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像個木偶一樣,被我拖著跑,這夜死靜死靜的,顯得格外詭異,四面八方充滿了恐懼,猶如一雙雙黑色的眸子盯在我背后,不寒而粟。
后面李老倌罵著:“小雜碎,你們跑不了!”他的聲音鬼氣森森,我頭皮都快炸開了。
接著就聽到一陣敲擊銅鑼的聲音,整個山村像是沸騰了起來,滿村的狗都在叫
。
我和老黑曾在村里轉過半圈,現(xiàn)在依靠著記憶,我拉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迎著化不開的濃郁夜色,向來時候的小路上奔跑。
你若見到過過街的老鼠,就能想象現(xiàn)在我們的狼狽勁。
這個村子靠山而建山路狹窄,青石板的路面又濕又滑,時不時還要拐出一道彎,我好幾次差點摔倒在地上。
在我又一次轉身拐彎的時候,前面黑暗中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個鬼一樣的身影!
那身影躬簍著身子蜷縮成一團,就像一只大龍蝦站在濃墨一樣的夜色中,張牙舞爪。
我這奔跑的速度,根本停不下來,硬著頭皮沖上去才看到原來是個低矮駝背的老太太,她的手里拎著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向我擲來,力道不大,我一歪頭躲了過去,“啪!”那黑色的東西砸在了老黑的臉上,就聽到老黑哎喲一聲,掙脫了我的手。
我慌忙停下來往后摸著去拽他,這一摸不當緊,身后空蕩蕩的!
戰(zhàn)戰(zhàn)兢兢扭過頭想看看老黑在哪,一看之下,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老黑竟然一松手的功夫就從我身后憑空消失了!
我如同掉進了棺材里,窒息的感覺涌上心頭,這夜色如此濃郁,跑丟個人根本找不到,何況還是個木偶一樣的傻子?
更何況看這位老太太的陣勢,就能想到后面肯定還有大批村民在追我們,這到底是什么鬼村子,處處透著陰森詭異與不安!
我不能把老黑扔在這,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敢不敢把老黑弄死我不知道,就算真把老黑弄死往山溝溝里一扔,別說我了,警察都找不到。
看著眼前的老太太,我心想,只能毆打老太太了。
正猶豫要不要把眼前這老太太放倒的時候,老黑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二哥,怎么回事?”
我暈,這貨竟然是摔倒在地上,怪不得我剛剛沒看到他
。
“快跑!”說完,我拉著他就往前跑,身后人聲鼎沸,像是全村的人都驚醒了。
老黑不明白怎么回事,邊跑邊喊,說:“什么情況,我們剛剛不是在睡覺嗎?”
我瘋了一般抓著老黑向前奔跑,跑到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這老太太竟然伸出雙手要阻攔我倆,我實在下不去手打她,只能用力把她向旁邊一推,去你的吧!
老太太被我推倒在地,發(fā)出嗷的一聲鬼叫。
這一下,我像是推在了仙人掌上,疼的我觸了電一樣猛縮回手,腦門上全是冷汗。
老黑喝道:“那二狗,你瘋了吧!”
后面老太太尖聲尖氣的喊道:“戳木娘!在這里,兩個撲客崽在這里!”
她滿口的土話,根本聽不懂在講什么,反正知道肯定是在抓我們,這個荒涼偏遠的山村,因為我們的到來,變成了一個天然捕獵場。
我死死的拽著想要回去扶老太太的老黑:“這個村子里的人都不對勁,先跑掉再跟你細說!”
老黑不再掙扎,哼哼唧唧跟著我跑了起來。
山路坎坷,我和老黑摔了無數(shù)個跟頭,撞了不知道多少棵樹,算是一路連滾帶爬,直到天空微微發(fā)亮,累的實在受不了了,才敢歇一歇。
我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清晨的空氣有點涼,肺里一陣陣的刺痛。
老黑也累壞了,憋著勁問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睡個覺,怎么就搞的跟逃荒一樣。”
我驚魂未定,大喘著氣,說:“那李老倌鬼鬼叨叨的念了句咒語,你就傻在那了,你不記得?”
老黑想了想,說:“好像是,腦子突然發(fā)麻,一片空白。”
我伸出手,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針孔似的傷口:“真他娘的邪乎,招誰惹誰了
!”
老黑皺著眉:“你是不是半夜偷吃別人家東西了?”
我不耐煩的說:“滾滾滾,你以為我是你這豬變的?”
我沒把之前看到李老倌的怪異行為告訴老黑,這種詭異的事情說不說都不會對我們的生活有太大的影響,反而說出來,會讓老黑一直問個沒完沒了,我又無從解釋。
老黑皺了皺眉:“這村子真古怪,現(xiàn)在好了,包也丟了,路也不知道在哪,好端端的旅行,算什么事兒。”
我掏了兩支煙點上,一支遞給老黑:“知足吧,能跑出來就算不錯了。我看這村子邪乎的很,說不定村里有吃人的嗜好,那攔路的老太,眼珠子都快癟到眼窩子里了,臉色焦白跟死人一樣,你想想,地圖上都沒這個村子,這得是多偏僻。”
老黑縮了縮脖子說:“你別嚇我了,趕緊看看手機有信號了嗎?”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凌晨五點,一格信號,總比沒有的好。
我們撥了110,告訴警察叔叔我們迷路了。接話員讓我們在原地待著不要動,說派救援隊來尋找我們。
我和老黑又冷又餓,老黑眼都綠了。陽光漸漸的升起來,能看到遠處的山腰在陽光普照下一片祥和之氣,但是我們兩個待的地方是一處山坳,又不可能爬到山上向陽的地方,相較之下我們待的地方像是陰間一樣。
上午十一點多,救援隊總算姍姍來遲,六名隊員看起來一點也不專業(yè)。
老黑執(zhí)意再去尋找那個村子,因為我們的背包還在村里。我的背包里只有衣服和一些零碎的起居用品,而老黑不止衣服,錢包也在背包里。
但是趕來的救援隊員告訴我們,這段時間在附近山區(qū)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二十幾起村民襲擊案了,還失蹤了幾位游客。當?shù)爻鼍枚啻危紱]有找到大家說的那個天門村。
老黑說他記得路,但是救援隊根本就不理他,反而一臉譏諷的說每個求救的游客都記得路,但是在山里轉來轉去,根本找不到那個村子。
老黑一臉失望的樣子,我安慰他說反正包里也沒多少錢,別太難過
。
誰知道老黑說他還想吃艾里餅。
救援隊的同志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老黑:“你昨晚吃艾里餅了?”
老黑大喜:“你也知道艾里餅?哈哈,你可知道哪里有賣?”
救援隊的同志不陰不陽的說:“有賣,明年清明你再來咱們奉新縣,就有的吃了。”
我散了一圈煙,挨個給救援隊的朋友點上:“哥們,這是怎么回事?”
救援隊的同志說:“艾里餅是清明上供給死人吃的,平時根本沒人吃那玩意兒。”
我和老黑徹底驚呆了,異口同聲的說:“鬼村!”
救援隊年紀大點的同志沒理我們,倒是其中一個年輕的隊員說:“山里傳聞這附近有個村子,村里人是一群土匪的后裔。現(xiàn)在天下太平,土匪行當干不了,這幫人不知從哪學來的本事,能盜人的壽命。八幾年的時候部隊進山剿過匪,剿了半天什么都沒找到。你們估計是誤闖進村了。”
老黑疑惑的說:“盜人壽命?歲數(shù)這東西也能盜?”
救援隊的年紀大些的同志推了推那個年輕人,說:“沒影的事兒,就是傳說而已,咱們這山清水秀的,估計你們就是遇見壞人了,荒山野嶺,遇見個劫道的很正常。”
我心里直犯嘀咕,我半夜里看到李老倌正在擺弄一根金針,那根金針上還有一張人臉,希望那真的是我眼花了。
如果是盜壽,不知道我和老黑是不是被盜了,現(xiàn)在我倒寧愿相信那是一個鬼村,窮鄉(xiāng)僻壤多出邪事,說不定真有能夠盜人壽命的奇人在山里隱居。
我腆著笑臉問那個年輕的隊員,想從他嘴里再掏出點什么:“這盜壽怎么能看的出來?肯定是迷信瞎傳的,民間傳說太多了,根本信不著。”
年輕的隊員果然執(zhí)拗的為自己辯解,反駁道:“你別不信,之前這片山里有個村子,村里的人根本沒有活的超過四十歲的!十七八、二十幾歲的孩子,長的都跟七八十歲一樣,后來全村的人就都死絕了
。有風水大師說他們是壽命被盜了。本來能活一百年的,就盜你六十年,本來能活八十年的就盜你四十年,反正村里人沒有一個人能活過四十歲。起因就是你們進的這個邪門村,哦,不,是天門村,都說是那個村子里的人得罪了天門村。我從小就在這附近長大,老一輩都知道這里有個天門村,就是沒人知道具體位置在哪里。”
老黑好奇的問:“我倒是知道河南有個風門村,據(jù)說里面的人都死絕了,邪的很。你們這也有個邪門村啊?”
救援隊的老同志有點不耐煩:”你們這些大學生,信什么不好,偏偏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別瞎說了,那隔壁的崖子村只是因為交通不便,國家給個好政策讓搬遷了。”
我不置可否,老黑還想再問,我拉住了他。我們已經(jīng)把救援隊的同志問煩了,沒有必要再去叨擾別人。那小隊員好像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老年的同志臉帶不悅,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我心里一直在納悶這個村子,但那已經(jīng)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一直緊繃的心隨著救援隊的到來徹底的放下,放松后的我和老黑幾乎筋疲力盡,一路上大家都在沉默,救援隊的同志架著我倆走了五個多小時的山路才算走出了大山看到了人煙。
我和老黑打算當天就去南昌坐火車回家,但是救援隊開車把我們送到了當?shù)嘏沙鏊隽朔莨P錄,說是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對這份消息倒是沒抱一絲希望,茫茫大山,要尋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村莊,幾率太小太小。
一切手續(xù)辦完之后,派出所的民警把我們送到開往南昌的大巴車上,并且替我們買好了車票,其實我身上還有錢,并不妨礙我和老黑回家。
上了車,我和老黑癱軟的靠在椅背上,什么話也不想說。回想著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未知的東西,我們不斷的去撥開它的外衣,卻發(fā)現(xiàn)一層一層的外衣里還有更多的未知跳出來。
到了南昌馬上買了開往歸德的火車票,后天早上我和老黑還要去工地上班,遲到曠工都是要扣工資的。
老黑看著南昌火車站的牌子,皺著眉著對我說:“為什么總覺得我們還要再來一次這個古怪的天門村?”
我搖了搖頭,不安的情緒彌漫開來,我也有種說不出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