一時竟是束手無措。”
苗禾含淚點頭。“娘娘,有您這份心,奴婢便是死而無憾了;但日後娘娘卻是要上心些,這後宮,真的不如娘娘想象的那般單純。”
齊嬀點頭。
三日之後,太醫院那邊未從任何殘留的食物中檢測出有對胎兒損害的東西;但唯獨那些食物中沒有那日的那條魚,理由是:當日潘淑儀本就極想吃魚,那日將那魚全吃了去。
而太醫院給潘淑儀開了打胎藥,根據太醫的多年判斷,那胎兒應該是個男嬰,將那流出的胎兒拿去太醫院,果然是檢測出了對胎兒不利的藥物出來。
這下證據確鑿,而嫌疑人就只有苗禾一人,後宮便是一下子就沸騰了,皇后娘娘的貼身婢女謀害淑儀主子,有雙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這明顯是皇后授意的;可見這皇后娘娘心裡不能容人,竟是連個小小的淑儀她都心存記恨;一時之間,後宮的人對皇后便是又恨又怕了。
齊嬀卻是苦無對策,雖她依舊相信苗禾不可能會做出此事,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她,在御膳房的下人也未得到任何可以證明苗禾並未做過此事,而御膳房的人卻相互證明自己並未做過任何手腳。
這讓她想起多年前在袁府的日子,不想當初拼命地逃脫那樣的牢籠,最後卻是進了一個更可怕的牢籠。
她終是放下所有的驕傲,前去找他了。
彼時他就坐在前殿,後宮的事情,他自然是有耳聞的,不管潘淑儀有如何的手段,那腹中的,始終都是他的孩兒,而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苗禾,她再如何是她的丫頭,卻終是敵不過自己的親骨肉。
“皇……皇上。”劉能打著顫音從門外慌忙進了來。
劉義隆看著手中的摺子頭也未擡,道:“如何這般驚慌?難不成那潘淑儀又命啓兒來找朕了?”
“皇后娘娘來了。”
劉義隆一怔,半晌擡頭望著劉能。方纔緩緩道:“讓她進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起身了來,頭向外伸,見著她從光影裡走進來,面色沉靜,白皙如玉;眉如遠黛,目若秋波;她,還是原來那個他最愛的樣子。他張了張嘴,想喚一聲“月兒——”,其實他已經原諒了她的徹夜不歸;可是,他知道,她未曾原諒他失了往日的諾言。
“拜見皇上!”齊嬀躬身施禮。
他從未記得她有過這樣認真的禮數,在他跟前,她似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又像一個撒嬌嬌嗔的少女,亦是一個可以討論國事的益友;也是一位溫柔和親的母親;唯獨不是現在這般淡漠疏離的,皇后。“你……”
“臣妾來此,有一事有求於皇上。”齊嬀擡眸,淡淡地看著他。
劉義隆心中涼了一下:她來此,便是爲了苗禾而來的罷。
“臣妾懇請皇上饒了臣妾的丫頭苗禾一命。”齊嬀靜靜地道。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