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肯低頭,母親也很欣慰,她最不想看到的,無非就是我和瞿冶的針鋒相對。我也很喜歡現在的母親,不像從前,不能做她自己,現在,她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著。看得出來,現在的她很幸福,那千年前的那場浩劫,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看著在乎的人過得好了,我也很高興,只是我自己,還處于迷途,未來的方向在哪里,還要慢慢去尋找。
我母親也無法感應到女神之淚現在的位置,那個殺了薛念花又拿走女神之淚和恒兮木的人,目前為止是怎樣也無法找到的。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瞿冶的身上,只要他的預知能力恢復正常,說不定有希望預測到之前發生的事。
小佑其實也有更直接的感應方式可以預知,但是小佑現在不在,風羽墨又那么難找,只能依靠瞿冶了。
夜晚的時候,瞿冶獨自出門去了,一個手下也沒帶。后半夜他回來的時候,渾身上下衣服破破爛爛的,眼神里帶著疲倦。我記得,吸血鬼是不會感到疲倦的,他眼里的疲倦,不過是神經緊繃后又松懈下來的心有余悸。
我本來已經休息了,聽到動靜從床上爬起來把門來開了一條縫才看到的這一切。母親因為他的晚歸也還沒有休息,只見母親慌張的迎上去問他:“你怎么了?怎么弄成這副樣子?”瞿冶什么也沒有解釋,只是說了句:“沒事,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吧。”
我看到母親跟隨他一起回到房間,之后沒過一會兒,他走到了我的門外敲門道:“睡了嗎?”我打開門看著沐浴更衣后看起來精神了許多的瞿冶說道:“還沒……”他遞給我一個東西說道:“只有這么多了,沒辦法再取了,估計迷霧森林里千年之內再也長不出恒兮木了。”
我看著他手里還不足手掌大的一塊恒兮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出去就是找這個去了?”他裝做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你到底要還是不要?老子沒那么多時間跟你這里浪費,你以為我時間多得沒地兒花是吧?”
我默默的接過恒兮木雙手握住,明明冰冷的木塊卻讓我覺得有些溫暖,那股暖意是來自心底。
瞿冶轉身離開,沒再多說一個字,這就是他的脾氣,是他處事的方式。可能不了解的人會有很多種說法,但是我了解,我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人心 ,其他什么,都可以無視掉。
天亮之后,我聽到有人接近我房間的腳步聲,是直走向我房門的。我剛坐起身就響起了敲門聲,是洛緋。
“憫心小姐,夫人有事找您。”
我伸了個懶腰下了床走過去打開門看著洛緋說道:“她有說是什么事嗎?”洛緋看見我的一瞬間眼里閃過一絲驚愕,我這才想起來,我忘了戴面具。我立刻低下頭讓頭發遮住了臉說道:“你稍等。”我用變幻的天賦變回了之前的樣子,然后才抬起頭說道:“這樣好了吧?沒嚇著你吧?”洛緋頓了幾秒才說道:“沒有……我沒……”我打斷他的話笑著說道:“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的,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嚇一大跳的。我馬上就過去。”
等我換好衣服到了瞿冶的房間時,我母親正坐在床沿看著躺在床上的瞿冶皺著眉頭很焦慮的樣子。我問道:“怎么了?”母親有些擔憂的說道:“你父親想試著能不能找到是誰拿走了女神之淚,晚上睡下之后一點兒都沒動靜。我想叫醒他,又怕會打擾了他,可是他一直這樣睡著,我看著也不安心,他一動不動的,就像是……”
我走過去看著紋絲不動的瞿冶,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我湊近了看,發現他的睫毛顫了顫,這是要醒了嗎?正在我想得出神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是瞪得大大的那種。我嚇了一跳,他的眼里為什么有著驚恐?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的眼神并沒有聚焦點,并沒有確切的看著哪個地方,就只是無神的睜著,瞪得大大的,看起來有些駭人。我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怎么了?”沒有任何回應,母親抓住了他的手臂輕輕晃著:“瞿冶,你別嚇我,醒醒啊……”就在這時候,瞿冶的眼角流出了紅色的液體,我渾身都變得僵硬了起來,他哭了,落淚了,一向不可一世的他竟然落淚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什么會讓他如此的驚恐?他一定聽得到我們說話,不然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會落下一滴眼淚。母親伸出手想要為他擦去那血紅色的淚水,可是手還沒觸碰到,他的身體突然變得空靈,在我們的眼前活生生化作了灰燼。
母親一聲痛苦的尖叫撲到了床上,她想抓住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沒有。我不敢相信,我好希望這些都是幻覺,有誰來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
瞿冶怎么會死?他這么強的人,被封印千年都磨滅不了他統一天下的心,怎么就可能突然的死去?我問過母親了,他昨晚回來雖然有些狼狽,但是并沒有受傷,按理說不會出事的。那只有一種可能了,他是死于夢中!
是誰在夢里殺死了他?是誰能殺死曾經在世上逍遙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紀的梟雄?如果單單只是他自己在預測想知道的事情,又怎么會突然死掉?如果我不來這一趟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他先是幫我取恒兮木弄得那么狼狽,誰也不知道他在取恒兮木的時候遇到了些什么事。現在又為了幫我找到偷走女神之淚的人被人殺死在夢中。
我想哭,但是眼睛干涉無比,流不出一滴眼淚,看著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我心里的悲憤在膨脹著,好像要沖破我的身體釋放出來一樣。我的身體在漸漸的變得滾燙,好像要燃燒起來一樣。母親擦覺到有些不對勁,轉過頭看著我擔心的問道:“心兒,你怎么了……?”她的話剛說完,我渾身上下就燃燒了起來,我的意識變得很模糊,不知道正在發生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接下來說了些什么,我也看不清楚。
我沒有感覺到被燒灼的痛,眼里能看到的只有紅色的火焰,它們在跳躍著,舞動著,仿佛在主宰著一切的瘋狂。有人抱住了我,我潛意識的不想那個抱住我的人被燒傷,所以火焰慢慢的退卻,等我再回過神的時候,房間里多了好多人,蒼祎和洛緋都在。
抱著我的人是白爍,他也有些驚魂未定,慶幸的是,他并沒有被燒傷。這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亂之中,瞿冶死了,我的母親傷心欲絕,以淚洗面。自責讓我內心充滿了痛苦,我又害死了一個人,他,是我的父親。
不過在這時候卻出現了一個奇跡,我身上之前被燒傷的地方慢慢的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再也看不到疤痕。我想這和我突然全身著火有關,當時白爍突然抱住我都沒有被燒傷,這火倒像是治愈之火。當然這個‘治愈之火’是不能當做治療所用的,我知道,這只對我自己管用而已,實際上我已經掌握了這個火的黑暗天賦,我可以讓它在任意的時間在‘有傷’和‘無傷’的狀態下切換。
當時白爍抱住我的時候,我的潛意識里是不能傷到他,所以他身體接觸到了火焰也并沒有事。我后來也試過,的確是認證了我的猜測,我可以隨意控制這個天賦了。
如果是之前,我能恢復盡毀的容貌,那我會很高興的。黑暗天賦的增強也會讓我高興,但是在這節骨眼上,我是真的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如果上天是讓我和我父親的死做的交換的話,我是怎么也不會同意的,失去了重要的東西,再給我一些重要程度并不平等的東西來交換,我能高興得起來嗎?
原本以為,瞿冶一死,他的手下肯定會樹倒猢猻散,可是我想錯了,他們并沒有離開去自謀生路,而是決定繼續留下來。我母親早就沒有了當年的女王風范,她僅剩的靈力并不算強。我是瞿冶的女兒,他一死,自然是由我代替他的位置,他的人自然是歸于我的手下。
我從沒有想過會到今天這一步,他們竟然愿意繼續為我賣命。我原本以為瞿冶就是個以暴力服人的家伙,他的人對他都不會是絕對的衷心,誰知道并不是這樣,他不在了,他的那些手下就算是跟著我,也不會愿意和他撇清關系。
一向跟我沒有什么話好說的蒼祎竟然也留下了,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我本來不想接下這個攤子,我自身都難保,根本不能給他么什么保證,我不配做他們的領頭人。可是他們很堅持,說什么早就宣誓要對瞿冶永久跟隨,他死就跟隨他的后代,一直這樣下去。想到瞿冶是因為我才會死的,我又怎么能不管?被逼無奈,我只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