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這捉青蛙,在炎炎夏日裡,一天中有兩個最佳時間段。一、清晨,天光放亮,卻還沒出太陽,風高氣爽之際。二、傍晚,強溫漸褪,空氣變涼,紅日西墜之際。
我這次,也勉強算是趕上個最佳時間段吧。雖說這日頭在西邊天上還掛的老高,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德行,不過,它也沒幾個小時可折騰的了,估摸著再有兩三個小時,它媽就該喊它回家吃飯了。
雖說是趕了個最佳時間段,可這最佳季節不對,青蛙活動最頻繁的是四到六月份,現在呢,九月都快過去一大半了。拎著抄網在水邊轉了足足有五個來回,我連個青蛙毛都沒見著。此時再看看太陽,有些對不住人,連聲招呼都不打,從天上往地下滾下去好大一截。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下來,我心裡十分著急。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我左手邊的水裡,呱的叫了一聲,我立刻心頭一振,整個人都來了精神,把頭緩緩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放眼望去,就見我左手邊五六米遠的水面上,浮著一隻大個兒青蛙,絕對是隻青蛙,不是個癩蛤蟆,因爲那隻青蛙背部光滑如鏡,整個身體的線條也十分流暢勻稱,正劃動著四肢一點點向岸邊游來。
我心下一陣大喜,雙手握起抄網,慢擡足輕落腳,整個人像電影裡放是慢動作似的,一步步緩慢地向青蛙準備上岸的地方靠近。
等我來到地方,那隻青蛙,離岸邊也不過只有一兩米的距離了。此時,青蛙整個身體都被我看的清清楚楚,眼神在它背上打量了一番之後,心裡更是一陣狂喜,背上有兩條白色水紋印,正是我要找的兩年生的青蛙。當時我真想激動地在岸邊大喊大叫、歡呼雀躍一番,不過,那腦殘的想法生生被我壓在了心底,心裡暗暗告慰自己,等抓住了再高興也不遲,如果現在因爲自己一時的衝動給它跑了,那我只能跳水自盡了。
那隻青蛙好像沒發現我,更沒發覺岸邊潛在著莫大危機,更不知道一桿兇殘無比、冷酷無情的劣質抄網,已經悄悄潛入了水中,就等著它從網口浮過時,猛然從水裡竄出,兜頭拿下。
我握著竹竿子,身子在岸邊一動不動,雙眼死死盯著埋伏在青蛙必經之路下的抄網。就見青蛙揮動著四肢,一點點的劃了過來,渾然不知。
就在這時,在先前青蛙出現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東西,比這大個兒青蛙還要大上一圈,足足有大海碗口那麼大。
我當時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那隻青蛙身上,根本沒發現遠處的變化,就在青蛙浮到網口,我準備收網之際,遠處那隻海碗大小的東西,呱的大叫了一聲,聲音洪亮浩大,猶似平地一聲驚雷,我登時被嚇了一大跳,猛然擡頭向聲音望去。就見一隻金黃色的更大個兒的青蛙,不,是隻蛤蟆,更大個兒的蛤蟆漂浮在水面上,跟個小號面盆似的。再低頭看那隻青蛙,哪裡還有半分蹤跡,估計是被我猛然擡頭的動作給嚇回了水裡。奶奶的,我忍不住破口大罵,在岸上找來些土坷垃大石塊,胳膊上卯足了勁,狠狠砸向水裡那隻可惡的死蛤蟆
。那死蛤蟆又呱的大叫一聲,向是在對我挑釁,更像是在嘲笑,然後兩條後腿突的一蹬,鑽進水裡,消失在水面之上。
我此時肺都快氣炸了,明知那死蛤蟆已經消失,卻還是不依不饒,不住地找來石塊土塊,砸向水裡,直到砸的自己筋疲力盡氣喘吁吁爲止。
坐在岸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休息了片刻之後,腦子裡忍不住,又去回想剛纔的事,竟是越想越氣越懊惱,如果不是那隻死蛤蟆搗亂,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拎著青蛙,一蹦一跳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可惡的死蛤蟆,該死的死蛤蟆,挨千刀的死蛤蟆!
坐在岸邊又休息了一會之後,感覺自己心裡那口惡氣還沒出透徹,於是又撿了幾塊石頭,想要對水面發起第二波攻擊。就在這時,我忽聽水面又傳來一聲蛙叫,清脆明亮,不正是剛纔跑掉的那隻青蛙!
我心下又是一陣狂喜,鬱悶心情被這一聲蛙叫一掃而空,慌忙丟下手裡的石頭,從地上撿起了抄網。
就見那隻青蛙,又出現在了剛纔出現的地方,只是它這次屁股衝著我,朝著岸對面劃了過去,眼看越劃越遠,這下我可沉不住氣了。
先前說了,這野魚坑三分之二被高高的玉米地圍著,那裡的水面與地面距離將近三米,並且是像斷崖般呈九十度角,站在玉米地裡探頭向下望,目光能夠垂直地落到水面上。
我拿著抄網飛快地翻出柵欄,一頭鑽進旁邊的玉米地裡,順著野魚坑的邊緣,從玉米里繞到對面。當快要接近目的地時,我把腳步放慢了下來,輕喘著粗氣,並且輕輕撥開擋在我前方的玉米葉子,儘量把聲音壓到最低程度,一步步緩緩接近。雖說青蛙是有名的睜眼瞎,對靜止的事物,丁點都看不到,不過我們不能因爲它們這樣的生理缺陷,而忽視了它們的聽覺,青蛙的聽覺足可以和獵狗相媲美,周圍稍有一絲不協調的聲音出現都會驚動它。
潛蹤躡足地到達目的地之後,我把身子緩緩地蹲了下去,用手輕輕撥開擋在眼前的一片玉米葉,伸直了脖子向下面望去。就見那隻青蛙,漂浮在我正下方的水面上,兩條前肢好像還扒著什麼東西,像是個木棍之類的漂浮物,看樣子是在水裡泡的時間長了,想找個地方休息。經過我這一番折騰,岸上它肯定是不敢去了,所以便游到了這裡。
我估摸了一下竹竿的長度,如果從這裡下網,即便我整個人趴在地,單手拿著抄網,再伸直了手臂,恐怕也夠不著它,距離太遠了,我這竹竿也就兩米來長,再加上我的手臂,最多也不超多兩米五,還差一大節呢。
這要是再回去,換個長點的竹竿,恐怕也不大可能,眼看天就要黑了,我這時候回去了,母親指定不會讓我再出來,再說天一黑我也不敢再出門。退一萬步來說,母親讓我出門,我也有勇氣出門,可等我趕回來之後,這青蛙還會不會在這個位置呢?
我蹲在地上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間給徹底難住了
。伸頭向下看看那隻青蛙,還好,還趴在那漂浮物上打盹呢,樣子像是在打盹,究竟青蛙會不會打盹,我還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必須儘快想出抓捕的方法,它隨時都有可能鑽水裡跑掉。
當我把脖子撤回來,準備繼續想辦法時,就感覺後脖頸子一涼,像是什麼東西落在了上面,頓時讓我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心裡一陣驚亂,不會又是柳樹枝吧?我仗著膽子用手向脖後摸了一把,指尖傳來滑滑的感覺。靠!我忍不住輕聲罵了一句,原來是被我先前撥開的那片玉米葉子。我一陣氣結,擡手就想把那破葉子給扯斷,不過怕驚動了青蛙,沒敢那麼做。
我轉臉看了一眼那棵倒黴的玉米一眼,心裡突然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