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輝灑遍大地,把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炫麗的金黃色。
在充滿詩意般溫馨的美景中,秦征眼睜睜的目送冷紫凝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咂咂嘴,竟然有些失落。
在這一刻,他多么的想這個長腿美女把右膝蓋也摔一下。
一直到第二天,秦征的腦海里還充斥著冷紫凝高挑的身影和白花花的大腿。
如果這雙長腿纏在腰間……
早晨,熬了點大米粥,秦征再吃了兩根油條,就步行朝著青藤畫館進發(fā)了。
“小秦來了啊。”
八點鐘,青藤畫館外練攤的大姐洋溢著和善的笑容。
秦征嘴角勾勒著,笑道:“來了,祝您天天生日興隆?!?
“那也祝你渡過難關(guān)?!?
“……”
這位大姐總共這樣說過三回,每一次他都會和錢初夏的吵架,而且是半條街都能聽到的那一種。
習(xí)慣性的看向停車位,那輛銀灰色的馬6果然停在那里,靜靜的,像位因為憤怒而在等待伺機暴發(fā)的紳士。
秦征掏出諾基亞6020,看了看時間,也只是遲到了五分鐘而已,隨即輕輕的舒了口氣,邁步進入青藤畫館。
“你來了。”見秦征像往常一樣進來,坐在門口收銀臺的錢初夏微微抬頭,語氣委婉的道,然后又低下頭,皺眉苦思,完全沒有要與秦征開仗的意思。
事出無常必有妖。
秦征駐足而立,轉(zhuǎn)頭看了看左首邊青藤畫館的字樣,確認(rèn)自己沒有走錯店后,這才打量起身上處處透著詭異的錢初夏。
今天是周一,錢初夏腳底一雙粉底白色的休閑板鞋,身上一套白色的純棉李寧運動裝,把她接近成熟的身體映襯出幾分青澀,倒是一頂粉色的棒球帽是少見的,而且,她也把發(fā)髻換成了馬尾,整個人透著學(xué)生的靈動與清氣。
“錢初夏,你沒發(fā)燒吧?”秦征咧了咧嘴,等待著暴風(fēng)雨的來臨。
“你才發(fā)燒呢,你全家都發(fā)燒?!卞X初夏挺了挺胸,狠狠的瞪了秦征一眼。
終于聞到了火藥味兒。
秦征總算是放心了,這丫頭的精神還是正常的,看著她緊皺的眉宇,指定是碰到事情了,“有什么事情嗎?”
錢初夏站起來,在青藤畫館的大廳里來回的踱著步子,一邊走一邊道:“范劍報警了。”
“報警?”秦征不明所以,玩味道,“他壞事做多,想坦白從寬?”
錢初夏翻了個白眼兒,憂慮道:“因為〈廬山圖〉的事情,他報警了,偏偏還讓警察們找到了真正的〈廬山圖〉?!?
“這不挺好嗎,和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鼻卣髯叩角嗵佼嬸^內(nèi)東面的藤椅前面,慢悠悠的給自己泡了杯綠茶。
錢初夏冷笑一聲,道:“大關(guān)系沒有,頂多東窗事發(fā)后,你進局子里坐幾天?!?
其實,秦征也明白,范劍這是有意為難錢初夏,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廬山圖〉丟失的,那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一杯茶下肚之后,秦征又續(xù)倒了一杯,道:“你想說明什么問題?”
“現(xiàn)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而且你還是主犯?!卞X初夏揚了揚嘴角,得意的苦笑。
“我人小言微,我會犯罪?我會是罪犯?”秦征搖了搖頭。
竇娥就是這樣被冤枉死的。
“犯罪的機會人人平等。”錢初夏目光灼灼,咄咄逼人道,“你欺騙顧客,以次充好,以假亂真,這是赤裸裸的詐騙?!?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秦征發(fā)現(xiàn),當(dāng)回好人怎么就這么難呢?
怪不得那么多老人倒地,人們不敢去扶。
再三猶豫之后,他咬了咬牙,決定吃小虧避大禍,下定決心道:“這一次,咱們就統(tǒng)一戰(zhàn)線,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統(tǒng)一戰(zhàn)線是真的,但解決問題的人是你,你一個人?!卞X初夏滿意秦征的態(tài)度,也不在意他曖昧的話,糾正秦征話中的錯誤。
“我是老板嗎?”秦征詫異的指了指自己。
“我是。”
“那我辭職?!鼻卣髁x不容辭道。
錢初夏:“……”
我不會生氣的,我不會為一個男人生氣的,他只是我賺錢的一個工具,他……
錢初夏的胸部急促的起伏著,嘴唇顫抖著,最后,還是勾勒出一抹違心的笑容,道:“一個范劍根本就不足為慮。”
“損三爺就是個丑角兒,文化街的小丑一個,你會怕他?”
除了一個不足為懼的范劍,他的爪牙就剩下一個損三爺,秦征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文化街的這個小丑兒。
看著悠哉喝茶的秦征,錢初夏哼哼兩聲,凝重道:“損三爺,一個文痞罷了,這一次,范劍要找我們學(xué)校的白震軍出手。”
“他很厲害?”看著表情凝重的錢初夏,秦征覺得這個白震軍應(yīng)該有些來頭。
錢初夏肯定的點頭,道:“一個二十六歲的講師,你說人家厲害不厲害?”
“二十六?”秦征咧了咧嘴,惜字如金道,“其實,我也能講?!?
“如果你能講〈歷史〉、〈美術(shù)〉、〈高數(shù)〉和〈生物學(xué)〉,那我就給你漲……我就佩服你。”錢初夏及時收口。
錢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最好只進不出。
錢初夏說得這四門課,沒有絲毫的聯(lián)系,還能做到門門通,樣樣精,可見這個白震軍是個人物。
“他是個鑒定高手?”秦征如芒在背。
“聽說以前在拍賣行里做過一段時間,真正的職業(yè)鑒定師?!?
秦征捏著手里的瓷茶杯,看著里面青綠色的茶水,陷入了深深的糾結(jié)中。
照目前來看,雖然他能保證所畫的〈廬山圖〉如假包換,可當(dāng)和真跡放在一起的時候,一做材質(zhì)鑒定,必然原形畢露。
可以說,錢初夏并不是在威脅他。
這個白震軍不僅威脅到了青藤畫館的信譽,同時也威脅到了他個人的安全。
青藤畫館倒閉了可以換塊牌扁重新開業(yè),可是讓秦征進局子里坐坐,這讓他如坐針氈,寢食難安。
這不是斬草又除根,要了他的老命嗎?
思前想后,秦征眼前一亮,他感覺這件事情還有斡旋的機會,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初夏,我感覺這件事情還有轉(zhuǎn)機。”
拔開烏云見明月。
聽到秦征的話,錢初夏壓抑的心情輕松不少,眼睛一亮,道:“轉(zhuǎn)機在哪里?”
“范劍為什么這么忙呢,說起這個問題,就要追本溯源了……”
聽完秦征的話,錢初夏像是一個饑渴難奈的人在沙漠中看到了海市蜃樓,希望來得快,去得更快。
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秦征的餿主意完全打破了她忍耐的底線,口不擇言,怒道:“不可能,要我嫁給范劍這個混帳王八蛋,還不如嫁給你呢。”
“……”
秦征也覺得自己比混帳王八蛋要強不止一籌。
【012】高人
“有白震軍出手,青藤畫館算是走上絕路了。”
“唉……你也別想再臨摹下一幅畫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斷然無可能以假亂真。”
“至于別的歪門邪道,呵呵……他的身份在我們農(nóng)大也帶著幾分神秘的色彩,曾經(jīng)有人看到過,萊縣的交警大隊長,警察副局長,甚至還有組織部的部長等人都去找過他,而且交談甚歡?!?
錢初夏只說了這三句話,就讓秦征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個晚上。
當(dāng)他頂著兩個黑眼圈踏在位于萊縣市區(qū)東北部的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的校園里時,已經(jīng)可以肯定,這個操著一腔普通話的人必然是一條過江龍。
而這條過江龍即將讓他失業(yè),讓他面臨著勞獄之災(zāi)。
無論怎樣,他都得硬著頭皮,頂著壓力,也得找他說道說道。
茶倒七分滿,留作三分是人情。
做人不要太卑鄙,你這還沒出面呢,我就走投無路了,果真出面了,那我還不得挫骨揚灰?
萊縣農(nóng)業(yè)大學(xué)是這里唯一一所高校,建校五十余年時間,到處都彌漫著文化的氣息,在高樓大廈的中間,到處都是兩個人合抱才能圍攏的法國梧桐樹,郁郁蔥蔥的綠化帶占滿了低空地帶,倒是大樹底下,綠化帶旁,以及小橋流水處,偶爾有那么幾個甜蜜的情侶鼻耳摩挲,親密無間。
這里的一切,都透著古樸的靜字。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萊縣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在東南角落里卻有一處極為不相襯的四合院,仿佛它是被時間遺棄的。
四合院與萊縣普通的院子別無他樣,只是,它的院子?xùn)|面有一個能遮擋陽光的葡萄架子,下面則有灰白色的大理石圓桌凳,大理石圓桌上放著一對畫眉鳥兒,至于西面則是一小片兒開闊地,陽光底下,幾幅剛剛收筆的山水畫和龍飛鳳舞的大字還在散發(fā)著油墨的濃香,從側(cè)面也能感覺到這里的主人是一個文雅之人。
一切都顯得靜謐安詳。
誰要忍心打破了這里的寧靜幽雅,那這個人一定是一個沒有多少文化修養(yǎng)的粗人。
“咔嚓。”
聲音干脆、急促、突兀。
像是突然間碎裂的玻璃,在布滿觸目驚心的紋路后,嘩啦的碎落一地。
“吱吱。”
鳥籠里的兩只畫眉惶恐的叫著,拍打著翅膀,四處亂竄。
“白少剛才那凌厲無比的一擊是跆拳道吧?”看著眼前的一截從中間斷開的手臂粗的木頭,再看斷開處鋒利的木尖,范劍眼角跳動幾下,拍馬屁道,“只有跆拳道這種剛猛的武功才能達到這樣一擊必殺的效果了,剛、猛、男人……有空我也向白少請教幾招,嘿……”
“這是泰拳的撞膝?!?
“……”
馬屁拍到馬蹄子上,范劍為自己的無知冒出一身冷汗,不自由主的偷看了一眼擦汗的白震軍。
“是誰讓你來找我的?”
“損三爺?!?
“那幅《廬山圖》是你的?”說著,白震軍掏出一包煙,二十二塊的軟包玉溪,不過他并沒有要給范劍一根的意思,自己抽出一根,點上后,道,“那幅畫是真跡。”
“是真的,是真的?!狈秳硭?dāng)然的點點頭,真跡要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了,“麻煩白少,能不能幫忙作個證?”
“損三告訴過你我的原則吧?”輕輕的撮了口煙,白震軍撇了點頭哈腰的范劍一眼。
都是稱少的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這是五萬?!狈秳⒁粡堃呀?jīng)簽名的支票雙手遞到白震軍面前。
“汪汪……汪……”
一只三歲的昆明犬齜牙咧嘴的低著頭,前膝微曲,作出攻擊狀。
“小黑。”
“嗚嗚……”
聽到這一道不大卻充滿溺愛的聲音,昆明犬搖著尾巴躺下了,不再理會站在門外的秦征。
“自己進來吧。”作為這里的主人,白震軍沒有要出去迎迎的意思,可見他骨子里的倨傲。
秦征不以為然,信步進了這間委實非同一般的四合院,他發(fā)現(xiàn),除里內(nèi)部擺設(shè),這個四合院和他住的院子大同小異,不值一提。
倒是一堆斷木和幾幅字畫形成的強烈反差,充滿了野蠻和文明的氣息。
造成這種截然相反氣息的顯然就是眼前這位年二十六歲,一身白色的絲質(zhì)衫褲,身材微微發(fā)福有著一雙小眼和招風(fēng)耳,留著板寸頭的白震軍。
他掏出一根煙,五塊錢的白將,點上后,輕吸一口,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他,道:“你就是白震軍吧?!?
“是,您是?”白震軍負(fù)手而立,一身白衫的他眉宇間竟然有那么幾分古怪的柔和,很有親和力。
“白少,他叫秦征?!?
白震軍回頭瞪了獻媚的范劍一眼,陰冷道:“我們話說,容得你插嘴?”
“是是,是我的錯。”
“好了,你的事情我記住了,東西留下,滾吧。”白震軍毫不客氣,對于這種小人,他沒有多少好感。
留下支票,范劍多看了秦征三眼,眼神里盡是戲謔的嘲怒,他從損三爺那里了解過,這位白震軍一向守信重諾,一旦收了東西,必然言出必行,有幾分君子作風(fēng)。
等到范劍徹底離開了,白震軍指了指葡萄架下的大理石圓桌凳,道:“不管什么事情,坐下說吧?!?
兩個人針尖對麥芒,倒沒有禮節(jié)性的客氣。
秦征坐下,點了點煙灰,道:“我是青藤畫館一個打工的,你威脅到了我的生活?!?
“那又怎么樣呢?”白震軍也點了點煙頭上的煙灰,隨意道。
“我這個人膽小?!?
“我的膽挺大的?!?
“別人一嚇我,我就會做出不受思想控制的事情來。”
白震軍抽了幾口煙,然后捻滅煙頭,慢慢道:“據(jù)損三說,青藤畫館仿了一幅曾國飛的《廬山圖》,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是曾國飛仿的大千生先的〈廬山圖〉?!?
“現(xiàn)在,范劍懷疑他寄賣在青藤畫館〈廬山圖〉被吊包了,而你們拿一幅假畫騙他。”
“那你想怎么樣?”
“鑒定是我的興趣和工作之一,況且我也已經(jīng)收了錢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
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白震軍已經(jīng)掌握了青藤畫館的命運,是生是死,任他翻云覆雨,任意為之。
秦征最恨別人威脅他,現(xiàn)在雙腿微微發(fā)顫的他就失控了,所幸就準(zhǔn)備扯大旗當(dāng)虎皮,吹牛嗎,誰怕誰?
他點了點煙,左手的食指與拇指不斷的摩挲著,抻足了時間,才幽幽道:“鑒定也是我的興趣和工作之一?!?
“噢,你也對古玩感興趣?”白震軍輕揚嘴角兒,不算是挑釁,是同行之間的試探。
“我只是鑒定人?!鄙钌畹奈丝跉?,秦征語出驚人。
“那你說說我。”白震軍攤了攤手。
秦征咧了咧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后深深的吸了口煙,左手的摩挲驟然而止,道:“有人說你懂〈歷史〉、〈美術(shù)〉、〈高數(shù)〉和〈生物學(xué)〉,我看不盡然?!闭f到這里,秦征有意一頓,突然間,目光變得無比銳利,目光灼灼的盯著白震軍,胸有成竹道,“恐怕,你最得意的不是這些?!?
“噢……說說看?!卑渍疖姼杏X眼前的秦征是個妙人兒。
“你用過AK47、88式狙擊步槍,會泰拳、八極拳、洪拳和戳腳,另外你還學(xué)過簡單易術(shù)推理?!鼻卣髡f得很肯定,最后,還加了一句,十分肯定道,“這些東西你都沒有學(xué)好。”
說完這些,秦征暗自得意,這個世界上有個大嬸叫百度,百度里面有個吧兒叫貼吧。
萊縣農(nóng)業(yè)大學(xué)里也有身份復(fù)雜,各個行業(yè)的高手,他們對白震軍雖然都是妄自揣測,但基本能夠八九不離十。
對于白震軍這個神秘人物。
秦征也就在百度貼吧里找了幾條可信度比較高的技能一口氣說出來。
小樣,和我斗不要緊,但你千萬不要低估萊縣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兩萬三千名在校本科生,八千名??粕闹腔?。
玩不過你,嚇?biāo)滥?,想破腦袋去想吧!
哼哼……
……
直到秦征離開,白震軍都面色平靜的坐在大理石圓凳上,靜靜的,像是入定的老僧,而他手里的那根煙燃了一半,就自己熄滅了。
傍晚,白震軍才面色凝重的在小院里來回走了幾步,拔通一個電話后,不等對方說話,便直接道:“老頭子,作為你的兒子,你知道我都會什么嗎?”
“不知道。”
白震軍掛了電話,走到屋內(nèi),拎出兩瓶五糧液,端出一盤炸花生米,然后毫無顧忌的自酌自飲。
只是,他喝的又急又快,可見他的心情糟糕。
這一夜,他失眠了,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在看著他。
這雙眼睛的主人叫秦征。