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對此感到分外疑惑,甚至有好幾次,都差點按捺不住內心的急切,向嘉靖詢問這其中的緣由。
緊接著,一直侍候在嘉靖身旁的呂芳站了出來,面向眾人,朗聲道。
“此番內閣討論的第三件事已經議論完畢,現在開始商討最后一件事,即新任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的人選問題!”
呂芳的話音剛落,旋即轉過身來,在向嘉靖恭敬行禮后,方才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待呂芳的話音落下,在場的眾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因為在這之前,接下來前去浙江,接替胡宗憲的人選就已經定下來了,是督察院的趙貞吉,說到底,也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呼~總算是要結束了!”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眾人旋即屏息凝神,靜靜等候著嘉靖的吩咐。
而嘉靖似乎是看出了眾人心中所想,環視一圈后,點了點頭,旋即出言詢問道。
“你們對于新任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的人選,有什么看法嗎?”
嘉靖話音剛落,一旁的嚴嵩便不假思索地出言回應道。
“啟稟陛下,微臣覺得督察院的趙貞吉能夠擔當如此重任!”
在嚴嵩之后,徐階也頗為殷切地緊跟著補充道。
“陛下,微臣的看法跟嚴閣老的一樣,督察院的趙貞吉天資聰敏、行事果決,必定能夠擔此重任!”
在嚴嵩和徐階之后,眾人也陸續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毫無疑問,都是一邊倒的支持趙貞吉。
嘉靖見此情形,向著眾人略微頷首,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嗯,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接下來,就由趙貞吉前去浙江,接替胡宗憲的位置!”
待嘉靖話音落下,眾人盡皆躬身于地,畢恭畢敬道。
“陛下圣明!”
在這之后,只見嘉靖看向一旁的嚴嵩,出言吩咐道。
“嚴嵩,待會兒就由你們內閣那邊,將今天商討的這幾件事情整理一下,然后再按照流程,公布出去吧!”
嚴嵩心知,待今天內閣商討的這幾件事情公布出去后,必定會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唉,希望到時候,不要鬧出太大的亂子才好!”
嚴嵩在心里如此祈禱著,旋即回過神來,向嘉靖保證道。
“陛下盡管放心,微臣一定將此事辦好!”
在得到嚴嵩的保證后,嘉靖環視一圈,又緊接著詢問道。
“諸位還有什么事情要向朕稟報嗎,沒有的話,今天暫時就到這里吧!”
一旁的張居正聽聞嘉靖此話,在猶豫許久后,他最終還是決定,暫時放棄自己先前的這個想法。
因為他覺得,嘉靖沒有趁此機會,將針對宗室、勛貴們的考成法擴大至全國,應該是有別的什么打算。
在這之后,只見嘉靖從龍椅之上起身,自顧自地向內閣外行進,一旁的呂芳見此情形,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上嘉靖的步伐,主仆二人就這么離開了內閣。
緊接著,在嚴嵩這位內閣首輔的帶領之下,眾人齊刷刷地跪伏于地,向著嘉靖離去的背影,恭敬行禮道。
“臣等恭送陛下!”
待再也看不見嘉靖的背影后,眾人方才陸陸續續從地上起身。
此刻,眾人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因為接下來內閣那邊即將公布出來的東西,毫無疑問,將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幾人之中,只見高拱的臉上浮現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在暗自吞了口唾沫后,高拱將目光轉向嚴嵩,試探性地詢問道。
“嚴閣老,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難道說……”
高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嚴嵩打斷了,只見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頹然之色,緩緩道。
“事到如今,咱們也只能夠按照陛下的意思來辦了!”
嚴嵩在說到這里的時候,還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緊跟著補充了一句。
“可千萬別鬧出什么亂子來啊!”
……
在回干清宮的路上,嘉靖眼見呂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向呂芳詢問道。
“呂芳,你有什么話要向朕說嗎?”
眼見嘉靖窺破了自己心中所想,只見呂芳不好意思地將頭抬起,在組織好語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向嘉靖詢問道。
“陛下,奴婢有一事不解,還望陛下能夠予以回答!”
嘉靖聽聞此話,也不由得來了興趣,將目光看向遠處的風景,旋即開口道。
“呂芳,伱有什么問題,但說無妨!”
在得到嘉靖的允許后,呂芳方才,將一直蕓繞在腦海中的疑惑說出。
“陛下,當初嚴世蕃在提及那些,限制宗室以及勛貴們的措施之際,一旁的張居正似乎有話想要對您說,可是您卻……”
“另外,奴婢覺得,嚴世蕃所提出來的那些措施,倘若能夠將其推廣至文武百官的話,必定能夠起到一個立竿見影的效果!”
嘉靖在聽完呂芳所提出的疑惑后,不由得呆愣了片刻,旋即回過神來,朗聲笑道。
“呂芳,朕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了,你的想法跟張居正是一樣的,他當初也是在猶豫,要不要當面向朕提出此事!”
呂芳聽聞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驚詫之色,將目光轉向嘉靖,下意識地開口道。
“陛……陛下,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看出來了張居正的想法?”
迎著呂芳那分外驚詫的目光,嘉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頗為平淡地應聲道。
“嗯,沒錯。”
在得到嘉靖的回答后,呂芳對此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其在思襯片刻后,繼續追問道。
“那既然如此,陛下您為什么不讓張居正……”
嘉靖聞言,在上下打量了呂芳一番后,旋即自顧自地說道。
“呂芳,不知道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沒有,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嘉靖的話音落下,呂芳旋即陷入了沉思:“不患寡而患不均嗎……”
嘉靖將呂芳臉上的疑惑之色盡收眼底,又緊跟著補充道:“嚴世蕃還以為朕沒有察覺到這背后的用意,他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比起他爹嚴嵩來說,他還嫩得很吶!”
在聽完嘉靖的這一番解釋后,呂芳的臉上也浮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頗為激動地開口道。
“我明白了,陛下您的意思是,故意讓他們以為,您沒有察覺到這邊背后的用意,從而讓他們放松警惕。”
“到時候,等這些措施,在宗室、勛貴們的身上試驗一遍后,如若可行的話,就正式將其推廣至文武百官身上!”
“再結合陛下您先前所提到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
“到時候,等那些宗室、勛貴們在朝中站穩腳跟,甚至都不用陛下您發話,那些宗室、勛貴們就會主動要求您將這項措施,正式推廣至文武百官身上!”
呂芳在說到這里的時候,看向嘉靖的眼神之中,滿是崇敬之色。
“可以說,嚴世蕃此舉,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這番分析后,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并未對此作出任何置評,在這之后,只見嘉靖話鋒一轉,出言吩咐道。“行了,別在這浪費時間了,回干清宮吧!”
呂芳聽聞嘉靖此話,當即神色一凜,恭敬應聲道。
“遵命,陛下!”
……
在這之后不久,內閣那邊總算是將本次內閣議事所商討的內容,盡皆公布了出來。
不出意料地,在科舉考試之外,單獨舉行針對于宗室、勛貴們的考試一事,在京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無數官員對此議論紛紛。
“在科舉考試之外,單獨舉行針對于宗室、勛貴們的考試,這項舉措究竟是誰提出來的,居然還堂而皇之地拿到內閣那邊討論!”
“是啊,真虧他們能夠說得出口,我呸,真是無恥!”
“這群蟲豸前不久還支持在科舉考試之中,新增算術這門學科,現在倒好,演都不演了,他們的狐貍尾巴,總算露出來了!”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給宗室,以及勛貴們大開方便之門嗎,他們此舉,置天下的讀書人為何處?”
諸如此類的言論,在京城內不斷傳播、發酵,但礙于先前言官們的悲慘下場,滿朝文武,倒是無人敢站出來,公開反對此事。
……
京城內的風向,自然逃不過嘉靖的眼睛。
此刻,紫禁城,干清宮。
“陛下,奴婢要說的就是這些了,您看,需不需要采取一點措施……”
只見呂芳畢恭畢敬地侍立在嘉靖身旁,向其匯報著目前的情況。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匯報后,將手上的書籍頗為隨意地放至一旁,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暫時不必管這件事,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
嘉靖在說到這里的時候,仿佛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眉頭微蹙,旋即將目光轉向呂芳,出言詢問道。
“對了,呂芳,朕先前不是讓你派人去把英國公請來嗎,都這么久了,英國公怎么還沒過來?”
呂芳聽聞嘉靖此話,臉上浮現出些許猶疑之色,在整理好語言后,方才給出了回應。
“陛……陛下,興許英國公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擱了?”
“要不要,奴婢再派人去看看情況?”
嘉靖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旋即出言吩咐道。
“嗯,派人過去看看情況吧!”
“遵命,陛下!”
呂芳說完,正準備邁步離去的時候,只見導引太監急匆匆地進入了干清宮,跪伏于地,恭敬稟報道。
“陛下,英國公到了!”
一旁的呂芳聽聞此話,整個人如蒙大赦,旋即頓住腳步,低下頭,一言不發。
在這之后不久,只見嘉靖頗為隨意地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
“既然如此,趕緊讓英國公進來見朕!”
“是,陛下!”
導引太監在得到嘉靖具體的吩咐后,并未作絲毫停留,而是轉身離去。
不多時,只見英國公張溶邁著急切的步伐,進入了干清宮。
其在進入干清宮以后,便‘撲通’一聲跪伏于地,將目光轉向坐于龍椅之上的嘉靖,沉聲道。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靖聽聞此話,用手摩挲著龍椅上所雕刻的龍頭,臉上滿是和煦的笑容,緩緩道。
“免禮,起來吧!”
“謝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允許后,英國公張溶,方才從地上起身。
旋即,只見嘉靖將目光從張溶的身上收回,轉而開口道。
“來人,替英國公賜座!”
“遵命,陛下!”
嘉靖的話音剛落,很快便有太監上前,為張溶準備好了鋪上了軟墊的座椅。
張溶見此情形,臉上頓時浮現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躬身于地,向嘉靖謝恩道。
“多謝陛下恩典!”
“嗯。”
待英國公張溶正式落座以后,嘉靖也沒有跟其繞圈子的意思,而是將目光徑直轉向張溶,出言詢問道。
“想必在這之前,英國公已經得到了相關的消息吧?”
張溶聽聞此話,猛地從座椅上起身,將目光轉向嘉靖,畢恭畢敬道。
“啟稟陛下,實不相瞞,微臣在來的路上,已經打探到了相關的消息!”
“看來陛下的心里還是有咱們的啊,微臣代表我大明數百萬的宗室,多謝陛下恩典,陛下圣明!”
張溶說完,便‘撲通’一聲跪伏于地,頗為鄭重地在地上拜了三拜,臉上的表情異常懇切。
嘉靖見此情形,連忙從龍椅上起身,來到張溶的面前,將其從地上扶起。
“英國公言重了,再怎么說,朕也是以宗室的身份繼承大統的,朕怎么能忘了你們呢,你們可都是為我大明朝立下汗馬功勞的有功之臣啊!”
“陛下!”
待嘉靖的話音落下,張溶仿佛受到了極大的觸動一般,身體不受控制地略微顫抖,并情不自禁地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
待張溶的情緒平復下來以后,嘉靖將目光收回,又緊跟著繼續道。
“雖然眼下,在科舉考試之外,單獨舉行針對于宗室、勛貴們的考試一事已經定下來了!”
“但是,英國公你心里應該也十分清楚,文武百官們究竟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吧?”
張溶聽聞此話,眼中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在腦海中整理完語言后,方才開口道。
“陛下,您的意思,微臣都明白!”
“既然朝野之中的那些人,都認為這件事情是堂而皇之地在為宗室、以及勛貴們開后門,那我們也得做出一點成績來讓他們瞧瞧,再怎么樣,也不能墜了陛下您的臉面!”
嘉靖在聽完張溶的這一番保證后,也是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欣慰之色,沉聲道。
“嗯,你能夠這么想,朕甚感欣慰,希望你們不要讓朕失望啊!”
“陛下盡管放心,微臣一定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