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錢叔那些債主,聽聲音來了好幾個人。
姨夫嚇得臉色一下子白成了墻灰,慌慌張張地沖到窗戶邊就想爬出去逃走,但是窗子外面有人堵著!
姨媽慌得都要哭了,一直念叨著讓我們救救姨夫。她說姨夫上次被幾個債主抓住后狠揍了一頓,今天要是再被抓,肯定要出事。
“老媽,希希,開門!門踹壞了我可不管!”錢叔剛說完,就有個踹門聲配合著落下,嚇了我們一跳。
外婆為難地握著雙手不知道該怎么辦,往姨夫那邊看時,他立馬合著雙手求饒,說自己知道錯了,以后會再賭就剁手,還一個勁讓姨媽給他作證說已經一個月沒有賭過了。姨媽稍微遲疑了下,但很快承認了姨夫的話。
我知道她在撒謊,趕緊握住了外婆的手,悄悄跟她說了一句:“不能相信姨夫,要改早就改了。”
我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跑去開了門,不管怎樣姨夫遲早都要面對債主,難道真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門踹倒了再把姨夫拖走?今晚要是跟錢叔他們對著干,以后姨夫拍拍屁股走了,外婆一個人在村里怎么過日子?
但我的這個行為被姨夫姨媽聯合起來痛罵了一頓,姨媽甚至跑上來要打我,但還沒碰到我就被推門進來的錢叔他們嚇得躲去了一邊。
“叔,我跟外婆沒有包庇姨夫,畢竟是一家人,所以我們也不忍心通知你們。”
跟進們的一個人不滿地嘀咕道:“舍不得讓沈賴皮挨揍就幫他還錢呀,說這么多廢話。”
錢叔回頭瞪了一眼后那人就沒聲了,姨夫嚇得腿軟,想往房里跑時被人堵住拖出了大門。看到他慌亂地向我們求救時,我居然一點都不同情。
姨媽哭天搶地地朝我伸出手來,哽咽著讓我救人:“希希你借點錢給你姨夫還債吧,你難道要看著他們把你姨夫的腿打折嗎?他是你爸,我是你媽呀,你不能這么狠心。”
“你們每次想要錢了才認我,當初外婆生病時你們連麥子都折價賣掉,你們當初怎么沒想過外婆是你們的媽?”我不想看她,別開頭就扶著外婆往房里走。
外面很快傳來姨夫的求饒聲,還伴隨著幾聲哀嚎。
姨媽的哭聲一滯,趕緊擋在外婆面前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媽,他改了,他真的改了。他現在不打我了,你救救他吧,一點點錢也好,別讓他們把腿給打折啊。沒了他我以后怎么活啊?”
“守活寡都比跟著他。”他說改就得原諒?他作孽那么多年,給我們一家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啊?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能改。
可外婆心軟,她看不得自己的女兒難受成這樣,居然一個沖動就跑回房里翻出一個鐵罐子,從里面掏出一把錢來,應該有三千左右,估計是我留給她的錢加上她自己撿垃圾攢的。
“謝謝媽,今后我們肯定好好孝敬您!”我看姨媽伸手去接,趕緊上前阻止,可姨媽一看到錢就兩眼發光,把錢搶到懷里就悶頭往外跑。
我氣得想哭,看向外婆時,她卻心虛地別開眼嘟囔了一聲:“總不能看他被人打折腿,你姨媽她年紀大了總要有個依靠……”
“外婆你怎么好了傷疤忘了疼?姨夫他偷過我們多少錢了?他那樣的能成為姨媽的依靠嗎……”我說了一會兒就沒忍心繼續說下去,一整晚都氣得心口發悶。
第二天聽說姨媽把錢都給了債主,錢叔他們踹了姨夫幾腳就把他們放走了。
開學前我一直在為這件事氣悶,逮著機會就跟外婆講道理,雖然她答應得好好的說以后再也不給錢姨夫他們了,可我知道她下次還是會動惻隱之心。她總說我還沒當媽,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理解她的心情。
快開學時,周瑾突然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她問了我開學時間后,要求正月十五先跟我見一面。我問她原因時,她直接說跟莊先生有關,具體的事情卻非要等見了面再說。
她掛斷之前叮囑了我一聲:“沈希,我覺得你最好不要把我找你這件事告訴給莊巖。”
她如果不說這句話,我本來還真的考慮問問莊先生的。
正月十五那天我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學校,周瑾特地到市里的汽車站來接我。
她毫不掩飾地把我打量了一遍,但是眼神并不讓我反感:“沈希,你比我厲害。”
我知道她指的是莊先生離婚的事,心頭微微鈍痛了下,苦澀地朝她扯了個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呵呵,離都離了,你沒必要覺得愧疚,他們遲早都是要離的。”周瑾打開后備箱幫我放東西時,笑得很坦然。
雖然她很友好,可每次見到她我都有種自嘆弗如的壓迫感。我忽然明白了莊先生喜歡她的原因,跟她相處起來很舒服,她從不拐彎抹角,跟人聊天時總是掏心掏肺。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她扯了個笑容:“小瑾姐想帶我去哪里?”
她睨了我一眼,笑笑沒說話,她半路上才問我知不知道莊先生跟他爸要脫離父子關系的事:“我估計今晚就要宣布了,你不想在莊巖身邊陪著?”
其實我根本就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她明明放不下莊先生,可現在的舉動卻像是在為我和莊先生著想。
到了地方后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她要求我陪她在一家咖啡廳里休息著熬時間。
“你為什么要帶我過去見證這件事?”以前趙雅如跟我提起這件事時,我以為那是莊先生爸爸的氣話,他們畢竟是親父子,怎么斷絕關系?
我以為周瑾會繼續說友好的話,沒想到她卻突然挑著眉頭回答道:“就是想讓你親眼看看,你把他害得有多慘。”
我猛地打了個寒噤,感覺臉上的血液像是突然退了下去:“小瑾姐,你也覺得我害了莊先生嗎?”
可能是我太自私,我總覺得如果是因為自認為對他好而離開他,這種辜負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呵呵,說實話,我回國前就想著要破壞他們的婚姻了,趙雅如之前怎么對我的,我該加倍討回公道不是?可我回來一看到莊巖就心軟了,本來想著他幸福的話我也就不追究了,可他不幸福。”
“雅如姐之前怎么對你了?”在我的印象里,周瑾當初跟莊先生分手完全是因為他爸媽反對,趙雅如似乎并沒有參與進去。
周瑾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搖著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你吧,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跟你說了也沒用。現在莊巖離婚了,我就是想告訴你,我要跟你公平競爭。我在國外那幾年,本來以為能忘了他的,結果總也忘不掉。”
我欣賞她的自白,可不管是誰聽到這種話不會舒服。
我想我的臉色應該很不好看,突然之間不想去看莊先生父子的決裂過程,只想逃回學校去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不能這么慫,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周瑾帶我去的地方需要請柬才能進,是一個度假山莊,山莊外搭的架子上掛了很多漂亮的花燈,各種各樣的形狀看得我眼花繚亂。
山莊里好像有兩撥聚會,周瑾帶我去的地方只有十幾個人在場,個個端著紅酒在言笑晏晏。進來之前周瑾就讓我換了一身單薄的衣服,不然我現在肯定很引人注目。
看到莊先生的父親時,他正冷著臉在盯著一個角落看。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莊先生正孤孤單單地坐在那里低頭玩手機,我腦子里突然就蹦出朱自清的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我的手機很快就震動了下,掏出來一看才知道莊先生剛才在跟我聯系:希希,想你了,在做什么?
我躲在人群后偷偷給他回復了一條:在想你。
他看過之后就笑了,可莊先生的爸爸似乎對他的狀態很不滿意,迅速拿了話筒跟大家宣布要跟莊先生脫離父子關系的事情。
人群里一片嘩然,我聽到離我不遠的兩個人正在交頭接耳八卦原因。
不過莊先生的爸爸很快就解釋了原因,他說莊先生傷害了趙雅如也傷害了他,這件事情錯在莊先生,他們夫妻倆一天不復合他就一天不認這個兒子。
他說完后就背過了身,肩膀還在微微抖動,好像哭了。
房里的人幾乎都涌過去開始勸解,還有人拉著莊先生讓他跟他爸道歉認錯,但莊先生的臉色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我只在遠處看到他搖了幾下頭,然后勸他話的長輩們開始輪流數落他。
我毫不猶豫地想走到他身邊,好跟他一起面對這些指責。
但是周瑾很快就發現了我的意圖,拉著我就往門口退:“我可不是讓你來搗亂的,莊巖沒跟你說過這些事吧?他這段時間在家里遭受的轟炸可不比今天少。”
想來他帶我爬山那天說的那么多話,就是在這些轟炸聲中思考出來的問題。我心里跟針扎一樣痛,我寧愿自己替他抗下這些責罵,也看不得他為難。
就在我難受到快呼吸不過來時,有人拉著我就往外走:“你怎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