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愣,都是未想過他竟然這般快就過來了。
劉義隆站在門口,見著劉義真坐在她的牀邊,心裡一下子就堵得慌起來,剛纔那股子愧疚,似乎又消失了去;緩步走了進來,身後的人放下手裡的食物,轉(zhuǎn)身伶俐地走了出去。
齊嬀拿眼看著他端過來的東西,是細膩的白粥和一碗蓮子甜湯。
“這是廚房特意備的,容易消化,味道也清淡。”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定定地看著躺在牀上只露出小腦袋的她,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探尋出什麼東西出來一般。
劉義真自然知道他現(xiàn)在的想法是什麼,不就是因爲自己坐在了她的身邊麼?或者是剛纔自己手癢癢撫了一下她的髮絲麼?但這眼前的死丫頭又不是他家的,怎麼就自己不能碰一下了?只要她願意,就沒關(guān)係。
齊嬀點點,自己也確實是想要吃點墊墊肚子,便掀開被子從牀上爬起來。
劉義真大概是真賭氣,乾脆伸手抱著她的身子坐起來。
齊嬀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地看著他,不想身子已經(jīng)坐在了牀上。
兩眼放冷光的劉義隆死死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卻發(fā)現(xiàn)她不過是一臉的懵懂,竟然是反應太慢的緣故,什麼都看不到。
“我餵你。”這會劉義真只當他是空氣,乾脆自己講那白粥端了過來,挑起一調(diào)羹,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幾下,又想著會不會還是很燙,乾脆將自己的脣靠上去試試溫度。
這一試不要緊,劉義隆見著他竟將那他嘗過的白粥送到齊嬀的嘴邊。劉義隆實在是看不下去,伸手一把奪過他手裡調(diào)羹,將粥直接倒進了自己的嘴裡。
劉義真瞪大著眼睛看著手裡一空,勺子竟已經(jīng)到了他的手裡;頓時鬱悶不已。
“這粥不用吹了,,直接就可以吃。”劉義隆也不看他一眼,只定眼看著齊嬀,冷聲道。
齊嬀迎著他的目光,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輕聲道:“你嘴角還有粥。”
劉義真本來尷尬至極,現(xiàn)聽到這話,看著劉義隆的嘴角果然還殘留著白色的粥,竟也笑了起來。“活該,還搶食。”
劉義隆被他們笑得面色通紅,便有些站不住,道:“你且吃了這些,二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罷。”說完自己轉(zhuǎn)身離開了屋子。
齊嬀將劉義真手裡的粥端過來,兀自吃了起來。
劉義真坐在牀邊看她安靜地吃著,想著這藥果然是見效的,這會子也沒見發(fā)病,建康的大夫果然是大夫。又見著她似乎胃口也不錯,也不知是心情的問題還是真的病好了。
吃完那碗粥,又喝了幾口甜湯,齊嬀滿足地看了一眼劉義真,笑道:“你且去睡罷,這裡真的沒事了。”
劉義真細細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見著她笑得那般燦爛,心裡落下了一塊石頭,卻又伴隨著失落:她大概是因爲到了這裡,見著了三弟的原因罷。“好。你且休息,門外有人守著的,若是有不舒服,就趕緊喚人,我們很快就會過來的。”劉義真認真地道。
齊嬀點頭,看著他那模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己不常病,沒曾想自己這般大病一場,竟是也有這麼多人的關(guān)心。
劉義真走後,齊嬀望著牀簾發(fā)呆,一時也睡不著,因著這些日子都在牀上度過的,現(xiàn)在好受些了,竟然覺得自己真是浪費時間,就這麼在牀上不知躺了多少的日子,若是就這麼死了,那豈不是要可惜了?
燈光在夜色中搖曳,一恍惚一恍惚地在房間裡閃動著,一明一暗之間,將物件也照得明明暗暗,夜安靜得能聽見燭火中經(jīng)常發(fā)出的“吱吱”聲,如那燃燒的生命一般,發(fā)出光芒,叫人驚歎。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外走進一個瘦長的身影,這已是夜深,她並不以爲他還會來。
他驚奇她竟然還沒有睡下,只是瞪大著雙如水的眼眸看著自己,巧笑嫣然。那酒窩在在臉上投下一小點陰影,睫毛忽閃忽閃的,劉義隆看著看著便不由得笑了。“還沒睡?”
齊嬀點頭,看著他已經(jīng)換了白日裡的裝束,大概是梳洗過了纔過來的,看起來比之前頓時清爽許多,玲瓏少年,笑意盈盈;昏黃的燈光倒是叫他的肌膚看起來白皙了不少,若不是那厚重的眉和那緊抿的脣,倒是有幾分女子的秀氣了。“你怎麼來了?不去睡麼?”
劉義隆垂眸笑了一下,走近了她的身邊,聲音低下去了許多,有著少年難得的羞澀。“擔心你,發(fā)病。”
齊嬀心中一陣悸動,暖意泗流,擡眸看向他那舒展開的眉,若他一直這般,真好。“沒事的,興許吃了這藥就好了。”
他並未說什麼,將她身上的被子周邊壓了壓,柔聲道:“睡罷。我看看,若沒事,我便回去睡的。”
齊嬀不不記得他與自己說過這麼溫柔的話,好似要將這濃黑的夜色融化了,要將這燭光融化在她的心間,要將所有的過往,都融化在他的溫柔裡。齊嬀乖乖地點頭,合上明亮的眼眸,睡了過去。
夜色深沉,燭火閃亮,劉義隆細細聽著她平穩(wěn)的呼吸聲,躡手躡腳將凳子放在她的牀邊,坐在那裡,打量著她的模樣,她的眉是細長的,似遠山煙黛;她的睫毛是修長的,似摺扇輕展;她的鼻是小巧的,似冰雕玉琢;她的脣,她的脣似桃花粉白,又似櫻桃閃亮……劉義隆看著看著,便覺自己面紅耳赤,竟是不敢再一次去瞧那一抹粉色,禁不住俯身頷首,在她的額前輕輕地啄了一下,臉色通紅,竟是那昏黃的燈光也掩蓋不住他那紅得透亮的臉。
他站起來,轉(zhuǎn)身便離得她遠遠的,坐在了桌子旁邊,依舊目光隨著她的呼吸閃動著。
坐在庭院的樹下,曬著暖暖的日光,日影投下斑駁點點;綠影光影重重疊疊,明滅相交,投在齊嬀的身上;她一手裡握著一杯清茶,一手翻著膝蓋上的一本書,頭上打理著簡單的髮髻,插上一根玉簪子,便再無其他的修飾;身著淡粉色襦裙,更襯得她肌膚如玉,眉目如畫,幾日的調(diào)養(yǎng),連著臉蛋兒都圓潤了不少,更是美如謫仙;她那一擡手,一舉杯,一顰一笑之間,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那其中的美,竟也妙不可言。
不遠處的劉義真手裡握著個桔子,左右倒騰著表演雜技般,眼神卻盯著坐在那樹下一副恬靜如水模樣的她,目不轉(zhuǎn)睛。
劉義隆這幾日雖對她多有照料,但白日裡卻只能陪著劉裕出門去查看彭城的各色建設(shè)與民情;所以更多的時候,是他待在家裡看著這個隨時有可能發(fā)病的死丫頭。
不過也有些時候,劉義隆也會留在家中,劉裕帶著隨從隨意出去走走,看看這個由兒子親自治理的地方,是不是令自己滿意的;就如今日,他便待在家中處理一些公文,整理好一些檔案,這會子閒下來了,也信步來到庭院當中,見著她坐在那裡,映襯著這滿院的綠意,正如那花苞待放的模樣,真真是可人至極。
可一轉(zhuǎn)眼,竟見那廊下的少年望著她笑意盈盈,心中便有些不痛快來,思忖片刻,便向齊嬀走了去。伸手便將她的手腕抓了起來,道:“走罷。”
齊嬀被這突出其來的動作嚇得怔在原地,隨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疑惑地看著緊抿著嘴脣的少年。
劉義真也停下了表演雜技,蹙起眉頭走了過來。“我也去。”
齊嬀也是呆了,這突然的,上哪裡去啊?現(xiàn)在就跑出來個劉義真,也是個愛湊熱鬧的,這會子又是見著他們二人都去,自然絕不會傻呆在家裡了。
“二哥,你馬上就要與父帥一起西上了,應該待在家裡好好休整一段時日,養(yǎng)精蓄銳的。”劉義隆毫不客氣地將齊嬀攔在身後,那種強烈的佔有慾,恨不得他人根本就見不著身後的人,更別說眼前這個本來就有些意圖不明的傢伙了。
劉義真的桃花眼一挑,伸手拍著他的肩頭,他二人的個頭一般高,拍起來也不覺得彆扭,嘆了口氣道:“三弟,這豈是待客之道?你二哥初來乍到,竟也不見你款待了我去,現(xiàn)在出去遛彎兒,竟然還叫二哥守著這破屋子?豈不是掃興了?”
“二哥言重了,三弟不過是不希望二哥屆時上戰(zhàn)場還未殺敵,便已倒下,豈不可惜了那敵人?”劉義隆似乎也來了興致,句句帶刺,相互諷刺起來。
“我倒是有機會到戰(zhàn)場上倒下,三弟你這單薄的身子,都沒機會上戰(zhàn)場,豈不更應該在家中好好休息,給自己一個上戰(zhàn)場的機會?”劉義真促狹地笑道。
“三弟不需要上戰(zhàn)場,只需坐鎮(zhèn)指揮萬千兵馬便可。”劉義隆認真而又自信地道,握著齊嬀的手緊了緊。
劉義真自然從未見他說過這許多的話,如今聽他這般說的鏗鏘有力的聲音,倒是怔了一下;竟一下沒答上來。
“好多的花呀!”齊嬀仰頭突然清亮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